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最后还是联系了柏然。
在国外呆了近二十年,柏然的习惯也更加被同化。
“或许因为他本身就追求外国的生活,我们约在了圣诞节的前两天。”
“那个时间你不是要快考试了吗?”
宋晚抱着大快朵颐后慵懒小憩的福猪猪,一边摸着它日益干净油滑的毛发,一边跟身后的叙斯白说着,“嗯……但他说他要赶回去陪家人过圣诞节。”
宋晚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和无奈的酸涩。
不顾妻女和家庭,为了梦想毅然奔赴国外的那个人,如今竟然也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只有她和妈妈被留在原地困住了这么多年,宋绮忆不愿离开,而她也逃离不得。
福猪猪趴在宋晚腿上,盘成漆黑的一团,舒服都快打起了呼噜。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清冷,光线投落进室内,为一人一猫谱上了柔和清冷的金纱。
叙斯白皱了皱眉,对于那个人不好评价,端着杯子坐了过来,“等那天我陪你去,你想我在外面还是在里面离远点等你?”
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是叙斯白新调的热摩卡,恰恰好合适热度,宋晚满足地眯眼,“嗯……你到时候就在外面等我一会?我想我应该不会跟他能聊多久,结束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神情居然跟她腿上的福猪猪有三分神似。
是因为福猪猪吃她做的饭吃多了吗?
无端的,这个好笑的猜想冒了上来。
“福猪猪最近在你这待的时间那么长,也没再想过领养它吗?”
摸着福猪猪的手一顿,它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
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自己自发地在那只停下的手里蹭了蹭。
感受到小猫的动作,宋晚犹豫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如果能拥有自由,不会有人想要被困住的吧?”
小猫那么自由,骄傲又神气。
叙斯白失笑,看着那一人一猫的融洽场面,“万一福猪猪也是想的呢,你怎么不问问它?”
宋晚外头:?
圆眸睁得大大的,一脸‘你讲真的吗?’的表情看着他,膝上慵懒的福猪猪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睁开碧绿色的猫瞳。
一人一猫同款侧头,明明那么不同,又莫名让人感觉十分神似。
叙斯白忍下笑意,伸手挠了挠小猫下巴,“嗯?不行的吗?你总得试试吧?总归它那么聪明,要真不想待,自然会反抗的不是吗?你看。”
福猪猪早就跟他熟悉,在他的‘伺候’下舒服地翻滚出肚皮,耳朵扑闪着,毛发隐隐骚动着宋晚的手腕。
视线落在福猪猪身上,宋晚有些心动。
或许是因为冬天来临,福猪猪在她这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前些天初雪降下了薄薄一层,它索性直接在她家里找了个地毯角落趴着睡了一晚。
行动力很强地,只是刚有这个想法,宋晚就已经下单了一堆猫咪的用品。
同城快递,送货上门,上午才刚下单,下午就全都送齐,甚至其中的一个猫爬架都贴心地帮忙安装好。宋晚特意在客厅划出了个小角落来放这些东西。
“乖晚,走了,给福猪猪预约的体检要到时间了。”
叙斯白朝她伸手,福猪猪安静地窝在航空箱里,淡定又慵懒。
蹲在摆放整齐的猫窝旁发呆着的宋晚回神,嘴角微微一勾,拍了拍手,伸手拉住叙斯白的手顺势站起来,“走吧走吧。”
新的人生好像更加真切了,是伸手就能触及一般的真实。
*
福猪猪最后流畅地从流浪猫住入了宋晚家里,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又傲娇的模样,只在宋晚做猫饭的时候稍显热情。
“乖晚,让我来。”
今天是跟柏然约好的日子。
刚从楼下上来的叙斯白一进门,就眼见着她心神不宁地差点把刚出路的猫饭给倒垃圾桶里,急得在宋晚脚边绕圈圈的福猪猪喵喵叫,差点打破习惯跳上桌子上来。
眼疾手快地上前把宋晚的动作按住,“先不紧张,你去帮我把这个包裹拆一下,好吗?”
焦虑到跳跃地失常的心脏勉强稳了稳,注意力被他手上拿着的同城快递吸引,伸手接过还嘴硬,“……我才没紧张。”
叙斯白哼笑了下,无奈地摇摇头。
盒子小小一个却包装得极其严实,很轻。宋晚翻看了下,没看出个所以然。
等拆开才看见,里面只不过是一张门禁卡,小小的一张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谁给你寄的门卡吗?”宋晚随口问了一句,不再好奇,忽然想起点什么,眼神登时一亮,“你等下,我给你找个挂件。”
没等叙斯白说些什么就噌噌噌地跑回了房间里。
动作快到叙斯白来不及阻拦,想了想,摇摇头。
还是到时候直接带她过去吧,总归也不差这么一会了。
“看!”宋晚很快从卧室里出来,表情里明晃晃地带着期待。
暗灰色的门卡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白净的手心里,还挂着个对着他傻笑的小怪兽。
那只最初让他们相识的小怪兽,初见时畏缩怯懦拿着它的宋晚和此刻脸上自信又期待的模样重叠,叙斯白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灵魂发出的满足的慰叹。
见叙斯白没动,宋晚疑惑歪头,“你不喜欢吗?”
叙斯白喉结滑动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蜷了蜷,忍下更多的贪恋,才从宋晚手里拿起那个小挂件。
微凉的触感落在手心里,叙斯白摩挲了好几下才忍下心尖突起的痒意,“你……”
手机闹钟的铃声忽然响起,敏锐捕捉到女孩的神色僵了一瞬,叙斯白一下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自己心尖膨胀的贪恋。
“要到时间了?”
宋晚垂眸,脸上却彻底没了个笑的模样,只难看地扯了下嘴角,“……嗯。”
默了默,终究还是忍不住,向前一步,额头轻轻磕在叙斯白胸前,声音细弱微哑,又怯又慌。
“哥哥,我有点害怕……”
怀里柔软娇小的人在坦诚地表露自己的恐慌,叙斯白心蓦然疼了一下,却又不能拦着小姑娘不去见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有些问题总要跨过去,才算是真正的过去。
宋晚没有想要逃避,只是依旧会恐慌焦虑,所以他不能推她向前走,更不能拉住她。
人生的有很多只能自己跨过去的槛,面对宋晚的那些槛,他只能陪伴在她身后,让她知道她从不孤单。
抬手牢牢抱住怀里的温软娇小,叙斯白心疼地拍着背轻哄,“不怕不怕,乖晚最勇敢了,到时候哥哥就在隔壁包间等你,好不好?”
“然后等乖晚跟他谈完了,哥哥带乖晚去个地方好不好?乖晚害怕或者紧张的时候,就猜一猜我要带你去哪里这样,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抵在身前的人哼哼唧唧地,没说好也不说不好,叙斯白勉强憋住劝她不去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声。
宋晚还没哼唧出个所以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后脸上很快染上粉意,微弱地晃了晃悬空的腿,“快放、放我下来呀……”
怎么还跟抱孩子一样啊……
感受到坐着的触感,宋晚只感觉脑袋的温度在不断上升,不自在地整个人僵住,又羞又恼。
但被这么一打岔,脑子里杂乱的念头倒真安静了不少。
怀里细微的挣动叙斯白自然能感受到,掂了掂怀里的人,抱得更稳一些,低声哄着,“宝宝,告诉我,是不是在害怕他可能会说的话?”
二十多年形成的秉性不可能会在一朝一夕就能扭过来,叙斯白深知宋晚很在意别人投向她的目光,也很敏感于别人话里的恶意。
犹其是她在乎的人,尽管她一直不承认。
越是缺失,越是渴望,便越是心存期盼。
默默接受了这个羞人,但令人十分有安全感的姿势,宋晚顶着满面羞红埋脸在叙斯白的肩颈处。
良久,才轻微地点了下头。
再开口时,声音瓮声瓮气,已是带上了哭腔,委屈又不甘,“我就想知道,这二十年来,他有没有曾有过那么一次,会想过……”
会想过……什么呢?关于她吗?还是妈妈呢?
脑子里各种思绪混乱成解不开的线团,只等待着痛苦将它们一刀两断。
宋晚没再说下去,窝在叙斯白的颈窝里,努力地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黏黏糊糊的小糖包就这么乖乖地趴在叙斯白怀里,叙斯白摸着宋晚的头,轻声哄着,“乖晚,不要害怕。”
“只要是你想要做的,无论是什么,哥哥都会在你背后给你支持。”
“只要你需要我,我会随时出现。”
宋晚紧了紧圈住叙斯白的手,想要更缩成一团一点,半天才出声,声音里透着依赖。
“叙斯白……”
“遇见你真好。”
直到临到了包厢门前,伸手抓上门把手,触感冰凉,肩膀被被身后人捏了捏,才终于感到被捏紧的心脏松了松。
宋晚深吸了一口气,略显泄气的心脏再次被人及时地打了一股气。
时隔近二十年,她终于推开了那扇迟到了近二十年才到她面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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