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吃饭时间。
梁时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在手机上看吃饭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肖嘉禾的口味变了没有。
她把火锅,烤肉,私房菜馆,清淡的,辣口的,甜滋儿的,每样都收藏了几家,方便见面的时候肖嘉禾挑。
但没想到周四晚上,肖嘉禾发来微信,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请你吃饭吧。”
梁时当时刚送完上个乘客,车子停在路边,她坐在车里,低着头在看一家火锅店的大众口碑。
手机冷不丁地响了声,一条微信弹出来。
以为肖嘉禾是行程有变,要提前走,梁时也没发微信问她,等来等去太慢,她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怎么了?要回北京了吗?”
时间太晚,她一张口声音微微有点哑,再仔细听,还能发现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经察觉的急迫。
那边愣了一下,“不回啊,想找你帮点忙。”
肖嘉禾从北京寄回来的快递到了,堆在菜鸟驿站。
可能是十几个箱子太占地方,下午刚到,晚上驿站的老板就打来电话,催她尽快去取。
供电所的家属楼都是步梯房,虽然住的楼层不高,但把这么多件东西挨个运回去并非易事。
而在云城她能麻烦的人就那么一个。
察觉到梁时语气不太对,肖嘉禾抱着衣服坐回床边,“怎么,这么怕我走。”
“是啊。”梁时一本正经道,“都说好请你吃饭了,要是没吃上,等你回北京,心里又得埋怨我小气。”
“我没那么幼稚。”
梁时低笑了声,似是很了解:“我还不知道你。”
肖嘉禾不紧不慢道:“放心吧,我这次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暂时都不走,你想请吃饭随时可以,不过明天那顿我先请。”
“请长假了啊。”梁时喃喃复述了一遍,然后问,“有多长?”
肖嘉禾说:“看我心情。”
梁时又笑了下,“你真是一点没变。”
“你说话语气跟我小姨真像。”肖嘉禾不咸不淡地评价。
“是吗?”
“嗯,听起来格外亲切,看来是年纪大了。”
梁时:“……”
肖嘉禾看眼旁边脱下来的假肢,言归正传:“明天上午十点,你有空吗?”
“有啊。”梁时饶有兴味地问,“要我帮什么忙?弄这么隆重,还专门请吃饭。”
肖嘉禾说:“快递到了,搬不动。”
梁时顿了几秒,笑起来,“就这吗?”
“对啊。”
梁时调侃道:“那你这顿饭可能请的有点亏。”
肖嘉禾不以为意,等梁时看到自己那十几个箱子,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她没透露太多,只说:“东西有点多,你那儿有推车吗?”
“有,我去的时候一块带上。”
“好,麻烦了。”肖嘉禾说,“等会儿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梁时点下头:“行。”
“那你忙吧。”肖嘉禾说完就挂了电话。
梁时愣了下,拿开手机,看了眼已经切断的聊天界面。
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肖嘉禾有点认床,这几天住在酒店,半夜总是醒。
醒也不是做噩梦那种惊醒,就是很平常自然地在黑暗中忽然睁开眼睛。
隔天早上又是如此,天还没亮就醒了。
肖嘉禾一醒就很难再睡着,窝在被子里看了两集韩剧,快八点的时候,她才起来。
一条腿慢慢跳到窗边,拉开窗帘。
太阳已经出来,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肖嘉禾又跳回去,坐在床边,用脚背把假肢勾过来穿上,起身去浴室洗漱收拾。
刚画完右边眼睛的眼线,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肖嘉禾歪过头看了眼。
“醒了吗?”梁时问她。
化妆化的手上有点黏唧,肖嘉禾朝前倾下身体,面容解锁后,食指在屏幕上面点了几下。
“醒了,马上出发。”
然后回身,继续画另只眼的眼线,手机很快又响了一下。
肖嘉禾不为所动,勾完最后一笔,才低头去看。
“不着急,收拾完下来吃早餐。”
肖嘉禾下意识地看眼屏幕上边的时间,还不到八点半。
.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的路边,车窗降下来大半。
梁时坐在车里,隔一会儿,抬头看眼酒店的自动旋转门。
两个女孩推着行李箱,匆匆从酒店出来,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眼,看到有辆现成的出租车停在路边,立马小跑过去,朝车里说了句:“师傅去高铁东站。”
这已经是第三波来乘车的客人。
梁时的话术已经十分熟练:“不好意思,今天收工了。”
两人似乎是很赶时间,不死心地问:“我们快赶不上车了,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再跑一趟?”
梁时看了她们一眼,闲问道:“你们几点的车?”
“九点五十。”其中一个女孩立马说。
“这边车多,你们现在叫其他车还来得及。”梁时给她们指了下,“到马路对面等,司机来了不用调头,可以省点时间。”
女孩看了梁时一眼,半信半疑:“真的来得及吗?”
梁时笑了下:“真的,不过你们要是再耽误一会儿,就说不准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立马拉起行李箱,小碎步朝马路对面跑。
梁时失笑了下,刚收回目光,就看见酒店旋转门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肖嘉禾像是不知道冷似的,依旧穿得十分单薄。
翻领毛呢大衣里面叠了件带半拉链的针织衫,拉链也拉不起来,修长白皙的脖颈就那么露着。
走近后,梁时看了她一眼,“不冷吗你。”
肖嘉禾没看她,跟叛逆期的小孩儿一样,“北京都这么穿。”
梁时唇角勾了下:“这样啊。”
肖嘉禾坐进车里,跟小笼包和豆浆一块递过来的还有条棕色围巾,“不过既然回了云城,还是尊重下云城的天气。”
车里开了暖气,不是特别冷,肖嘉禾把围巾放在腿上,打算先吃小笼包。
梁时看了眼,说:“干净的。”
肖嘉禾手顿了顿,不明所以地抬眼:“谁嫌你了。”
梁时摇头笑笑,“吃早餐吧,要凉了。”
肖嘉禾收回目光,“你吃了吗?”
“吃过了。”
肖嘉禾点点头,用手趁着袋子咬了一个小笼包,吃完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
她低头看了眼打包袋,不确定地问:“这是三中后面的那家珍珠小笼包?”
“吃出来了啊。”梁时有点意外。
“好歹吃了三年。”
梁时笑了下,问:“味道是不是没变,还跟之前一样?”
肖嘉禾嗯了声,好奇道:“老板还是那对老夫妻?”
“老两口年纪太大,退休了,现在是儿子儿媳接的班。”
前面路口是红灯,梁时轻踩了下刹车,继续说:“店还在三中后边,里面去年重新装修过,卫生比以前干净多了,现在还可以堂食。”
她扭头道:“等哪天有空一起去店里尝尝。”
“又要请吃饭吗?”
“你不是请了长假,暂时不走。”梁时心里其实也没底,看了肖嘉禾一眼,迟疑道,“吃顿饭的时间应该有吧。”
外面不知道走到哪个路段,路旁围了一圈绿色铁皮,车道变成单行的,交通肉眼可见的拥挤起来。
肖嘉禾余光往窗外瞟了眼,没说吃饭的事,而是忽然问梁时:“这是哪儿?”
梁时看了眼,说:“光彩市场后面那条路,三天两头在修。”
肖嘉禾收回目光,冷不防地说了句,“云城也挺好。”
梁时下意识道:“跟大城市还是不能比。”
下一秒,忽然愣住。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云城也挺好”这句话背后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确实。”肖嘉禾点了点头,说,“工资太低了。”
随后,她闭上了眼睛,“我睡会儿。”
车里沉默下来,一直到目的地。
不知道是不是受刚才那个话题的影响,下车后,肖嘉禾的话很少。
不像刚上车时那么健谈。
想起肖嘉禾昨晚电话里说要给自己放一段长假,既然如此,那一直住在酒店肯定不方便。
梁时绕到车后,把推车卸下来后,随口问了句:“你在这边租了房子?”
肖嘉禾说:“不是,是我家。”
父母去世后,肖嘉禾一直跟着刘静生活,供电所家属院的这套房子也因此闲置下来,房子一旦没人住,就老化的特别快。
人走楼空,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肖嘉禾读高中那年,刘静找工人把屋子简单翻修一番后,租了出去,房租单独给肖嘉禾存在一张银行卡里。
直到前年,之前住的那家买了新房,退租之后,新来的租客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这家之前死过人,刚住两天死活要退租。
表妹结婚之后,刘静一起搬到了武汉住,当时为这事,还特意回来了一趟。
她抱着花去墓地看望姐姐。
半开玩笑地问,姐你是不是不情愿把房子租出去啊。
那之后,老房子就又空闲下来。
肖嘉禾这次回来找人把房子收拾了一通,打算先住着。
家里被几个阿姨打扫得挺干净,就是房子好多年没住人,那股子腐朽的霉味久久不散。
肖嘉禾这几天没事就会过来,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但屋里味道依旧很大。
她给梁时倒了杯水,“坐吧。”
然后走到窗边把窗户又全部打开。
梁时是第一次来肖嘉禾的家,莫名有点局促,她端着水杯,问:“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
肖嘉禾应了声,“嗯。”
梁时站在客厅里,略显拘谨地打量了一圈,“房子,保养的还挺好。”
“小姨之前帮忙翻修过一次,所以看起来还不错。”肖嘉禾见梁时还站着,“坐啊。”
梁时点下头,却没动,她有点不知道在这个话题上再聊些什么。
另外好像也没那么渴,沉默片刻,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看了肖嘉禾一眼。
“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去拿快递吧。”
“不喝了?”肖嘉禾问。
梁时嗯了一声。
肖嘉禾看出梁时不自在,“那走吧。”
菜鸟驿站就在家属院后门,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看到快递点门口堆得十几个箱子,梁时问了句:“都是你的?”
“嗯。”肖嘉禾看她,“你搬得动吗?”
梁时笑了下,“应该可以,反正也不赶时间,慢慢来。”
驿站的老板娘见两个女孩子来拉这么多东西,热心地借给她们一辆推车,让老公帮忙送了一趟。
十几个快递,比预想中搬的要快。
梁时把最后一个箱子往楼上抱时,肖嘉禾跟在她身后。
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梁时。”
梁时下意识地回过头,“嗯?”
“你是双吗?”
箱子里装的都是衣服,但也不轻,把这么多箱子挨个抱上二楼,再整齐放进房间里,其实还挺考验体力。
梁时额头上出了一层汗,脸颊也微微泛红,低声喘着气。
一脸错愕。
肖嘉禾站在矮她三个台阶的楼梯上,抬脸看着她,好奇道:“还是一点都不能接受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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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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