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凉菁醒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房间内灯光昏暗柔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董凉菁指尖微微蜷起，她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周围，有些缓不过劲来。

刚才被冰冷水珠迸溅到肌肤上的慌乱仍在左右着她的思绪，心跳微微加快，暂时做不到完全平静。

她轻轻呼吸着，又重新闭上眼睛，听到自己微沉的心跳声。

轻微声响过后，旁人的气息传过来。

董凉菁睁眼看去，孙迦柔已经换了身新衣服，头发湿漉漉从卫生间走出来。

四目相对，孙迦柔停下擦头发的动作。

“菁菁姐，你还好吗？”孙迦柔声音温温的，“刚才真是吓到我了，你突然昏过去，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神色带着些许担忧，并无因为刚才被推进水池里而生出的怨怼。

董凉菁扶了扶额头，掌心撑着沙发坐垫起身。

休息了一会儿，眩晕感没那样强烈，勉强算是恢复了正常。

她摆摆手：“我没事，你怎么样？”

董凉菁面露愧色：“抱歉迦柔，刚才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孙迦柔温和笑了笑：“没事，我不怪菁菁姐，那本就是个意外，是我先贸然去抱姐姐的，”

只是没想到，在水池边的意外之举，能让董凉菁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孙迦柔眸种闪过沉思，面上仍是乖巧文静的。

董凉菁指尖一顿，慢慢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香水气已经很淡，然而或许是上天不想让她误会，皮肤上仍是残留了少许对方的身上的气味。

是一股淡淡的，不争不抢的。

但并非完全掩饰存在感的气味。

董凉菁敏锐捕捉到这抹气息，目光微凝。

刚才看到孙迦柔时的莫名失落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淡淡的欢喜和笃定。

——昏倒之前，搀扶住她的人果真是柳姒瑶。

不论对方的出发点是什么，对方都没有对她见死不救。

柳姒瑶并非完全毫不在意。

董凉菁心情好了起来，她眼尾微微弯起，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

孙迦柔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了？”

董凉菁垂下手，神色淡淡，平静如湖水：“没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孙迦柔没了礼服，自然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闻言点了点头。

路上，孙迦柔想到什么，忽然看向董凉菁：“菁菁姐昏倒的时候，有个女人过来扶住了姐姐，对方是谁呀，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个艺人吧。”

董凉菁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侧头看她一眼。

女孩神色困顿，好似真的有些好奇这件事。

董凉菁好歹在酒桌上待了两年，没道理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试探。

她抿了抿唇，虽不想伤害对方太过分，但柳姒瑶之前的态度分明是在意她和孙迦柔的谣言的。

董凉菁：“迦柔，我不会是个合格的依靠，你适合更好的人。”

顿了顿，又说：“至于别的，并不需要你太放在心上。”

孙迦柔翘起的唇慢慢落下，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董凉菁扶了扶额，没有跟她继续聊下去。

一路安静，孙迦柔下车时，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那菁菁姐不会连晚安也不跟我说了吧？”

董凉菁看向她，眼中毫无波澜：“晚安，迦柔。”

孙迦柔便笑了笑，回了声开门下车。

-

那天之后，孙迦柔果真没有再纠缠董凉菁，而后者也没有找到机会去找柳姒瑶。

公司的事务繁忙，董凉菁一连几天都在公司里加班到十点多。

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她捏了捏太阳穴，有些放松地舒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手机铃声便倏地响起。

董凉菁垂眸看了眼，是个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

她没有理会，然而号码的主人锲而不舍，连续打了三个电话。

董凉菁疑心起，接通电话：“喂？”

“董总，不好了，我现在找不到姒瑶了。”女人的声音传来，透着慌乱紧张。

几乎是一瞬间，董凉菁的心便提起来。

她站起来：“怎么回事？”

“今天是几个重要配角的杀青宴，本来姒瑶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但孙导说她之前无故旷工做的不对，要她务必要参加杀青宴赔罪，姒瑶便去了，但我刚才出来上个厕所的时间，一回去就找不到她了，问别人也都闭口不谈。”

从上次在酒店大厅的经历来看，经纪人早就看透董凉菁对柳姒瑶的在意，因此对后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是没想到能贸然出了问题。

董凉菁大步流星走出总裁办，脸色算不上多么好看。

她沉着眉眼：“把地址发给我，现在就让人去找，查一下监控，看看有没有线索。”

经纪人这才稳住心神，应声结束通话。

幸好办杀青宴的地方离董氏不远，董凉菁驱车抵达目的地时，才过去半小时。

经纪人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她过来便连忙来迎。

“人呢。”董凉菁眉眼压着，声音仿佛在冰水中浸泡了半晌，透着寒意。

经纪人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低声说：“已经找到了，在空隔间里休息。”

说着，她走快些许在前带路：“是她自己想出去透气，结果忘记了回去的路，可能是因为喝的有点多。”

闻言，董凉菁神色并未好多少。

经纪人侧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直到两人来到空隔间外，经纪人吊着的心才算落下去。

“去接杯温水来。”董凉菁扫她一眼，冷冷说，“我希望以后你的工作态度可以更加认真些。”

经纪人表情一僵，听出她话里的威胁，愈发恭谨地弯了弯腰。

董凉菁没有再理会她，推开门进去。

说是空隔间，不过是一张桌子的空间，和外面相比显得逼仄许多。

柳姒瑶趴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臂，睡颜恬淡。

怕惊扰对方般，董凉菁脚步下意识放轻许多。

她默不作声来到柳姒瑶身旁，微微折腰。

近距离看，柳姒瑶的眼睫浓密乌黑，衬得肤色愈发雪白。

除了发饰衣服不同，董凉菁一瞬恍惚，险些以为她们还在过去那段美好的时日中。

夫子管得严，午休时间短，她们一般不会选择回住处，而是在学堂用过午膳后伏案小憩。

每逢这时，董凉菁总会睡得很浅，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

而柳姒瑶则要觉深一些，于是便成了每回董凉菁叫醒前者。

柳姒瑶的睡姿很秀气，也有些缺乏安全感，喜欢将自己蜷成一团，脑袋抵在胳膊上，膝盖并拢弯曲着。

每次看到，董凉菁都会不忍心叫醒对方。

柳姒瑶曾偶然间说起过，和她在一起会感到格外安心，因为不需要去考虑她是带有何种目的接触自己的。

宫中拨云诡谲，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身为皇储长公主，柳姒瑶又怎么可能轻松惬意。

董凉菁便总是会这样静静凝视着柳姒瑶，直到时辰逼近上课才不得不叫醒对方。

那时不懂情愫，只觉得阿瑶的睡颜很是温柔，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娇憨。

现在再看，董凉菁不免心中一痛。

重来一世，柳姒瑶似乎也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正怔怔出神着，本来浅寐的人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于是慢慢睁开了眼。

柳姒瑶的眸光有些雾蒙蒙，好似怎么也看不透。

董凉菁被这一眼看得回了神，记起对方现在对自己的厌恶，下意识想要后退。

然而下一秒，温热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指尖。

董凉菁身形一颤。

晚安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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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