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空荡荡的病房，董凉菁陷入沉默。

护工在五分钟之后回来，见她站在病房外，有些奇怪地问：“你找谁？”

董凉菁看向对方：“里面的病人呢？”

护工：“刚才就走了，不过她留了一句话，说让我告诉一个叫董凉菁的人。”

猜到柳姒瑶会留什么话，董凉菁却还是自虐般问：“我就是董凉菁，她留了什么话？”

护工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老老实实地说：“她说，‘我不想看见你，这不是在说笑’。”

董凉菁默了默，转身从病房门口离开。

柳姒瑶只是受刺激昏厥，没有伤到别的地方，在医院和回去休养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对方离开前还要留下这么一句话，明显就是不希望她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可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能真的不去打扰。

董凉菁睫毛掀起，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

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放手。

一连几天，董凉菁勉强能压制住自己的思念，只是在面对镜子时不由自主去关注一边侧脸。

红印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令董凉菁有些失望。

谁都没有发觉她的不同，唯有合作人揶揄：“我们董总这是看上那个公司里的哪个小明星了，准备抱得美人归？”

董凉菁没有理会她的好奇，虽说进军娱乐圈只是临时起意，可既然已经掺和进来，那么她也不会当甩手掌柜。

对于经纪公司的事，她偶尔也会有所关注。

原本的总裁仍旧还在原位，但没有实权，高管层被她大洗牌了一遍，放进去不少有才干的人。

而关于柳姒瑶的合同问题，董凉菁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

对于这件事，她下意识感到棘手。

柳姒瑶讨厌被人束缚安排，那么她应该给对方足够的个人空间去处理，然而这件事一直没有提上日程，又令她很是挂怀。

对方好像是忽然不在意霸王条款了，一直泡在剧组里，连市里的酒店都很少回去。

董凉菁隐约猜到，对方或许是在躲她。

因为她知道了对方的那处住所，所以那家酒店对柳姒瑶而言便不再安全，是以对方搬离了那里。

这本只是个猜测，直到董凉菁去横店附近实地考察，看到柳姒瑶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猜测得以证实。

很难形容那一刻董凉菁的心情，大抵是失落和伤感的。

时至今日，董凉菁仍旧无法对柳姒瑶排斥她这件事释怀。

不过，站在对方的角度，确实也该防备着她。

董凉菁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和柳姒瑶未曾见面的几天里，她也在思考着，该怎样让对方稍微放松些戒心。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理智，然而对象是柳姒瑶，她根本无法做到理智。

如果说上一世董凉菁的夙愿是希望对方可以死而复生，那么在这份希翼实现后，她变得更加贪心了些。

——她想和阿瑶重修于好。

明知这是个难以实现的愿望，可董凉菁还是想要努力一下。

合作人发现，原本对经纪公司只是偶尔关心的董凉菁变得有些热络起来。

“你不会真的想包哪个小艺人吧？”共进晚餐时，合作人礼湘开玩笑般这样说。

董凉菁沉吟片刻，终于说：“确实对一个人有兴趣，只是想不到该怎么追。”

她和柳姒瑶现在的情况，大抵也算得上是重新追求吧。

礼湘挑眉：“还真让我说准了？”

礼湘啧声：“小艺人嘛，很好追，给资源就可以了，她们最爱的就是资源。”

董凉菁若有所思。

翌日。

礼湘打来电话：“董总，我觉得你对旗下艺人的资源安排有些问题，为什么柳姒瑶的资源——”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董凉菁嗓音低哑：“有什么问题吗？”

礼湘：“懂了，只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董凉菁摸了摸下巴，说：“确实有些明显了，那给她百分之七十的资源应该可以了吧？”

礼湘：“……她自己一个人揽下这么多资源，或许会没有时间和您约会。”

董凉菁虚心好学：“那你觉得，应该给多少才算准确？”

“……”

挂断电话后，董凉菁看了眼时间，整理好西装外套便出门去公司上班。

一切井然有序，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上午的某个时刻，总裁办的门被人敲响。

董凉菁头也没抬：“进。”

“董凉菁，你是不是故意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手中的文件被人抽走，董凉菁抬头，和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对上。

丹凤眼本就颇具气势，加上对方此刻心情不佳，看起来便更加唬人。

董凉菁知道她是为什么事来的，甚至还很体贴地将桌上的水杯往对面挪了挪：“别生气，喝点水润润嗓。”

柳姒瑶冷哼一声，将文件丢进她怀里，抱臂而立。

“为什么我的资源出现了断层，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柳姒瑶冷冷盯着她，“原本那群酒囊饭袋还在的时候，也不曾克扣我的资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早晨和礼湘通过电话，董凉菁在最后忽然转了念头。

她将原本划给柳姒瑶的百分之九十改成了零，礼湘不理解但尊重她的做法，将这季度的资源分配表交给了各个经纪人手中。

自然而然，柳姒瑶知道了自己接下来一整个季度都没有工作这件事。

董凉菁起身，将文件放在桌上，理了理微乱的衣服。

“我以为，这样做你能开心一些。”她抬头看着柳姒瑶，“你讨厌被束缚的话，我会努力试着不去插手你的事，合同由你自己处理，资源也当然会让你自己安排。”

柳姒瑶神色微顿，下一秒便气笑了：“董凉菁，你在做什么？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在演给谁看？”

“难道你把我冷藏的目的不是将我引过来见你？”

董凉菁露出少许迷茫，有些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难道这样你不开心吗？”董凉菁疑惑地问，“我在给你个人空间，不去打扰你。”

她向来不关注娱乐圈，对这个圈子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根据直觉来行事。

董凉菁不懂，为什么她在做出尊重柳姒瑶个人决策的事情后，对方反而不高兴了。

柳姒瑶定定看着她，好似想要寻找出她装模作样的马脚。

然而董凉菁根本不是在演，而是真真切切不理解。

四目相对，空气停滞片刻。

“董凉菁，你不懂为什么要掺和进来。”柳姒瑶像是确定了她没有在演戏，面色微微缓和，但也算不上好看，“既然做不好，就应该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圈里，不要轻易尝试。”

董凉菁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好像适得其反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阿瑶，你听我——”

然而柳姒瑶抬起手，做出制止的手势。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称呼，烦请董总改正，”柳姒瑶恢复平静，只是语气还有些生硬，“希望以后董总不要再好心办坏事了，我只是个小人物，董总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未婚妻吧。”

说完，她转身想要离开。

董凉菁捕捉到对方散发出的某种情绪，福至心灵大步流星追上去。

在对方拉开门的前一秒，她的掌心压在柳姒瑶的手背。

“阿……公主，柳小姐。”

董凉菁换了两个称呼，见对方没有再出言反驳，在对方排斥后退前先一步收回手。

她主动和柳姒瑶拉开一小段社交距离，给足对方安全感。

“柳小姐，”董凉菁斟酌着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未婚妻指的是谁，同时我也想要纠正你的一点，在我心中，你并不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是无法忽视的重要之人。”

许是她今天的发言比较克制，亦或是主动后退的行径加了好感。

柳姒瑶抱臂看她，目光带着考究和打量：“这种话董总就不必告诉我了，我是什么人，我自然清楚。”

“至于未婚妻，难道不是孙小姐吗？董总既然好事降至，还是别和我这位旧人继续纠缠，免得让所有人都失去脸面。”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如果董总真的在意我的话，那么请记住这一点，我没有在开玩笑。”说到最后，柳姒瑶目光中透着股莫名的狠意。

董凉菁心下一颤，忽然想起对方那日也是如此神情。

意识到对方在用什么威胁她后，董凉菁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像是守在一个黄连屋子前，哪怕不想看到后者，也要被迫每天都吃上一些，令自己保持稳定的苦值。

董凉菁薄唇微启：“柳小姐，不要因为我而看轻自己的生命，这不值得。”

如果要给前世发生的事情做排序，那一天绝对是董凉菁心中最惊慌失措的时刻。

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她甚至不敢梦到那些画面。

“我当然不会因为你而放弃自己的生命。”柳姒瑶收回目光，“前尘种种都已经结束了，既然重来一世，我们便权当陌路人，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便好。”

“我这样想，希望董总亦是如此。”

董凉菁默了默，没有回应她的这些话。

“你的资源问题，我会告诉礼湘重新分配，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抱歉。”董凉菁捏了捏指尖，“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未婚妻，孙迦柔只是妹妹，我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柳姒瑶瞥她一眼：“这些话，董总还是别费口舌说给我听了。”

“我并没有那么在意。”

闻言，董凉菁却浅浅笑了一下。

“不，还是要说的。”她目光温柔，看向柳姒瑶时仿佛在看某种易碎的玻璃娃娃。

“哪怕你不在意，我也不可以不说出来。”

董凉菁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忽然醒悟了。

柳姒瑶微微拧眉看她一眼，没有再多言，按下把手将门拉开。

“柳小姐，稍等一下。”董凉菁忽然出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柳姒瑶转过头来，重新看向她。

董凉菁又露出一抹笑，温和了眉眼：“我的心上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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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