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恶妖

等眼前清晰,先映入眼帘的是远处深山平阔地带,那里罩着护山屏障,应柚雪惊觉低头,她的视线高于树林。

好一通反应才反应过来,灵神钻入了一棵古树。

这树有两段长树根,在某一点交汇成粗大的树干,再往上延伸出三段枝干,各挂了几缕麻花状的藤条。

附灵在树上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一颗古树该怎么移动?

另一个重点,这玩意臭烘烘的,臭味莫名熟悉。

此刻,脑子里堆起亮灿灿的五千金……

神他大爷的麒麟血藤!

应柚雪感觉自己要气冒烟了,如果纪傻帽在跟前,就拿麒麟血藤抽得他吱哇乱叫。

“纪从渊!”

“谢子俞?”

声音也粗犷了不少。

没人回应。

这棵麒麟血藤得有二十多米高,应柚雪挺了挺背脊,好像能动,精神慢慢适应庞大的身躯,倾向一边,抬脚拔出黏连在地下的根系。

再倾向另一边,抬出另一只脚,扯断的根脉像超大号的草履鞋。

又吼了几嗓子,没得到回应。

应柚雪不打算找了,往临安方向去要紧。

反正两个时辰内要赶回来,谁都跑不掉。

低空飞掠起来后,应柚雪想,李紫茵这个时候要么金丹大圆满,要么涅古初期,书里她费了点事拿下恶妖。

而自己在金丹后期,如果对上恶妖,大概率四六或五五开。

她四的情况下,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马庄在山下两里外,按他们的脚程,这会儿差不多到附近了。

果然远远瞧见拾级而下的百沐宗一行人,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小门派的零星一些人。

应柚雪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一半,隐在路边高坡上,伺机现身。

她定定站好不动,然后就觉得某个部位有痛感,跟蚊子叮住皮肉的感觉相似。

树木的主干最顶部相当于头部,脑侧好像有大虫子。

“笃、笃、笃。”

细听这东西发出的声音,好像是啄木鸟。

“哕——”

应柚雪蓦地一怔,这是鸟发出的声音?

“纪从渊?”

“嘿,师妹好。哕——”

应柚雪:“我不好,能换个东西附灵么?”

仙女不香了。

“抱歉。”

应柚雪叹气,暂且忍下这口气,“那小子呢?”

纪从渊飞到枝干上,让她能看见自己,“我背上,枯叶蝶。”

黑黑的一小只啄木鸟,背部贴着一片蝴蝶状的叶子。

“既然都在,刚才叫半天不应。”应柚雪的语气透着幽怨。

“我也没想到师妹你比我们都快响灵,就是附灵之后可以说话行动。”

“哦。”应柚雪暂时原谅他,片刻后为难起别的,“你们这么小只,就我特别壮,纪傻帽,你灵神附身术针对我是吧?”

“师妹,你怎的这样喊我……”纪从渊略显委屈,“我境界弱没法干预太多,你附身什么东西上跟自己所思所求有关,这事不能全怨我。”

“他说的没错,保不齐你想当救世主,想名扬天下,才会附身在麒麟血藤上。”

谢子俞极没眼色地插了一嘴。

应柚雪拉回正事:“谢子俞,你感知到不对劲了吗?”

“什么东西?”

见他装蒜,应柚雪说:“太阿山上,未必是外边人闯山,若是有问题的东西出去,也会触发护山大阵,你说呢?”

“师妹聪慧!”纪从渊附身的鸟目顿时迸发光芒,“我怎的没想到这一层。”

倒也不是她聪慧,看过罢了。

“谢子俞,原名谢子诺,天府城青城山派鹤发老祖,在青城山归山峰闭关期间被同门吸食修为,变回儿时模样。你那位同门后来为参破意境,东游来到临安附近,放弃飞升并一手创建了新宗,便是太阿山派,我说的可对?”

枯叶蝶静静地趴在啄木鸟背上,应柚雪说完,他扑扇翅膀飞到面前,冷声问:“你究竟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弄了什么东西,在招募大会结束之际放出山,目的是什么?”

小说里谢子俞死了之后,李紫茵猜测他为了报复同门,可如果仅仅为了这个,他没必要蛰伏到现在。

应柚雪确认快走到马庄一行人暂时安全,说道:“我能助你恢复,重回大乘期。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一向只给人一次机会。看到那群下山的人了么?他们走到马庄的时间,是你考虑的最后时限。”

纪傻帽这会儿安静地扒着树干,免得被一波一波再一波的西北风吹翻。

虽然应柚雪找了个绝佳的风口位置,但他罕见地没出声干扰,应柚雪肚子里对他的那股气暂时停止膨胀。

气氛就此凝固。

枯叶蝶悬在空中,叶片状的蝶翅没一丝颤抖,由此可见谢子俞也隐藏了修为。

“师妹,妹。”纪从渊打着牙颤,冻得结巴,“我冷。”

应柚雪仍将目光放在远处,冷声回:“方才还夸你有进步,这么会儿都熬不住么?”

一双鸟目被大风扯得抬不起眼睑,“师妹你什么时候,候,夸过我?”

“心里。”

啄木鸟:“……”

“师妹,妹。你要我猜你心里怎么想,着实为难师兄,兄了。”

“闭嘴。”

“好,好嘞。”

五人一同来马庄,肯定查到蛛丝马迹了。

剧情走向略偏啊,这会儿他们不应该在查验人员么?

“师妹。”

“纪长老,你的嘴能消停吗?”

“不是,你往脚下看。”啄木鸟声音压得很低,但音调起得老高,明显受了惊吓。

树脚前,一片巨大的阴影从两腿间的宽缝投落下来。

影子宽头肥身,抬着两手锋利爪子。

“口说无凭,”枯叶蝶说道,“我把恶妖交给你,算投名状。”

麒麟血藤:“成,不过,能让它别站我裤·裆下吗?”

枯叶蝶:“道友,你只是一棵树,无妨。”

谢子俞嘴上这么说,却扇出一波灵力。

恶妖吸收之后,缓缓往前走。

它方才并非站立的状态,这东西前头跟投出的样子相似,一双血红色的眼逸散戾气。

但后边拖着十多米长的身子,全身布满黑绒毛,四条腿,五趾拱桥状的利爪。

啄木鸟:“好丑。”

麒麟血藤:“丑爆了。”

枯叶蝶护短:“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危机轻易解除了?

“来,细说说,你炼制恶妖究竟打算干嘛。创派人百年前已死,你也没地方寻仇去。”

“不为什么。”谢子俞说的理所应当,“正派没意思,我想当魔修。”

听到这么明显的假话,应柚雪倒也没即刻戳穿,只是抬起软塌塌的藤条轻轻围住抖成筛子的啄木鸟,“忘了介绍,他是我未过门的夫婿,我呢脾气不好,听不得别人糊弄,是吧师兄。”

“可可可,可不是嘛。”啄木鸟接话,“师妹啊,反正恶妖也出来了,不如把他们弄死,我们回去吧。”

“成。”

谢子俞:“……”

“杀我不要紧,放黑毛孩子一条生路,我把操纵它的秘咒告诉你。”

“所以能让你用性命袒护的人会是谁呢?”应柚雪顾自猜测,“你一向独来独往,难不成青城派如今被人称作三无长老的,曾经你那位爱徒,暗中跟你勾结?还是……”

“休得胡说!当年我自知不敌那恶人,唯恐连累他人,再没跟青城派的人有往来,实话与你说,我不知背后之人是谁,只与那人有书信往来,那人教我如何炼妖御妖,此番之事,也是那人叫我为之。”

“师妹妹妹,你看那是什么?”

纪从渊快速地扑动黑翅,鸟喙指向马庄外的荒野。

山道上下来的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慢慢走近,距离他们百余米的位置,拱起一座山包。

再一眨眼,那些人也发觉不对劲,回头大惊失色。

一头恶妖奔腾向那群人,似牛非牛,小山大小,头顶的兽角庞大尖锐,兽眼血红,戾气比脚下这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妖跑出群兽奔逃的气势,滚滚尘烟卷地杨起。

速度极快,显然埋地里伏击了很久。

除非动用闪身咒和御剑术,但马庄入口的那群人没人能躲。

马群受了惊扰,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嘶鸣哀嚎响彻马庄。

“轰——”

恶妖低头俯冲,庞大的身躯竟然化成破碎星光,像雨滴一样沁入草地。

那头,百沐门和其他门派的人刚跑进庄里,门栏和院墙被拱起的土层瓦解。

恶妖再次现身,庄七拉着丁初初把她推进内院,自己却被飞溅到脚下出来的石块绊了一跤。

他暗骂着爬起来,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兽齿将要刺入背心的瞬间,两根血藤缠住恶妖瘤子般的圆滚后腿,吱嘎来去,两方展开拉锯战。

树脚伸入地下,整棵树被猛向前发力的恶妖拉成弓形。

应柚雪低估恶妖的品质了,这大块头最起码涅古中期,以目前自己金丹后期的实力,拖延不了多久。

“小七,跑。”

庄七踉跄后退,这棵树声音粗哑,但这样叫他的只有大师姐,细听还是能分辨出来。

“师——”

“姐”字还没出口,应柚雪开在树干上的嘴巴褶成波浪线:“别认亲了,快跑!”

庄七拉起跑回来的丁初初和薛保宁,拼了命往马栏方向去。

与此同时应柚雪注意到天边划过五道炫影。

领头的是太阿山护法堂堂主,另一个是玉山宗护法堂的副堂主林海澄,他们身边是太阿山的护法堂弟子。

以及,玉山宗的温灵溯和李紫茵。

血藤的枝蔓被扯断两根,应柚雪余光瞥去,好一群看戏的。

来人悬在隔了半个马场距离的半空,确认麒麟血藤和恶妖是对立方,才上前帮忙。

最先出手的是温灵溯和李紫茵,佩剑清鸣飞刺下来。

恶妖仰天大啸,喷薄出妖力,浓重血气与两柄剑气碰撞,将对方的力量化解。

“铮——”

两人合力的巨型剑气居然没劈开兽甲,不过滞缓了恶妖的动作。

五人齐发力,恶妖却在即将遭重的时候又化成破碎星光。

血藤陡然失了力道,整棵树从庄子滚到门口才勉强停下,满身裹了泥。

“师妹……”

“不想被拉走就闭嘴。”

应柚雪半跪在地歇力,突然感受不到恶妖的气息了。

那五人急刹在半空,应该跟她一样,也有点懵。

应柚雪的注意力落在马场那头百沐门的人身上,但那头恶妖凭空消失,好像刚才猝不及防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突然,马庄背面的山上翻起滚滚烟尘,所有人立马戒备起来。

等闹出大动静的东西从山侧出来,应柚雪看清来者何物后,头都大了。

不是,有病吧!

战斗结束喝了会儿西北风了,谢子俞把他的恶妖叫出来当拉拉队呢?

来的五人中,有个出了名的下手利落且重,这会子出来纯属给她添乱。

刚担心着,果然就应验了。

林海澄抬指便下杀手。

当年,这位林副堂主凭他那手绝活焚天一指,在天祭境中一人灭了百头恶妖,被特邀入玉山宗。

还好应柚雪有所预判,闪身掠出血藤绊了黑毛一脚。

焚天一指打在它身边,土地焦黑,蒸腾丝丝缕缕的热气。

黑毛仿佛落足在火山岩上,蹦跳出焦黑土地的范围,跳到普通的泥地上,四脚不停踹土。

黑烟完全熄下去,脚底下厚厚的胼胝都快烧没了。

好凶一只恶妖,愣是给烫成四脚扑腾的吉祥物。

应柚雪见林海澄还要动手,忙出声制止,“林长老且慢,它有主,不会胡乱伤人。”

音色本就变化一些,应柚雪又特意含糊说话,温灵溯不至于听出来。

林海澄的暴躁脾气在玉山宗有名,弟子们背后叫他“林老犟”。

以前玉山宗掌门提醒他办事稳重些,尚且受过几次白眼。

林老犟怒眉:“我辈修士从不遮头埋脸,阁下最好出面说清楚,老夫的焚天一指可比嘴快。”

应柚雪弯曲枝干,勉强在身前抱了个圆:“这只恶妖是从太阿山跑出来的,护山大阵因它启动,在下一路追踪至此,不想它竟然有主。”

碍于姿势和枝叶的原因,她作揖时代表头的枝干隐在叶丛后方。

“呼——”

风带起阔叶。

抬头一看,除了她自己,其余人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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