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提醒

古代的课程还算好学,毕竟这些思想自己都学过,就连最催眠的文言文也有点基础。

陆轻认真听了几天课之后决定给自己找一个之前不爱读书的正当理由——一定是因为排版太乱了。

有的文章被做了注,于是一句印得很大的正文下面又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小字,两排挤在一排写。比如这个圈圈后面的是注音用的反切,紧挨着正文的是毛亨的注,笺云是郑玄写的,疏后面就是孔颖达写的。

先前为了研究这个东西,陆轻还认认真真做了笔记,发现理解起来不难,就是有点费眼。

前几天还换了个座位,因为陆轻前面的位置空出来了,就得整体往前挪一个,倒也不麻烦,一排只有四五个人,陆轻坐在倒数第二个。

不过陆轻舍不得她这个被陆时月写了字的桌子,还没等自己说什么,李迟就只把她身后的那个爱问问题的同学挪到陆轻前面了。

“陆潇潇。”陆轻趁着快放学浑水摸鱼:“你今天中午不会还要去父皇那儿吧?”

陆潇潇满脸苦相地点头。

“……”最近皇上那边总是检查陆潇潇功课,弄得陆轻连跟陆潇潇一起回宫的机会都没有,陆轻对此颇为头疼:“怎么还一天一检查啊,那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去吹风!”

陆潇潇叹了口气,陆轻就知道又没戏了。

她实在搞不懂皇上怎么最近突然变成了这种热爱施加压力的家长,一边庆幸没检查自己,不然发现自己两眼空空脑袋空空实在说不过去,一边又苦恼陆潇潇水深火热。

“我觉得父皇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准备放过我了。”陆潇潇也对皇上这种做法深深地感到不理解,“以前都还没有这样,最近就连陆祁都被叫过去了。”

说着,她指了一下正在桌子上睡觉的陆祁:“看,七弟现在每晚熬夜背书,困得要死。”

虽说检查功课对于陆轻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陆潇潇这么一说,陆轻就觉得奇怪了,好歹自己目前也算是陆敛秋的女儿,怎么陆潇潇和陆祁都过去了,就自己没去。

或许是因为父皇发现自己不成气候,放手不管了。

陆轻把心里那点不适和奇怪都压下去,明明自己不用淌这个苦水,现在却计较起来,未免有点太难伺候了。

她在心里把自己劝了一遍,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好可怜啊陆祁。”陆轻真情实感为陆祁觉得累,“我也只能祝福他了。”

没有陆潇潇陪着走,李迟就总能找理由送自己一段路了。

楚先生还在家里躺着,据说已经见好不少了,但是皇上还是给他休了好多天的假,让他好好歇着,宫里还有李大人。

“公主?”李迟看见陆轻站在那边,出声询问:“怎么在这站着?”

陆轻被他这话问得有点迷惑,平时李迟都跟自己顺一段路,怎么现在还明知故问起来:“……我在等你。”

李迟猝不及防被吓到了,陆轻摸不准他为什么被吓到,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话太直白了?

思来想去陆轻也找不到什么可替代的话,于是只好直接抛出问题:“怎么了?”

“没事。”李迟侧过身,为陆轻让路,“殿下,请吧。”

李迟低头的时候,陆轻发现他耳根都红了,当即发现自己那句话的歧义,登时也手足无措起来,急忙解释:“我是……看李大人最近总是跟我一同走,就想着要不要等等您。”

不想这一解释,李迟的耳朵更红了,简直是红得彻彻底底。

陆轻缓缓转过头去,装什么都没发现,跟李迟并肩走着。

中午太阳太烈,有点刺眼,陆轻伸手遮了一下,但发现举着手臂又有点酸,就只好放下了。

李迟适时地告诉她:“那条路荫凉处多,不至于太晒,只是前往流阳宫的时候可能需要绕一些路。”

“没关系,远一点就远一点。”

这条路陆轻几乎没走过,她每天中午就想着抓紧回去吃饭睡觉,果断选择最近的路。

但是此刻,树叶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落在李迟的脸上和肩上,在阴影当中聚成光斑,真的有点什么绿树阴浓夏日长的自在。

陆轻因为在出神,落了一步,走在了李迟的身后也没发觉到。

她低着头,跟着李迟的步伐走着,刚要挑战自己在保持节奏的同时避开铺路板砖中间的线,就发现李迟的步伐跟自己不在同一频率上了。

李迟在放缓了步子等她。

陆轻急忙跟上:“对了,李大人,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总是抽查潇潇和陆祁的作业,却从不查我的呢?”

陆轻盯着李迟的脸,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陆轻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兴许是知道公主优秀,就不必再检查了。”

陆轻深深皱起眉来,“优秀”这个词无论是“音变”还是“反切”,都跟她半点关系不沾,下意识觉得李迟又在哄她。

陆轻:“……李大人,你这个话说得不违心吗?”

“当然不。”李迟说,“虽然楚先生没有提过,但是公主有没有注意过,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甲等,是第一。”

陆轻:“……”

陆轻:“啊?”

“楚先生不说,是因为他对您要求高。”

陆轻不敢说话,只觉得浑身难受。

这算什么,自己嘴上说“我不学了”,天天上课睡觉,结果是个次次考班级第一的逼王?

仔细想想她这辈子拿过的第一好像也只在小学存在,现在估计是占了年龄的原因……陆轻暗戳戳地想,为什么不能高考一结束就穿越,这样自己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陆轻:“……是、是吗?”

“嗯,感觉不像是公主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东西。”

陆轻:“……”

他们都很接近问题的答案了,只是因为这个答案太离谱,自己都不敢填上去,更别说他们了。

即使知道李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陆轻还是流了一身冷汗。

李迟瞧见陆轻有点紧张,踌躇了一会,若无其事地问道:“公主,您觉得陛下对您如何呢?”

要是这么问的话,陆轻就有一肚子话能说了,她脱口而出:“父皇待我特别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准许我出宫、让我去接梅将军,还给我找非当季水果吃……”还说自己想退婚就退,不想退就算了。

李迟垂眸笑了一下:“那确实很好。臣记得自己小时候贪玩,父亲要求每天背十首,臣却只背两首诗,母亲发现了,转眼就告诉父亲了,父亲当着家中上上下下的面把臣打了一顿,从此臣每天就背二十首了。”

陆轻很少听到李迟父母的事情,依稀记得母亲领了诰命,跟李父一起在家乐得清闲。

陆轻:“我知道这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潇潇也跟我讲过。”

“是啊。五公主跟您讲过什么?”

陆轻笑着捂嘴:“那你可不要跟别人讲。”

李迟神色温柔:“自然不会。”

“去年父皇对外说我大病一场,其实是被静嫔娘娘下了毒,所以到现在落得身体不好。给潇潇过生日的晚上,潇潇跟说我,静嫔娘娘忌惮我,又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过她觉得这种深远有点过分。”

陆轻说着说着,就大概想明白了。

李迟似乎不是要跟她说小时候的事情,是想让她记住这句话。

皇上纵容她,却不曾管过她,为之计深远,陆轻还没感受到过。

自己也没有像什么养成类小说一样做点什么让父皇改观,撑死就是把自己呆傻的样子展示了一下,陆时月跟陆敛秋的矛盾显然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怎么会因为自己来了就变成这样呢?

这个问题自己之前就想过,但是找不到可以深究的点,之前陆时月叫自己小心,李迟也明里暗里叫自己小心。

李迟见陆轻沉默下来,知道她差不多能想到这方面。

谁知道陆轻是个有话直说,直到让他有点招架不来:“对啊,怎么不见父皇为我计深远,李大人早就看出来了吗?”

李迟面对她的毫不避讳,有些无奈:“先前公主您与陛下的事情,臣有目共睹,生一场大病,陛下转眼就变了性子,难免有些奇怪。或许也是臣多虑了,陛下的事情,我们又怎么能随意揣度呢?”

“没事,反正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揣度一下也不会掉层皮。”

李迟有点惊讶,原以为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公主会觉得自己心思深沉,有意挑拨。

结果就这么平淡地接受了。

他语气不轻不重,把紧张和疑虑都掩饰得很好:“臣还以为公主会觉得臣不安好心。”

“怎么可能。”陆轻沉默了一下,想到陆时月的模样,轻轻说道,“……因为之前就有人提醒过我了。”

正午,陆潇潇和陆祁都还没来得及吃饭,饿着肚子等着陆敛秋。

皇上坐在位置上,看着手里几份最近的作业,上面几张的署名都是“陆时月”。

他叹了口气:“时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随堂测试都能想到去年江南的洪灾,这个治理之法倒是朕没想到的。”

皇上看向陆潇潇:“你是怎么想的,潇潇?”

陆潇潇低头上前:“回父皇,儿臣……儿臣并不懂治理洪灾之事。”

“你呢,陆祁。”

陆祁:“儿臣也不甚了解。”

皇上又翻了下一篇看,读出声来:“……穷,余所愿也,夫子哂余之文,且曰:‘汝之言怪矣!’偶得文忠公之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遂欲穷也。”

他笑了两声:“哦,说自己想要变穷的原因是因为穷能写好文章。你们看过时月的文章吗?”

陆潇潇分不清皇上的笑里有什么含义,诚实道:“并没有。”

皇上把手里的几张纸交给温贵:“有空就看看吧,确实不错。这几日朕找别的老师私下教教你们,过几天看能成什么样子吧。”

明面上对洪灾有独特治理方法,实际是抄的现代如何解决此类问题的陆轻还跟没事人一样与李迟溜达。

“啊,荷花都开了。”

皇宫有水的地方必不能空着,假山下面的水里种莲花,湖上就种荷花,反正一年四季该有的都有。

陆轻指着不远处的小池塘:“什么时候能采莲藕啊。”

李迟不禁笑了出来:“别人都说荷花好看,公主反倒想着莲藕。”

陆轻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池塘那边的小路似乎有一批人:“还有人赏荷花呢……好像不是,怎么被绑着走啊,是犯了什么事吗?”

我存稿呢我存稿呢我存稿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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