“那人是江侑吧?”
姜艺故作不确定的样子,
见池林不吱声,又问了一遍。
池林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仰头把剩下的酒一口干了。
又拿着酒单看,这次,没留余地,点了杯高浓度的长岛冰茶。
原本要起哄的姜艺见状一时无从下手。
“大不了咱不喜欢了。”她去抽池林手里的酒:“不值得。”
池林躲开,灌了一大口。
“不是。”
“什么?”
“我壮胆。”
饶是自认为最了解池林的姜艺也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晃神,池林就猛喝了一半。
她赶紧阻止:“差不多了,等会儿就醉了。”
“醉了就是天意。”池林的脸早就通红一片,脖子也是,一直延进了衣服里,低低的说:“那就说明我和她真没缘分。”
换到三年前的她,此时肯定已经趴下了。
好歹入了社会,酒量已渐长。
现在,周身都是热的,心脏更甚,如火一般。
姜艺不还给她。
要真让她满杯下肚,醉就是客观事实,可和玄学扯不上关系。
“月老不帮醉鬼。”
池林夺了两下没抢过,郁闷的托着下巴。
眼里雾气缭绕:“她明明在看手机,怎么没回我消息?”
“她还没回?”姜艺惊讶道,问:“你给她发啥了?”
池林早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那个界面。
“你好,我是池林。”她说着,伸了只手出来对着空气握了握。
“然后呢?”
池林歪了下头:“没有了。”
姜艺无语的提了提唇角:“林林,你怎么全整上心理活动了?”
池林没听懂。
姜艺勉强像个良师坐近了一点:“她不知道你是谁加你干嘛?”
池林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你得抛点话题让人接啊。”
姜艺一直强调主动才会有故事,可池林不这么觉得,她就一天天专心致志的朝自己的小房子添砖加瓦,护得严实不让人发现。
到头来,喜欢都筑成城堡了,外头看还一片废墟。
要不是她厚脸皮加上池林对她的绝对信任,谁能看出来,池林喜欢江侑啊。
池林认真的思考着这个建议。
越想,头越低,最后干脆直接整个垂了下去。
她能有什么话题。
和江侑说的唯一的话,就是图书馆那寥寥几句。三年之后,对方都不认识她了,她也不了解她的这些年。
除了自我介绍,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三年前,只像一个梦。
无厘头,无后续。
姜艺盖上她的脑袋,胡乱揉了揉:“后悔了吧?”
她摇头,散焦的目光坚定一瞬:“无论多少次,我也不要。”
姜艺靠上椅背:“为什么?”
“从天而降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听到了她的愿望。
江侑站在她身边的那一秒,她那么多年的喜欢,她的日日夜夜,全都清晰起来。
成了交换的筹码。
她不懂。
不愿意。
她以为,人只要独自冷静一段时间,很多东西就可以变淡。
但她还是喜欢她。
等了好久,她等到她们终于散场。
巷子里没那么热闹了,冷风一吹,脑袋晕得要飘起来似的。
那只橘猫换了个地儿,一长条睡在花坛上。
池林靠近,它眼睛张了条缝,又慢慢闭上。
毛茸茸的,人摸也不动。
池林就拿着根手指从鼻尖刮到脑袋顶。
“明约吧,把张江叫上......”
方旎走在前头,对着旁边的卷发女人说,余光瞥见一个又小又薄的身影就蹲在满花绽放的花圃边。
定眼一认,笑了笑,走过去:“它叫二咪。”
池林本意就是等她们出来的,摸着摸着放空了脑袋,这么一声,反倒惊了一下,身子一僵,转过头站起来。
速度有点快,直冒白星子,一站没站稳,踉跄几下,最后撑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一共有五六个人,比她想象的多,她也比想象中狼狈。不好意思的扯出一个笑来。
方旎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过去一把揽住她,带进光亮里。
一股冷冽的酒气,显然她也喝晕了,热心的对着一众人介绍起来:“池林,我学妹。”
突然被推至话题中心,池林下意识低眼,立马,又想到导致现在这种情况的初心,挺了挺背。
“江侑应该认识。”方旎对着人群中最高的一点说道。
池林顺着话轻轻看过去。
江侑一身驼色大衣,脸半隐在暗处,没说话。
方旎皱眉:“一个社团的,前两天才见过,忘啦?”
“一个社的?”
先开口的是一个卷发的女人,凑近来看了看她,几分探究。
池林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回答了问题。
女人视线飘了一瞬,那方向直指一个人。
池林寻过去,没到终点,被突然凑到耳边的方旎截住了。
“杜尔焉,我们的大画家。”
她说完,低低的笑,热气洒进脖子,池林缩了一下。
“诶?”方旎突然反应过来:“你朋友呢?”
她四处找,手没松,带着池林也不得不转了一圈。
本来就晕,一转一晃,看东西都有重影了。
眼神飘忽了几下,掠过一道冷淡的视线。
她敛下眼皮:“上洗手间。”
方旎喔了一声,有些失力的压在她身上。搭在肩上的手,腕上叠着带了几串玉珠子,透着青绿。
一碰撞,散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被人拎着手腕拿开来。
杜尔焉把人拉了半米远。
压在身上的重量一轻,池林反而不稳,晃悠了两下,面前一道阴影投下。
“池林?”
是问句。
是江侑。
她直直脖子:“嗯,我叫池林。”
方旎被拉开有些不乐意,要挣过来。
杜尔焉一把揽回:“她醉了,我送她回去得了。”
话是对着江侑说的,江侑看过去,方旎嘿嘿一笑,指着人热心介绍:“这个是江侑,咱们社长。”
池林刚要应声,江侑的声音便闯了进来:“那她交给你了。”
杜尔焉点头,池林感受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
接着,转过头:“各位,走了。”
几人挥挥手,也纷纷告别,留下一个衣着相当单薄的女人。
那人她认识,是江侑的发小。
两个人从初中就形影不离。
叫什么来着?
池林用发昏的脑袋慢慢思索。
简迩没看她,朝着江侑:“你不走?”
池林勉强停下思考。
人散了,江侑也要走了,她霎时慌了慌。
光顾着涨胆量,做心理建设,忘记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搭话。
一般人搭讪都是怎么搭的?
脑子飞速运转。
她见江侑没什么表情的摇了摇头:“你先走,我东西没拿。”
简迩一脸疑惑,她刚才就坐江侑旁边,没见她背包也没见她落下什么。
不过,她困了,懒得管:“行,明天见。”
江侑一摆手:“再说吧。”
就这么一错开,简迩往外去,江侑推门朝里,整个店门口,就独独剩下了池林。
外加一只,只翻了个身的猫。
到底一句话都没想出来。
机会大概是错过了,她吸了口气。
腿发软,退了两步,在猫旁边坐下了。
一会儿,门被推开,姜艺走出来。
看池林挫败的坐着,急忙问:“我刚看江侑上去了,咋样?”
池林仰起头,扯了个笑容:“她应该记住我名字了。”
这算什么进度?
姜艺干着急:“然后呢?”
池林耸了下肩膀,满脸天真:“我心跳好快。”
姜艺抓住重点:“你怂了。”
早知道,她就少喝两口,上什么厕所,池林一个人搞得定的话,就不会这么多年连脸都不敢在江侑面前露一下了。
池林拉拉眼尾:“是不是酒没喝够?”
看她嘟嘟囔囔的样子,姜艺又气又好笑,一把揉上她的刘海:“你是文科学霸诶,怎么一点都不开窍。”
池林正委屈,姜艺弄自己,她也懒得躲了。
“池……林?”
有人叫自己,她和姜艺齐齐回头。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人看不清晰。
但足够认出声音的主人了。
江侑一手插在大衣兜里,朝着她走过来。
池林站起来,顺了顺头发。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了?”
江侑停在她面前两步远:“你还没走的话,正好,我把东西给你。”
“嗯?”
池林接不上话,倒是姜艺率先推了她一把,替她问:“什么东西呀?”
江侑看向她,意外地笑了一笑:“你是她朋友?”
姜艺点了下头。
江侑的脸上没什么变化,淡淡的做出解释:“耳夹。”
池林终于有印象了。
那天聚完会,她回家就发现耳夹少了一只。
因为没打耳洞,所以才临时买来的装扮,没选好,容易松,掉了也正常。
想来以后应该也不会用了,她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你怎么会……”她问。
江侑说:“正好捡到了,我想一定是我们这一圈人的,问了个遍,就差你了。”
原来,加微信是为了找失主啊。
“没意外地话,应该是你的?”
池林点了下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嗯,谢谢你。”
三人一起往外走,姜艺很快就落到了后头,留池林和江侑并着肩。
池林不算矮,一米六多一点。
站江侑旁边,余光却只能看到她的脖子。
皮肤很白,线条紧实。
风一吹,时不时飘来一阵淡淡的梨香,透着点酒精味,仿佛气泡,在池林周边一颗颗冒泡又炸开。
江侑的车,停在另一条街。
这个点,远不到城市寂静的时间,今天却意外地有点冷清了。
不时,有车飞驰而过,掀起街道的树叶片片作响。
江侑的车是哑光的黑色,车上坐着一个男人,应该是司机。
她拉开副驾的门,俯进去拿出一个丝绒袋子。
池林拿过来倒了声谢,犹豫着要不要说再见。
江侑单手撑在门上,突然开了口:“听方旎说,你和我一个社?”
“是。”池林不明所以的回答,又默默补了一句:“大学的时候。”
“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了。”
“嗯……”池林低下眼:“正常。”
姜艺特意挑了个借口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看两个人这么一高一矮的对着,气氛半是微妙又有点诡异。
“不过,看你好像对我印象挺深的。”
池林攥着袋子,一会儿,抬起头来,对着江侑那双漆黑又漠然的眸子。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峙了两秒。
池林开口,发觉自己嗓子都在发颤。
“我也是一中的。”
顿了一下,又重新低头,不经意般解释:“你高中大学都是风云人物嘛,所以我记得。”
“是吗?”
不知道是对哪一句的反问。
池林笼统的肯定:“嗯。”
江侑站直了,关上门。
“时间不早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礼貌的说完这么一句,她抬手看了眼手表,拉开后座,径直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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