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圆谎

车子穿过跨江隧道,最后驶入滨江边的一栋高楼地下车库。傅言停好车,带她乘电梯直上77楼。

这是环江高楼林立中的高楼,最上面几层的餐厅视野极好,当然也贵。

以为刚在路上就要开始算旧账,唐梨还紧张了一下。现在被带到这种地方,她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言选的是西餐厅,制服整齐的服务生周到地领他们进去,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栉次鳞比的建筑亮了彩灯,都市繁华尽显眼底。

“这可不像网红餐厅。”唐梨本想借这顿饭来道歉,结果看了眼餐单咋舌。

“梁成定的。”

难怪,这种地方只适合商务宴请。

傅言抽空看她一眼:“放心,不让你请。”

“......”

说完他埋下头翻看菜单,唐梨抿了抿唇,把自己手里那份厚重的餐单合上。

“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你帮我点吧?”

傅言又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对上一副颇为诚恳的表情数秒,复埋下头去选菜。

她跟傅言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次数很多,但没有在外面这样的环境单独用过餐。就觉得很正式,或者说因为氛围感,让坐在对面的傅言也变得不同。

比如他现在认真看餐单的样子,眉骨与鼻梁英挺,唇线薄抿,整张脸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动人心魄。

唐梨悄悄移开偷看的眼睛,俯瞰低处的江面。

傅言叫了服务生来点单,唐梨默默听他把菜报完,好像都挺不错。他是想在算账的时候用好吃的堵她嘴么?

其实她刚才已经想好了,与其憋在心里忐忑不安,不如主动求个痛快。

“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怕什么?”傅言慢慢呷了口水,目光一直落在她略显紧张的脸上。“大庭广众,不至于对你动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梨这样说,但脑子里还是不受控地浮现那晚在沙发上被他禁锢的画面。

“那晚吓到了?”他的一双眼睛像能透视她的脑子。

“没有,”唐梨摇头否认,“就是太突然。”

还以为只要她守口如瓶,就不会被他知道。

“是你妈妈跟你说的?”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傅言轻轻点了点下巴。

“对不起,我当时......”

“其实怪不上你,”傅言打断她,“谁会平白无故给自己背这么个麻烦?而且我那时精神不正常,你帮我妈隐瞒也是人之常情......”傅言平静的声音低沉如水,“是我自己的问题。”

......

“傅言......”最后一句话没来由叫人心疼。

在唐梨心里,他是病了,但不是他自嘲的精神病。

“你如果......还想吃我做的饭,”她心软道,“我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帮你做......不收钱。”

可能因为最后刻意补充说明的三个字,傅言若有所思的眼神直直盯过来,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装大方,”她解释说,“广告的事还没跟你说声谢谢,礼尚往来,就当我的一份心意。”

傅言抿成直线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你要这样算账也好,”他说,“不过我也不能尽占便宜,每周一三五七晚上过来就行,到广告做完结束。”

一三五七就行?

一周四天还清丽脱俗地说成“不能尽占便宜”,唐梨差点没忍住把内心的腹诽宣之于口。她喝了两口水,还是忍了回去。广告多半一个月就能做完,她大不了辛苦四周。

“不过,”她还是有必要提前说清楚,“项目紧张的时候会加班,可能没法过去。我会提前给你发消息。”

傅言点点头,表示接受。

如此一来,算账结束,这顿豪华大餐算她额外的福利。哪知,听她这么说,傅言又摇起了头。

“这顿饭是换你帮个忙。”

啊?

唐梨没料到这顿饭里还另有乾坤,更没想到她还能帮傅言的忙。

“我能帮什么忙?”

“明天跟我去见个投资人。”

她没明白。

“你知道泊娱正在谈投资人,其中一个的女儿想追我,当时我随口说已经结婚了。那个投资人邀请我明天过去吃顿便饭,带上老婆一道。”

“.......”

尽管这回听明白了,但唐梨不得不再做确认。

“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是你......老婆?”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唐梨耳根不由自主就热了。

对面傅言点头:“现在不得不圆这个谎。”

“这种事你应该找别人,我根本不懂......”

“别人可能赖上我,不如你知根知底,演技又好。”

唐梨被最后四个字刺了一下,他在影射她三年前骗他那回事。她捧起水杯继续喝水,借以掩饰一瞬的情绪。

这时前菜被端上来,鱼子酱烟熏三文鱼配法棍,法式鹅肝酱,牛油果沙拉,蘑菇罗勒汤,还有两杯不含酒精的莫吉托。

刚才说的事傅言也不催她,拿起她面前的空盘替她盛菜。

“我怕我装不好......”唐梨解释说,“我看到陌生人会紧张。”

傅言把盘子给她放回去,嘴角溢出一抹玩味:“你跟着我、配合我就行,不会让你招架不住。”

“万一露馅儿怎么办?”

“不可能有万一,”傅言笃定,“汤乐澄也在----就是上次你在我家见过那家伙,他会帮忙打掩护。”

哦,听到还有个帮手,唐梨稍感宽心。

“那个人住郊区,你就当度个假。”

再自己演场电影,原本左右无法兼顾的两个选项反倒一下齐活了,唐梨忍不住自娱自乐地想。

只是,她又要爽王芳的约了。

“答应了?”傅言看她表情放松了许多。

唐梨看着服务员来上主菜,芝士焗龙虾、香煎牛排,色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如果不答应,她怎么好意思动手?

所以才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傅言是如此精准地给她挖了这个坑啊。

“就明天一次。”唐梨应下来。

傅言听到这话冷笑:“那不然你想扮几次?”

唐梨不接他话,指着待分配的龙虾和牛排问:“你吃哪一个?”

他面无表情拿起她的盘子:“夫妻当然不分彼此,两个一起吃。”

.......

*

这晚到家后,唐梨的嘴还没合上。王芳见她满面红光,一副心情畅快的样子,不免好奇发生了什么好事。

傅言这件事千丝万缕,唐梨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坦白。但若不讲,怎么也说不清明天不能陪她过周末的理由。总不能编谎话骗她,否则就像傅言一样,不断地要编谎话圆谎。

而且,她后面每周四天还要去给傅言做饭,怎么也瞒不住。思前想后,唐梨决定向王芳坦白,说的第一句就是:“今晚是傅言请我吃饭。”

“你男神?”

“嗯。”

“唐小梨......”王芳瞪大眼睛,表情又惊又喜,“你真跟他表白了?他接受了?你们这就开始了?”

......

唐梨在心里默着,看吧看吧,如果不从头到尾讲清楚就可能是这样。

“其实我跟傅言说来话长,我们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就认识了。”

果然,王芳的惊喜立刻又变成了一脸what。

“你记得那时候我外婆来B市治病吧?她跟傅言的奶奶住一个病房,所以我跟他就恰好在那里认识了。”

“大三下期,这么久了你竟然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因为那也算不上真正认识,他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我名字,跟没认识其实一样,我就觉得......没必要说。”

“那然后呢?”王芳抱着手臂,一副要她交代到底的架势。

“然后他出了车祸,因为跟爸妈闹矛盾、加上奶奶突然离世,整个人十分消沉。他抗拒父母的关心,却肯听我外婆的劝----可能外婆让他觉得奶奶还在吧。所以他也还能接受我给他送药送饭,但是出院后他的状况更糟,他妈妈没办法来找我,让我帮忙照顾他。”

“傅言恢复要一年,他妈妈觉得非亲非故让我照顾说不过去,就给了我五十万。我拿了钱,没让傅言知道,他一直以为我单纯善良,以为我对她的好不掺杂一丝市侩,纯净温暖......”

唐梨微微苦笑,汤乐澄怎么说来着?

是你单纯的温情让他慢慢走出绝望,他那段时间很依赖你,所以当最后得知自己被骗,他一度崩溃到无法接受。

“后来我离开B市,跟他就没有再见过,也没联系,直到前不久阴差阳错地接手他公司的广告。”

“难怪傅言消失了一年.....”王芳一边消化内容,一边复盘自己的记忆。“难怪你那一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还经常逃课。还跟我说照顾外婆,原来是去照顾傅言。”

“毕竟是傅家的私事,我没法跟你说。”

这点王芳倒是没有二话,那时整个学校都没人知道,应该是傅家跟学校高层打过招呼。

“你老实说,前面几个晚上爽我约是不是也去见傅言了?”

唐梨点点头。

“半夜回来那次也是?”

“嗯。”

“那你哭那么伤心也不是因为丢了广告吧?”

“嗯,”她又承认,“因为我拿钱的事他很生气,我也觉得很难堪。”

这点王芳就不赞同了:“他又不是你老公或者男朋友,谁还有义务免费照顾他啊!”

唐梨没吱声。

如果不是家里需要用钱,她心甘情愿做他心底那份单纯的温情。

“傅言知不知道你喜欢他?”王芳忽然问。

“他怎么会知道。”她一直藏得很好。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王芳无法理解,“你也算陪他熬过一年,为什么不让他知道除了钱,还有你唐梨的一颗满满少女心?”

唐梨哭笑不得。

“然后让他因为感动接受我,还是因为害怕躲到千里之外?”

“你这么肯定他不会喜欢你?”

“对。”唐梨很肯定。

因为他是傅言。

是那种传说中的天之骄子。样貌好,有才华,家境富足。是那种不用做什么就很出众,而一旦做出点什么便会光芒万丈的存在。

她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们隔着难以逾越的银河,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她根本不可能与他产生交集。他会直到毕业那天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那你今晚这么高兴?还以为有什么好事。”

“是有好事,”唐梨笑了,“傅言好像开始原谅我了。”

王芳见状忍不住摇头:“果然在爱情里暗恋最是卑微,给点好脸,就能把你高兴成这副傻样。”

当然,还有一点点别的,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对了......”唐梨心虚地扯了扯嘴角,“明天我不能陪你了,我要跟傅言去见个人。”

傅总单方面进入夫妻模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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