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卫翎亲自相邀,江藏生也不好拂了这位世子的面。
湖水湛湛,江藏生今日一身青衫,上船时,卫翎与温翡已然在船舱里喝了些酒。卫翎今日似是刻意打扮过,姿态愈加的风流俊逸,见到他,竟亲自上前搀扶。
上了游船,卫翎还捏着他的手腕,态度亲昵宛若挚友。
那只手温热有力,江藏生轻轻挣了一下,没挣脱,正要开口,温翡就笑着插言道:“江公子,卫公子与我在此等候多时,你来得这般晚,当罚三杯。”
江藏生明了了这位卫世子在外要隐瞒着身份,他本就不怎么饮酒,这两夜喝下来,如今头脑都还有些发涨,闻言眉宇微蹙了一下,“昨夜醉了酒,今日起得晚了些,卫公子,温小公子,久等了,还望见谅。”
卫翎捏着江藏生的手腕,只觉那触手的感知温滑柔腻,如同美玉一般,就想他身上的皮.肉不知是否也是这样。
瞧出江藏生面上的难色,卫翎难得体谅一回,笑了两声,极其自然地扯着他的手进了船舱,“无碍,江公子不胜酒力,今日就以茶代酒吧。”
随后就叫婢子上了些茶水。
有貌美的歌女坐在船舱内抚琴,温翡卫翎两人在一旁品酒论茶。江家也做了茶酒生意,江藏生自幼接触,什么样的好酒好茶没见过,对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太感兴趣,又不好扫了两人的兴致,只偶尔附和上几句。
卫翎见他兴致缺缺,就转移了话题,聊起了这城中的趣事。
桌案不大,又摆了茶盏酒壶,卫翎坐在他的一侧,离他就难免太近了些,因饮酒的缘故,靠近他说话,都带着些醺然的热气。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卫翎拿取酒杯时,还时不时碰到他的手。
但这卫世子身边总有美人相随,现下游湖,还叫了美人上来为他捏腿揉肩,江藏生就不免暗忖自己多想。
船舱里都是酒气,他待了一会儿,就觉得头脑有些发闷,便说出去透透气。
湖面碧波粼粼,江藏生出了船舱,站在船板上,神思被风吹拂得清醒了一些,湖畔种了桃树,落英缤纷。他正往远处眺望时,船身不知撞到了什么,震动了一下,他没扶稳,差点摔下去,一只手忽然自身后揽住了他的腰腹。
江藏生脚下不稳,被带得往后跌落,一团醺然的热气从他的耳后袭来。
卫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嘴唇简直像是要贴上他的耳垂,声音极轻,“江公子,要小心啊。”
这样的姿势,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合在了一起,卫翎按住他腰腹的那只手,手指似有若无地轻轻捏了一下。
这姿态像是将他当成了温府那些可以随意把玩的美人。
江藏生浑身一僵,一脸骇然地推开了卫翎,往旁边退了一步,“多谢……卫公子。”
卫翎好似喝醉了,一张俊脸绯红,被推开后神色还有些发懵,一双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藏生。
他这样的身份,何曾遭过这样的拒绝,卫翎勉强笑了一下,“江公子客气了。”
江藏生这方面再迟钝,综合这两日的事,也明白了这卫世子对他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心思,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恶寒。
等捱到游船靠了岸,卫翎再相邀去酒楼用午膳,他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告辞离开了。
卫翎怔怔地望着江藏生离去的背影,温翡见他这样的痴色,眼底划过一抹轻鄙,从他身后缓缓走上前来,“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呐……这江公子从前就不是好男色之人,如今又行色匆匆告了辞,日后怕是难再约出来了,哎呀,阿翎这一腔痴情,终究是要错付了。”
卫翎与温翡年少相识,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听出了这话中的言外之意,扭头看向他,“阿翡是有何高见?”
温翡见他生了兴趣,徐徐笑了,“不知阿翎可曾听闻,城主曾得过一位美人,这美人冷若冰霜,从不许城主好脸色,就是那方面都抗拒得很,后来嘛……”
卫翎不知想到什么,眼色暗沉下来,“后来温家家主献上了一味灵蛊,致使那美人态度大转……”
温翡不知从何处取出两个精致小巧的瓷瓶来,一青一白,“我虽不如家主善养灵蛊,这效用却也能仿其一二。这白瓷瓶里装的是母蛊,青瓷瓶中的是子蛊,若是阿翎服了这母蛊,再将这子蛊想法子喂给江公子,那这江公子日后就是光见着阿翎,都会气喘微微,腿软连连……阿翎说什么,他就都会照做……”
他语调幽沉,透着些蛊惑的意味。
卫翎听得耳热,脑中想入非非,只是他自诩谦谦君子,连那在外的风流名声都是有意夸大传出去的。
他虽对这江公子有了别样的心思,却也做不出醴洲城主那等卑劣的事迹来,以灵蛊去控制一个人的心神。
他正要拒绝,温翡就已经强行将瓷瓶塞入了他的手中,随即跳下了船,郎笑道:“听闻醉春楼近日添了新菜,正好阿翎与我一道去尝尝。”
卫翎也跟着跳下了游船,本欲追上温翡将他的东西还给他,但举着那两个瓷瓶,犹犹豫豫捏了片刻。
那手中冷润的触感,令他想起那江公子手腕处柔腻的肌肤。
他烦躁地叹了一声,将瓷瓶收进了衣襟中。
他只当是不好拂了温翡的好意,收了不用便是。
……
游湖的地方离江府有些距离,江藏生今日出行便坐了马车,现下到了午时,他与温翡二人道别后,就去城中的酒楼用了午膳,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赶回江府。
要到江府时,江藏生下意识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江府修得气派,这外面的大道上都没几个人,这一眼,就看到前面的路口停了辆马车。远远望去,能模糊瞧见车前那绛紫的帘子上,用银线绣了个似蛇又似龙的东西,盘亘着,眼熟得很。
正待他想仔细瞧瞧那帘子上绣了个什么时,马车后面,忽而急躁地踱步出个紫袍的男子。
这男子生得玉面薄唇,肌肤却苍白得很,眉眼间还透着些阴鸷的戾气,又似有所感地抬头往他这边看了过来,不是那温玉浓又是谁。
江藏生被那穿透过来的目光远远一看,脊背处陡然生出一股阴寒之气,放下帘子,喊了一声:“快停下!”
车夫“吁”地一声,忙扯住了缰绳勒停马车,阿水扭过身望着他,“少爷?”
江藏生想到初见时这人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差点一剑了结了他,之后他又偷了这人的剑逃之夭夭。
如今他在江府外的路口守着,也不进去,可不是在等着找他算账嘛。
江藏生昨日有勇气去温府,不过是因着他爹出了事,如今见到温玉浓这副好似恨他入骨的模样,那股子畏怯就又生了出来,低声吩咐:“先回去……我有东西望在酒楼了。”
江藏生也不知温玉浓有没有看见他,等到了转角的地方,他就带着乌金阿水两人先下了马车,让这车夫继续赶车。
车夫架着马车骨碌碌往城里的酒楼方向去了。江藏生转身往江府的后门走,乌金阿水两人虽不解他的这番行为,却还是紧随在他的身后。
江藏生心底渐渐松懈下来,可在离江府后门还有百步之遥时,身后突地传来了两声闷响。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随即响起:“江少爷看见我,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江藏生心中一惊,怔怔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乌金阿水两人不知何时已然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有两只泛着金光的灵蝶,在他二人的鼻尖抖动着翅膀,又一点点溃散开来。
温玉浓一双乌黑的眼珠,目光沉沉地睨着江藏生,又一步步逼近,“江少爷真是好本事,这么快就平安到家了。”
他回了温府,花了好些时间才取到胡三郎身上灵蛊的母蛊,不想再次回到山上,已然没了几人的消息。若不是府上有人传信,说这江府的公子已经到家了,他怕是还要在山上找寻不知多久。
江藏生脸色惨然,往后缩了半步,就被温玉浓猛地攥住了手腕,那股子阴冷感几乎要渗入骨髓了。
江藏生手上一抖,抬眸望着他,“你……堂堂温府大公子,青天白日的,你想强抢不成。”
温玉浓神色倏冷,那只阴冷的手,突地扼住了江藏生的脖颈,“青天白日的,江少爷不也敢在温府对我下毒么?”
江藏生唇齿张开,脸色憋得通红,两只手用力地去掰他的手腕,却怎么也掰不开,就在他眼前发昏之际,温玉浓又忽地松开了手。
江藏生靠着墙,眼睛里盈着泪雾,大口喘息着,还未缓过来,就被捏起下颌,有什么东西滚进了他的嘴里,他反应过来想吐,温玉浓阴冷的吐息就贴近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敢吐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藏生肩膀颤了一下,想到温玉浓至少现在没有杀了他的想法,就缓吞吞咽了下去,随即就觉得喉咙里一阵刺痛,他摸着喉颈,发出的声音都嘶哑了不少,“你给我吃了什么?”
温玉浓见他一双眼睛水波潋滟,眼色一沉,冷笑道:“当然是毒药。”
江藏生面色一白,就被温玉浓拽着胳膊往外走,推进了巷子外停着的马车里。
温玉浓在他身旁落座,身上气息阴寒,江藏生瑟缩在一旁,心里刚想着好歹乌金阿水两人看见了,能让姜云敛几人知道。
不想没等一会儿,那两人就被温玉浓的随从扔进了马车。
温玉浓见江藏生这副惨然的情态,忽而想到些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去解语楼。”
马车行驶在街头,江藏生侧头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阵阵打鼓,温玉浓忽然贴近他的耳边,沉声问:“怎么,想求救啊?”
江藏生张了张嘴,喉间的刺痛感还在,发出的声音也喑哑得很,他白着脸摇了摇头。
马车驶入了解语楼的后门,江藏生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女子的娇笑声,鼻尖是一股香腻腻的脂粉气,他瞬间明了了这是什么地方,他不清楚温玉浓要做什么,跟着下了马车后,又被带去了一间房。
屋子里一位身着紫色绡纱的美貌女子见到两人,垂首徐徐上前,“温公子……”
江藏生一个趔趄,被推了过去,温玉浓在他身后轻轻笑了两声,“给他好好打扮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冤家路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