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来生。”

唐向晚对司机说完，把手机往兜里面揣。

揣两下，没揣进去，这才想起来身上的裙子是柒语亲手做的。

雨一层层冲洗车窗，雨刮器疯了一样左右摆动，虽然现在是小了很多，但那只是相对之前，现在也还称得上暴雨

面对暴雨以往她会很烦，去接唐巧会更烦，她和柒语不一样，唐向晚其实不喜欢和别人打同一把伞，两个人挤在同一把伞下很容易被雨淋湿，喝得烂醉的唐巧趴在她肩上也很难受。

可是今天她愿意去接，原因无它，仅仅只是因为很开心。

柒语最近可以说是突然就闯进了她的生活，带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这个女孩很奇怪，以前她贴上去时柒语会躲开，现在她躲开的时候柒语却反而贴了上来。

这就让唐向晚不得不在意柒语，一旦在意也就会去想，柒语在以前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是怎么样的呢?

柒语也会对其他人这样好吗？

柒语也会靠在别人身后呼吸吗？

柒语也会让别人抱她吗？

这些事她不敢问，但是现在唐向晚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是柒语的第一位模特。

这身裙子虽然设计不那么出彩，但是她穿着真的特别合适。

唐向晚想给别人看，甚至想对别人炫耀，说:这是柒语送给她的......

……虽然不是为她做的。

结果刚高兴没多久就又想到了糟心事，说到糟心事也就会想起等会得接唐巧。

唐巧刚刚在电话里已经一个字都吐不清了，以前唐向晚不会去接，因为她不去唐巧也能自己回家，她会勾搭别人送她。

只不过刚刚并没有听见电话那头有其他人，那她就应该去一趟，因为再怎么说，总不能让陌生女人把唐阿姨捡走。

酒吧开在市中心一条很长的巷子里，在巷口很远就能看见很大的霓虹招牌。

白天这里是咖啡馆，晚上那里是酒吧，因为只招待女性的缘故，为了盈利酒和咖啡的定价都很高，但因为口味很好，久而久之竟然没有倒闭，反倒吸引了很多不缺钱的富婆来这，当然也有很多姛来这里狩猎。

唐巧，算是常客了。

亮着黄灯的出租车在巷口停下，唐向晚刚推开车门，就听见了远处暧昧的音乐。

霓虹在雨幕里拉成光束，把雨伞先在外面撑开，唐向晚听见了一阵哭声。

哭声很耳熟，唐向晚脚伸出车门先没有动，不可置信地往巷子里望，她看见那边围着好多打着雨伞的人。

人群很嘈杂，哭声一阵一阵的响起，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她听不清的话。

唐向晚忽然不想往那边去了，因为......这哭声真的很耳熟。

她以前来过这里很多次，因为以前她在这听到过谣言——只要给唐巧买一杯价值1000元以上的酒，就可以把她带回家。

听到这句话后唐向晚真的很生气，她非常想澄清这是假的，她的妈妈没有那么放荡！

没有孩子愿意听到妈妈有这样的传言，最开始的时候唐向晚每晚都去带唐巧，把她从那些女人手里夺走。

可是时间久了她发现做不到，唐巧死性不改，看着妈妈那样无能为力，以后再去的时候就会听见窃窃私语......

“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啊。”

“长得很不错嘛，不亏是母女。”

“妈妈是那样，那女儿是不是也是......”

唐向晚闭上眼睛，她忽然就不想再往前走了，可就像是听到她的脚步一样，那边的人群冷不丁地看了过来。

见到是她，人群让除一条缺口。

她们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来生的招牌下，老板娘满脸无奈地望着她，似乎在说快把她拉走。

缺口慢慢打开，走向舞台的路已经铺好，人群中心是一位女人坐在地上，抱着另一位打着雨伞女人的腰。

“唐巧！你放开我！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个怒吼很耳熟，听见这句话，唐向晚思考了两秒......

鞋底踩在积水中扬起一道水花，她忽然怒火上来了。

她觉得自己确实像一个小丑，因为看见这个舞台，她怒不可遏！

牙齿咬得咔哒作响，右手拎着的袋子晃起来，她快步往前走！

雨噼里啪啦打在伞面，唐向晚听得心烦。

为什么这个人也在！

唐巧跪在雨里，正抱着苏阿姨的大腿抽泣，“你不是说好不会丢下我的吗？苏苏，我只有你了！”

“唐巧！你放开我！你只有我？你让我觉得恶心！你有多脏你自己不知道吗？在场的有多少是你有过的女人你不清楚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有你！”

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什么，唐向晚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觉得作为一个养女，已经对唐巧够好的了。

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本来就够累了，等到深夜还得把她拖进来，还得赶走图谋不轨的人，第二天还得清理家里。

从前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是在和唐巧是在相依为命，可是刚刚的话让她知道，仅仅只是她自以为是。

唐巧只有苏琴了？

那，唐向晚呢？

“唐巧，你女儿来了！”

老板娘似乎想用这句话劝好唐巧，只是这句话并没有让那个女人从雨里起来，反倒是让周围无数视线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苏阿姨无奈地盯着她看，似乎在说“你想办法把她弄走”。

唐向晚觉得唐巧真的是太傻了，难道她就看不出来苏阿姨实际上根本就不喜欢她吗？

真喜欢的话，怎么可能会忍心看着你喝成这个样子呢？真的喜欢的话，在她第一次被其他人带走就会冲过去救她了。

而且唐巧的过去她清楚，妈妈以前说过一次。

苏阿姨可是在知道一切原委下，选择离开了她。

雨天真的很冷，唐向晚深吸两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慢慢在众人的视线里走到那个撒泼的女人身边，苏阿姨似乎想说话，可是唐向晚忍不住。“

“走啊！”

不小心吼了出来，这可真是一个家庭喜剧。

在其他人看来，她们一家子就是个笑话吧。

她有病，唐巧也有病。

而苏琴是瘫上一家子神经病的可怜人。

怪不得苏阿姨像是避瘟一样连夜就搬走了，她还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唐巧那个疯子一样的傻笑，随后她们就开始不正常了。

“唐向晚......”

“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带她走的。”

她摸着腰边，没有摸到钱包，苏阿姨的裤子她能认出来，因为腰带有着香奈儿的商标，估计价值不菲，但是因为唐巧的搂抱拖拽，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伸手摸向唐巧的包里，她打开，里面有厚厚一打纸币。

“对不起，给你裤子弄脏了。要多少钱，现金不够的话我再转给你。”

“不用...”

“别装。你巴不得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反正我们就是一家疯子。”

“没有......”

“宝贝，不可以这样骂苏苏。”

“你闭嘴！”

每次面对唐巧她就无法抑制住歇斯底里，像是讨厌妈妈，实际上是讨厌自己。

“对不起，你知道我账号，多少钱你再发短信，我一定会赔的......走啊！”

又是一声无法压抑的怒吼，拖着女人的肩拉不动，她只好拽着唐巧头发，女人这才跟着她走。

围观的人都因为她刚刚的发疯吓得让开一条路，雨伞早就因为乱晃挡不住雨，柒语给她的裙子被弄湿了。

明明，想给唐巧看看的，她很想从妈妈的嘴里听见，我家女儿真美......

好丢人啊。

“晚晚！”

今晚可真是熟人相聚，唐向晚没有回头，可她发现唐巧竟然站了起来，从身后护住了她。

“你不许靠近我的宝贝。”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着，明明都站不稳了，却还是在逞强抱着她......完全不知道这样会把她弄湿。

“对不起......我听见声音就出来了，你没有车吧。”

“你知道现在和我搭话有什么后果吗？”唐向晚保持冷静。

宋姐姐硬生生跟着她走到了路口，“那我也不能让你淋在雨里，我叫了代驾。”

一辆眼熟的车停在眼前，她殷勤地为唐向晚拉开车门，没等拒绝就先一步把烂醉地唐巧推上了车。

唐向晚不想坐这辆车，可是宋姐姐对着司机说了她们家的地址后，没有留恋就往酒吧走。

她只好坐上车去，刚上去就有一双手搂住她的腰，无数湿掉的头发盘在膝上，女人又疯了，“宝贝，苏苏呢？”

车慢慢地动起来，唐向晚没有理唐巧，手机上柒语问，到家了吗？

她没有回，只是把手机丢进了装衣服的袋子。

雨水透过膝上的布料顺着小腿往下流，唐向晚这才感到满身的疲惫。

很快就回到了楼底，唐向晚拖着女人艰难地走下车来，司机想要帮忙扶上去，她拒绝了。

一个人搭着唐巧的肩，袋子挂着手腕上，进了玄关，家里很安静，雨天的晚上没有月亮，房间陌生得像是有鬼。

关上玄关的门，唐巧趴在门口的地上一点也不动，唐向晚靠着门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松了……一放松，鼻子就有些酸。

再张开口，发出的却是一声抽泣。

不可以抽泣，因为不可以哭出来，于是唐向晚咬住牙齿，攥紧手心......

结果只要呜咽一声，就憋不住了。

“宝贝，你怎么哭了？”

脚前的女人撑在地上起身，她扶住左边的鞋柜，竟然摇摇晃晃地想抱过来。

唐向晚往后退，但是身后是门，躲不开。

“宝贝你别哭啊，妈妈是不是错了？”

“你别烦我！”

“对不起，你打妈妈好不好！”

女人冰冷的身躯紧紧搂在胸口，唐向晚想把她推开，但是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只好任由这个女人抱住自己，可是唐巧也忽然也哭了起来，嘴里还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对不起，宝贝，但是我不会当妈妈啊...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懂什么叫爱孩子......我不懂。把你推给苏苏也是，因为我不会养孩子啊......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都怕有一天回来你死了。”

唐向晚听着这话就想笑，哪有什么不会养孩子的，她哪里需要养，那么多年她只给钱不也就这样过来了？

她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养，她想要的真的很简单。

因为哪怕就是这样冰冷的身子，抱在一起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温暖。

她要的仅仅只是这些而已，可是妈妈竟然说不知道。

“宝贝，你的裙子好漂亮，女朋友送的吗？”

唐向晚愣了两秒。

两秒后，她抿住嘴唇，忽然想笑。

“宝贝，对不起，但是妈妈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呕...”

听着那声反胃，唐向晚赶忙推开身前的人，女人干脆躺到了地上，嘴里咕噜咕噜地呜咽。

她赶忙拖着唐巧走进厕所，这次是她亲自把马桶盖打开。

为了不让她吐到外面，唐向晚还不得不把她的脑袋对准马桶。

有时候，唐巧真的让人觉得逊爆了。

唉，裹紧小被子，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17.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