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旧时

从宫里回来后,日子就无聊了起来。闲暇时,陆轻去街上逛了逛,发现最近大周最流行的话本主题是“复仇”。

她看得抓心挠肝。里面的主角会对任何欺负过自己的人都致以强有力的拳头,无论对方是何官职,是否超脱六界之外,是否过于强大,过程中或许会有苍凉的无力感,但最后的结局总是又爽又完美。

她越看越心慌,赶紧丢到一旁然后换了一本《霸道王爷爱上我》。

但这本看起来也有些抓心挠肝,怎么都不爽的陆轻就去把桃枝薅起来了:“桃枝,你有仇人吗?”

桃枝:“……”

桃枝:“可以有吧。”

陆轻一听就来劲了,她实在想不到乖巧懂事不惹事也怕事的桃枝有什么仇人:“天呐,这么刺激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桃枝茫然道:“因为她也不算是我的仇人……”

陆轻:“我听不懂了诶。对方干嘛啦,最后怎么啦?”

桃枝想了想:“她可能是想把我杀了的,可她最后死了。”

陆轻又沉默地坐下了,她莫名地觉得不舒服,最后她将这种不舒服归结于“大仇得报也并不畅快”。

陆轻:“啊……这样。”

桃枝:“其实也挺可惜的。”

陆轻:“确实……”

陆轻想了想,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肯定是有死对头,但她怎么想都不对劲,因为她找不出一个确切的人物来充当这个仇人的身份。

“仇人的概念是什么?对你的性命和人生已经造成了威胁并且还在你面前挑衅的人?”陆轻摸着下巴作思考状,“或者说对你的目标造成威胁并挑衅的人?”

桃枝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思维跳跃的陆轻打断了:“诶呀,我总结得真好,我应该去参加大周权威词典的编写呀!”

桃枝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又被陆轻打断了。她突然坐直身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桌子:“诶呀!”

桃枝:“……”

桃枝:“公主怎么了?”

“之前都在病中,把正事忘了。”陆轻说道,“走,跟我出趟门。哦哦把我的存款带上。”

最近几日,她托人在京郊打听地皮,那些地皮不是皇商的就是皇家的,怎么也不好拿下。不过京中不泛有拍卖,多的是地,几番打听之后,还真给她拍下了一块。

陆时月的身份不便过去,她就差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拍下,但名字属实不敢记在这人名下,到时候东窗事发,万一把别人牵扯进来怎么办。

她宫外的人脉不多,只能借桃枝的脸去办事。疏通关系花了些时间,但好歹把这个地契办了下来。但名字也不敢用桃枝的,陆轻想来想去后,随手填了一个。

交完地契,陆轻就安排人开始施工,她拿出自己那张结合了许多工匠巧思的图纸,说要在这里建客栈。

等这些差不多都打点好之后,陆轻这才精疲力竭地回府。

秋日的黄昏像是在天边点了把火,不知道哪里的小虫子卷得要死,现在就叫了起来。

“你怎么都不问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桃枝?”憋了很久,陆轻终于问道。也不怪她憋,按道理来讲,桃枝早就该在她托人拍地时就问清楚自己的所有意图,陆轻也早早打好了腹稿,就等着她拷问。

可这个小丫头只知道做事,不知道问问题,实在是可疑又令人憋屈。

桃枝低着头甜甜一笑:“公主要做什么,奴婢一直都知道。”

“真的呀?这么了解我?”陆轻挑刺道,“万一你猜错了呢,万一我其实是要找个借口开赌场呢?”

“为什么是赌场?”

“可能因为黄赌毒里它判得最轻……其余的我张不开那个嘴。”

桃枝点点头:“开赌场也不是不行,公主聪慧,肯定能赚很多钱。”

陆轻:“啊啊啊啊啊我是这个意思吗!”

陆轻能感觉到桃枝现在有点开心。其实从祭祀之后,桃枝就总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那日从皇宫回来后,更是没什么好心情。

虽然不知道哪句话那件事又让她心情好些,但总归是个进步。陆轻也开心起来,往屋内走去。她刚想问问桃枝今晚有没有想吃的,就被桃枝抢先提问了。

桃枝似乎有点犹豫:“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的……奴婢不知道公主最讨厌哪个季节,或是哪一天。”

陆轻不解:“讨厌?”

她第一次见这种问题,不是“喜欢”,是“讨厌”。如果说“喜欢”是为了投其所好,那么“讨厌”有大概率会是规避风险。无论讨厌什么也好,吃的喝的、书籍文章、人或动物……至少还能好好回答一下。

但是“季节”和“具体某一天”,陆轻就真的有些不理解了。

陆轻纠结两下:“额……冬天吧,冬天冷冷的,还会冻死人。哪一天?哪一天的话……每一天?”

桃枝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轻:“嘿嘿。那轮到我问了,今晚你想在府里吃,还是去酒楼吃呀?”

桃枝:“奴婢想去酒楼吃!”

“那你得等会儿,我想换身衣服,白天跑来跑去的,灰扑扑的。”

“那驸马呢?”桃枝好奇道,“公主不等他吗?”

“不用等,最近宫里事多,他成天都在跟别的大臣讨论事情。”

桃枝惊了,她着急但小声道:“那……那驸马这算不算……”

陆轻见怪不怪:“结党啊?算啊,太子也在呢,大家一起结党,爽!”

陆轻:“你真的很聪明耶,一下子就知道他们是下朝之后偷偷讨论,表扬!”

桃枝:“…………”

京城的酒楼说白了也就那几家,陆轻最常去的那家已经吃腻了,纵使她再怎么爱吃也抵不过新鲜感。带着桃枝逛了一圈之后,陆轻选择了一家稍微人少些的地方,而人少的原因,正是因为这家酒楼颇有情趣,最低消费还很高。

桃枝拉住她低声说:“这里一看就很贵啊小姐!”

陆轻也低声问:“我去不起吗?”

说罢,她提着自己绣着一圈北珠的裙摆跨过了门槛。

一楼搭了个台子,专供乐班表演,若是愿意,还能去打赏几两银子换个自己喜欢的曲子。难怪是高消费,几两银子便抵得上平民百姓几个月的吃穿用度。陆轻打量了一眼这里的装潢,二楼以纱帘遮挡,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

估计这里也不是什么专门吃饭的地方,大多都用来谈生意吧。陆轻想着,等以后客栈完工,自己就再开个酒楼,天天在酒楼里喊“来人呐去把外面的栅栏拆了,今晚全京城的消费由本公主一人买单”。

陆轻越想越神气,上楼梯的时候差点雇人将自己抬上去。她与桃枝面对面坐着,靠走廊的那侧立着屏风,免得有人打扰,前后也都做了遮挡,只有护栏前的轻纱可以挑起观看。

陆轻装模作样地点了一桌子菜,时不时再问问桃枝的意见。最后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将菜单还给小二:“就这些吧。”

这边她正与桃枝吃得开心,台下那边的演奏也并未停下。这种高档餐厅的气氛让陆轻不由自主出神了一会儿,待到回过神来时,入耳就是一个耳熟的声音。

“不过是些拙见,算不得什么的。”

说话那人音量有些大,木板本就隔不了什么银,更何况四处漏风。他像是炫耀,沾沾自得间透出几分高傲来。

“大人总归是大人,民间蒙尘多年,看遍了世间冷暖,这些个圣人的大道理,自然也是比我们学得更透彻。”

“哪里哪里。”他笑了两声,“多亏有贵人提携。”

对面的人低声问道:“听闻杜兄还与那位大人对峙,不知是真是假?那位大人手眼通天,极为狠辣,杜兄如何毫发无伤的?”

陆轻一边心想你这声音低了跟没低一样还不如写纸条呢,一边竖耳听身后那桌人的对话。

“哈哈哈,我的贵人也是那位大人呀。”

“诶,那他人呢?”

“在包厢内议事,我等自是听不得的。来,吃菜吃菜。”

陆轻没忍住探了个头。

杜芹:“?”

杜芹:“噗——”

他一口酒喷了出来,惊恐地看着陆轻:“是、是你!”

陆轻大度地道:“嗨。”

杜芹肉眼可见地更惊恐了:“是你!!那天就是你骂的我!我就知道你骗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

陆轻:“?”

她应该就只说了一个字吧……

陆轻抚掌:“哇,这都听出来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呀!杜大人给我签个名吧,小女仰慕你许久了,求求了。”

杜芹:“慎言,慎言啊!!”

这一桌子的人除了杜芹,似乎都刚为官不久,愣是没人把自己认出来。但这样才好,玩杜芹才跟玩狗一样。

陆轻:“杜大人!百闻不如一见,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我要去问老板将您吃饭的桌子买下来,放在家中日日膜拜!大人!!我,桃枝,永远追随大人!”

桃枝:“?”

杜芹:“陆、陆……陆……!!陆时……”

陆轻:“路是自己走的!没有人能帮你实现梦想!我懂,我懂,杜大人。所以我自己来见你了!”

杜芹说不出话来了,陆轻也高兴地把头缩回去。

她听到有人问:“杜兄,那是谁家姑娘,怎么如此疯癫?”

杜芹既已为官,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口不择言,他好不容易站到这里,断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把多年的梦想断送。陆轻无意表明身份,那他作为臣子更不应该往外说。

杜芹支支吾吾:“呃……不清楚,好像叫什么陶……忘了。”

桃枝听陆轻说起过这段,说是对方被堵在酒楼里被打了一顿,怎么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做起了朝廷官员。

桃枝心知这里的隔音效果,用着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问道:“他怎么还活着?”

陆轻愣了一下:“活着?他也没死过吧?”

桃枝也愣了一下:“对哦。他只是被打了。”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死了?”

“死一个人很容易呀,他既然做出那样的事,就会有人想要杀他。”

陆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差点害了很多人命,可在大周律法上,那些曾有性命威胁的人早就不属于活人的范畴了,法律无法指摘他,既然是“未遂”,那其他人不明真相,也没办法去指责。更何况是死呢。

陆轻释怀道:“吃饭吧。没出人命真是太好了。”

死还是活,总这样提也没意思,她想得再多,事情也都发生了,改不了什么的。草菅人命总是不对的,既然大家都没得手,还是互相放过为好。

桃枝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

陆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又把头探过去:“诶,杜大人,你刚刚说的那位手眼通天的贵人是谁啊?偷偷告诉我呗?你真挨打啦?见血没?残疾了吗?半死了吗?他是谁啊?”

杜芹:“……”

六一快乐,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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