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孟桥看着转过来的梁秋空，“只有我精神出了问题吗，还是你也看到了？”

梁秋空站在电梯门口，皱着眉，“他刚刚说完话之后是凭空消失了？”他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零点，“今天是元旦不是愚人节，公司请魔术师没办法报销。”

“他是哪个组的来着？”孟桥茫然地问，“我一直觉得他又脸熟又面生的，老想不起来。”

电梯到达这个楼层，发出叮的一声。

梁秋空走进电梯，“明天上班的时候问一嘴就行了，这年头女生留蘑菇头的也算少见。”

他看见光滑的轿厢壁上映出孟桥严肃的脸，心里一咯噔：昨天项目出问题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表情来汇报的。

孟桥沉默了一下，说：“他不是个男生吗。”

梁秋空转头和他对视，看到彼此神情中的荒谬。

更荒谬的是，蘑菇头确凿无疑地存在过，但梁秋空回想这一切的时候，却想不起来除了“蘑菇头”之外任何标志性的东西。

一个认不清脸的怪人深夜闯进办公室，说了一堆胡言乱语，在他们的视线下凭空消失。梁秋空抬头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血管在脑子里膨胀发痛。

走到大堂的时候他终于回神，朝孟桥示意了一下，“送你回家？”

他微微笑起来，“今天开的车不错，有福了。”

孟桥也回过神，露出笑容，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怕冷似的缩了一下，“随便送我到哪个酒店吧，今天忘记带门禁卡，太晚了就不麻烦别人了。”

梁秋空想也不想地回答：“那不如去我家，比酒店住着舒服。”

他看着孟桥犹疑的眼神，“三百平，客卧里标配按摩浴缸和King size，还可以开两瓶红酒。”他露出一个足够温和的笑容，“今天辛苦了，现在是员工福利时间。”

孟桥深吸一口气，“走吧。”

梁秋空吹了声口哨，抛了一下车钥匙，替他拉开玻璃门，外面寒冷的空气涌进来。

孟桥躺进浴缸里的时候深深吐出一口气，浑身烂泥一样地放松下来。

热到微微发烫的水熨帖每一寸皮肤，他有点费力地支起来，从架子上拿了一罐精油，化了一些在热水里。

清甜温热的味道伴随着蒸汽吸到鼻腔里，他仰起头靠在缸壁上，疲倦地合上眼。

精油的余味太过浓郁，甜得鼻腔发黏，孟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摸过凳子上的手机，抬手拍了一张图，然后选择识别。

埃塞俄比亚当季的玫瑰精油，4888元10毫升，一罐是100毫升。

孟桥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看得手一抖，立刻把手机熄屏，立刻开始找精油盖子。

手太湿滑，心情还有点颤抖，盖子没找到，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罐子伸出胳膊，打算先放回架子上。

外面梁秋空刚洗完澡，拿着两瓶红酒来客卧敲门，“孟桥？你想喝香槟还是红葡萄酒，我这里还有一点雪莉味道也挺好的但是剩不太多……”

孟桥手一滑，罐子掉进热水里。

他反手一捞——捞了个空，立刻跪直起来，双手到处摸，有点崩溃地小声念叨：“奖金奖金奖金奖金奖金我一个季度的奖金……”

他终于摸到木质的小罐，猛地提起来，精油被热水化开，像浓稠金黄的蜂蜜似的大股淌下来，融进热水里。

空气中是浓到让人窒息的玫瑰味。

孟桥崩溃地闭上眼睛。

梁秋空把牛排翻了个面，摇了摇醒酒的玻璃瓶，把红酒分别注入两个杯子里。

倒到一半孟桥出来了，梁秋空没停下动作，停住了哼歌的声音，“泡澡舒服吗，刚刚我叫你你好像没听到。”

孟桥裹着浴袍，头发湿着，声音有气无力，“听到了。”

梁秋空把醒酒器移开，他立刻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梁秋空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他捂着嘴把酒咽下去，叹了口气，才说话，“老大，能不能把浴室那罐玫瑰精油送给我，味道我很喜欢。”

主要是因为我打翻了两万块在浴缸里，孟桥腹诽。

“当然可以。”梁秋空不以为意，回身去盛牛排，把碟子放在两人面前。

孟桥不太饿，吃饭的时候还在玩游戏，酒倒是一杯接一杯，手机里传来欢快的音效声，梁秋空抬头看他，“你还在玩那个游戏？”

孟桥点点头，抬眼看他，轻声说：“如果我当真了你会不会觉得很荒诞？但我想多看看广告，看有没有什么信息——那个蘑菇头太奇怪了。”

梁秋空皱起眉，给自己加酒，“确实很奇怪，我明天去安保部调监控看一下，还有HR那里的人员名单。”

他举起酒杯喝一大口，“我记性很好，但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模糊，”红酒在口腔里滚了一圈后有浓郁的香气，他舔了舔上颚，“说不定真是恶作剧。”

孟桥叹了口气，又要去拿醒酒器，“打住打住打住，”梁秋空连忙按住他，“再喝明天真起不来了。”

早上的时候果真没起来，梁秋空压在枕头里睡得沉，直到被砰的一声惊醒。

他头发散乱，浑身乏劲，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孟桥？你碰倒什么东西……”

话音断在他看到客厅里有一个女人的时候。

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穿一身素雅但保守的套装，披着长发，脸蛋楚楚可怜，此刻正含着眼泪看着梁秋空，“梁、先、生，原来是我打搅了你们的好事啊。”

她抬手指着自己，泪水扑簌簌落下，“我从大洋彼岸飞了十几个小时，没想到是来见证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偷情的！”

她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神情绝望而平静，“我们的婚约作废了，到此为止吧。”

梁秋空揉了揉太阳穴，给自己倒了杯水，“台词不错。”

他喝了口水压惊，“你怎么进来的，目的是什么，说完就可以走了，”他点点桌上的控制面板，显示已呼叫物业，“跟着保安走。”

那个女人神情悲伤而惊讶，还想说话，忽然被打断了。

客卧里忽然走出来另一个女人，妆容艳丽，手里拉着一脸空白的孟桥，一脸义愤填膺，“等等阿清！不能就这么走，这个贱人勾引你未婚夫，不能就这么算了！”

孟桥顶着鸡窝头，身上是松松垮垮的浴袍，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