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玩笑的意味，没有轻佻的语气，不是故意的调戏，慕西看着白安，说得郑重，递出了一片真心。

白安眼睛瞪大，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现在他无法思考，像断线一般，脑海里就只回荡着慕西的话，那一瞬间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形容，但一定是积极的，心跳得很快。

严耀张开嘴，嗖的一声站起来，发出一些无意义的语气词，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在他一惊一乍的动作下，椅子不负众望地倒下了。

严耀飞快地扶起椅子，讪讪地笑了笑：“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看看陆水他们。”

他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贴心地关了门，留下空间给白安慕西二人独处。

白安回过了神，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答案很合他心意，因此，他退缩了。

他只好先选择缄默。

问的人是他，此时一言不发的人也是他，白安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他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白安不自觉地摸了摸右耳，烫得很。

慕西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你不同意，我就不会做什么。但那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所图的是什么。我不像那小殿下一般单纯活泼，可能不太讨人喜欢，他陪你的时间更长，你们亲近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你偶尔也看看我，不要避着我了。”

白安睫毛轻颤，他还无法确认这种情感是否与慕西一样，只得道：“我还很乱，我太奇怪了。”

慕西垂下眼眸，眼睫和眼尾连成线，他就是有那样的优势，只要遮住眼中情绪，不故意调笑，眼睫打下的阴影就自然为他添上一种脆弱：“你不讨厌我就好。”

白安不懂，他教白安懂就行了。

白安摇头：“不讨厌。”

慕西扯了扯嘴角，浅笑，手掐诀：“来日方长，先不说这些，你看这个。”

白安神色复杂地顺着慕西的示意看去，心里纠结着：我是不是说得不对，自己态度不明不白的，让慕西伤心了。

慕西展现的，是那本《方术秘闻》。

慕西道：“它又有了新的字迹。”

白安正色起来，道：“关于锢魂草？”

慕西只道：“你先看看。”

随着慕西的动作，书本缓缓打开，又是那种眩晕感，白安蹙了蹙眉，看了起来。

“妖族肆掠人间，鬼族独占冥界，仙人久居仙都……”

***

我从冥界逃了出来，带了这本桑木神书。以便记录，按天地历法来算好了，天地历784年腊月十五。

肆原之野，大雪纷飞，历经严寒的炽叶草像芦苇一般摇动，细长的叶盛着雪，染着白，下面是一脚一脚的雪水，这种草不畏风雪，此时依然长势良好，及大腿高。

叶子发着热，是御冬的好材料，但对人有毒。

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似乎踩到了一段东西，垂眼，茂密的草叶掩盖了人的尸体，他躺在那里，泥泞和着脏雪，他是乌青的，但挂着笑。

往前走，又是一具尸体。

这附近应该有人群居住，我没考虑到天气，穿得薄，灵气护着也有些冷，果然种族劣势还是不可忽视，这身体弱得很，希望有个地方可供我避一避风雪。

几座茅屋稀稀落落地出现，都黑着，我敲门，没人应，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没了。

走了许多日，我现在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是走不动了，但不能歇在雪里，会冻死的。

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命的。

炽叶草的尽头，我终于看见了人烟，木制的屋，很宽，上面铺的是茅草，从檐角看，茅草与木梁之间还隔了一层符纸，符纸飘来，我看出它是聚灵气用的，让湿雪不至于漏下去，我又把它挂了回去。

以纸吸收灵气，以墨固定其流动运势，人类对灵气感知弱，不可想象他们是如何找寻到灵气运行的规律从而制作成这样一张符箓。

我敲了门，屋子里一堆人审视着我，男女老少都有，中间一个破灰盆子盛着火，那火是靠符箓引出来的，虽小不散。

这屋挤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是冷的，我搓了搓手，想要发声，却因为寒冷加上好久没说话，嗓子发哑发抖：“请让我避一避风雪，可以吗？”

他们互相望，中间的老者点了点头，放我进去了。

我问他们为什么都聚在一起，才知道那老者的儿子是位方术士，只有他们家有符箓堪堪躲避大雪，符纸少，墨少，一笔一划的走势都不能出错，制成的符箓根本不够分。

我问：“那那位方术师傅现在在哪呢？”

众人沉默，半晌，老者回道：“他去采炽叶草了，说是造出了一张符箓，可以褪炽叶草毒。”

大概是凶多吉少，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火盆里的符纸，上面笔画渐消，灵气渐少，仔细看灵气走势，这符箓还是有瑕疵的，我悄悄勾了勾手，尝试改变灵气运行轨迹，只成功了一点，火焰已比刚才猛烈。

半夜将睡，我听到了车轱辘声，一男子悄声打开门，一捆捆炽叶草摞在门外被木板遮着，他带着一身的寒气进入，窝在角落，像是要休息。

有天赋的男子，我小心挪到他身边帮他烘干衣物，他惊奇地小声问：“你会方术？”

我道：“这是灵气。”

他眼睛倏地睁大，往后移动，带着敌意打量我，手藏在背后，捏着一张符纸：“你是妖？”

人类是真讨厌妖。

我摊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妖，我们族对灵气感知强、控制弱，我可以帮你更好地学习方术，画符时一笔一划都不出错，你跟我走，如何？”

他眼神变了，我读出两个字“痴癫”。

他朝我招招手，屋里人还在熟睡，我跟着他出去，我道：“阁下尊姓？”

他道：“陆。”

看来是不想久聊，我道：“陆兄在方术上天赋异禀，为何不想出去闯一番天地？我无坏心，你我合作，有何不好？”

这位陆姓兄台是有闯荡的心思，不然也不会叫我来聊天，但是，他摇头拒绝了。

也是意料之内，我道：“那我可否看一下去炽叶草毒性的符箓？”

他迟疑了一会儿，递给我一张纸。

果然，太有天赋了。

我道：“希望以后有缘再见，你伸手出来。”

他伸出手，我在他手心画了我改良后的引火符和去毒符（样式附于后）。

天刚刚亮，我恰要离开，道：“当是谢礼。”

***

果真后面附着符箓样式及使用方法。

白安喜欢用符咒，看了几眼，道：“如今的符箓，和这大差不差，只做了小幅度改良，他倒真是厉害，心也不坏，最后怎么就做了那暴君的国师？”

慕西道：“辅佐帝王，是统一人族、实现他抱负的最佳途径。”

白安：“我还是觉得不对。”

慕西轻轻触了下白安脸颊：“你现在有不适吗？你上次……”

白安被惊着了，刚下去的红又爬了上来，移了脸，躲着慕西手。

慕西表情一下就落寞了，眼睫下垂，神色伤心，他收回手：“你上次接触这本书后状态不好……我不该碰你的。”

白安下意识地抓起慕西的手，往前倾了倾身，急道：“我没有要避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慕西抬眼，眼中酿着湿，像是不信，只问：“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无事、无事，”白安红着脸，“不信你摸。”

慕西将手挣脱：“不了，你不喜欢。”

白安焦急道：“不不不，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他抓住慕西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你看，我没什么大碍，头不晕，眼不花，也不冒汗。”

慕西：“有些烫。”

白安：“……”

更红了。

白安辩解道：“怕你误会，急的。”

慕西没有再追问：“你不避着我就好。”

白安：“不避着，不避着。”

慕西又眼眸弯弯，似乎是得逞的得意。

白安翻着书，妄图将话引开：“这次出现的字迹尤其多，不过都是一些小事和简单的符箓改良。”

他停住：“锢魂草……”

***

天地历801年3月3日。

失败了，锢魂而不能固魂。

战乱不休，锢魂术本意是为伤兵稳固魂魄、增加救援时间而制，如今竟是成催命了，待其将人之血肉蚕食干净，宿主魂魄，也会被锢至符中。

我、我弄巧成拙，知轮回天道、明生死运作，想躲避鬼差捉魂，断了其与轮回、生死两簿的联系，该死。

定有弥补的方法。

后记：无弦琴

***

接着是一串墨黑，其中隐约可以看到：

陛下……并未停止其使用……

白安琢磨道：“这个其指的是什么？锢魂草种还是草叶？还有这个……”

白安指着那句话：“连封铎这样的恶鬼都不能斩断魂魄与生死簿的联系，他却能，他有这样的能力何须依靠他人？况且，他言语间坚定幽兔孱弱，抱有这样的想法，他会在灵力方面有大建树吗？或者，不是靠术法斩断联系，是靠方术？”

“不知，信息太少，且都是他主动透露，我们过于被动，”慕西摇头，伸手点了点书上的墨团，“也许我们可以从那位‘陛下’和‘陆兄’入手。”

快了，快了，很快就开启下一卷！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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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方术秘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