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德消化了整整一晚上才接受了彼得就是蜘蛛侠的事实。

同时他觉得——

“这多酷啊，兄弟！”

“……”

这节是大课。

全年级都坐在一块。

彼得正捧着脸往希德那边看呢，就被内德拍了拍，反应不止慢半拍地感叹道：“太酷了，简直是酷飞了。”

“内德，小声点。”

“哦，好的好的——那什么，你的蜘蛛丝都是自己产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

“那你会产卵吗？”

“……”

前排的女生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彼得和内德。

“内德，闭嘴好吗？”

下课后，彼得在拥挤地人群中张望，没看见希德。

“那你有长出别的腿吗？”

“没有。”

彼得背着包，顺着人流走出教室，对于身旁一直在叨叨的内德的问题采取敷衍的措施。

“你会织网吗？”

“不会。”

“蜘蛛咬你的时候痛吗？”

“还好吧。”

“那个蜘蛛能不能咬我一下啊？我也想变成蜘蛛侠。”

“内德，那只蜘蛛已经死了。”

“啊……”

没有营养的对话在彼得找到希德后停止。

“嗨，希德。”

彼得抿着嘴巴笑着，语气很活泼，头顶上有一根翘起来的头发。

“下午好啊。”

希德对彼得笑了笑，然后冲内德点头。

内德傻笑着和他打招呼。

“明天晚上我记得是丽兹的派对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希德问。

彼得闻言和内德对视一眼，思考了一下，说道：“你也去吗？”

“当然。”

希德点头。

“真的很巧——我前几天才发现我和丽兹居然在一个别墅区，我在A区，她在D区。”

“……”

彼得默了。

他记得丽兹家住在皇后区的富人社区。

“你们一定要来啊，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直接在我家睡呢。”

希德说完，冲彼得眨了眨眼睛。

彼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就红了，红到连内德都觉得奇怪，伸手去扯了一把彼得的脸皮子，问道：“你怎么又成大龙虾了？”

“不要碰我，内德……”

彼得羞耻地说道。

希德笑着看他们两个打闹，忽然觉得心情很好——自从离开虚无之地后，再也没有这样快乐过。

这个时候，下午的阳光很灿烂，从走廊上的窗户奔涌而入，窗外的草坪修剪得很整齐，树上的小鸟叫声很清脆……

彼得和内德都还很年轻。

他们都还很年轻。

有无限可能。

“……”

彼得看向希德。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他能够感觉到希德很孤独地站在那，很孤独地看向他们。

孤独。

彼得还这样年轻，没能体会过这种孤独。

“没什么。”

希德摇头。

他看了看手表，笑着对彼得说：“我还要去补考音乐呢，待会见啦。”

希德慢慢走远。

路过的人都跟他打招呼，笑着看向他，讨论着他今天衬衫上的纽扣，讨论着他的蓝眼睛和金头发。

他站在人群中央，明明就站在人群中央。

但是却没人能够靠近他。

“怎么了，彼得？你今天怪怪的。”

内德问道。

彼得忧愁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把一个人永远留在你身边呢？”

内德看了彼得一会。

“兄弟，没什么人能够永远陪着你的。”

他难得说了句有大道理的话，表情深沉地拍着彼得的肩膀，又说道：“不过如果你愿意请我吃学校的炸鸡排的话，我还是能考虑一下陪陪你的。”

“那还是算了。”

“别啊！”

“……”

从家里开车到丽兹家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梅站在门口，拿着车钥匙问道：“希德打电话和我说了，他说你和内德可以去他家里睡一晚上，怎么样？”

“呃，好，好啊。”

彼得穿着外套走过来，点点头。

梅穿好鞋，站起身想了想。

“哦，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明天就是希德的生日。”

彼得一愣。

梅抱歉地笑着说道：“他妈妈上次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还说希德硬是不让她过来给希德过生日……我本来想让你早点准备准备，带希德出去好好玩一天，结果我这几天太忙了，都给忙忘了……”

“不过应该来得及，我送了你之后，去游乐园给你们三个买张票，明天带希德还有内德一起出去玩吧？”

两个人走出门，内德已经站在车旁边打游戏了。

“嘿！内德，瞧瞧你——这帽子很适合你呀。”

梅笑着夸赞内德。

内德臭屁地转了转自己的帽子。

而彼得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内德，明天是希德的生日，我到时候给你们买票去游乐场玩，你说好不好啊？”

“哦，那当然——”

“他当然没空！”

彼得打断了内德的话，然后拼命地对内德使眼色。

内德接收到了信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啊，对啊，我好像明天还要去上……上那什么……补习班。”

“啊？是吗？”

梅坐上车，看着坐到后座的内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真可惜。”

车子最后在丽兹家门前停下。

和梅道别后，彼得和内德一起走进去。

“你刚刚为什么让我说没空？”

“嗯……因为我想单独，单独给希德过一个生日。”

“哦——彼得自私鬼，你只想一个人和漂亮希德约会。”内德开着玩笑，抬手猛地拍了拍彼得的背。

“我，我才不是……”

彼得红着脸，反驳道：“我只是……”

“哎，好啦，别担心，作为好朋友的我绝对会满足你的愿望的，放心吧！”

“……”

丽兹家里挤满了人。

那个爱欺负彼得的汤普森其实是个很会打碟的男孩，这会正在客厅里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上拿着话筒喊麦。

“嘿，还记得我们上次说好的吗？”

内德忽然冲彼得挑眉。

彼得这才想起来周五下午的那节体育课……

遭到汤普森挑衅的彼得本来并不打算搭理，但是内德却抢先一步说道：“你不要太嚣张了，彼得和蜘蛛侠可是好兄弟，你要是敢欺负他，蜘蛛侠肯定得把你吊起来！”

然后遭到了汤普森的嘲笑：“彼得和蜘蛛侠？哈哈哈！他要是认识蜘蛛侠，那我明天不是就可以和黑寡妇约会了？”

于是内德夸下海口：“等明天晚上的派对，彼得绝对会带蜘蛛侠过来！”

然后……

“所以你带好装备没？”

内德冲彼得挤眼睛。

彼得看了看周围，伸手拉开袖子，露出底下的蜘蛛侠战衣。

汤普森对他的各种欺负他当然也很愤怒，但是他知道和这种人不能太纠缠，他们就像一块橡皮泥，一旦你真的去碰他了，他就会黏在你身上一直不放。

所以彼得一直不怎么回应汤普森的嘲讽，以至于被汤普森宣传成了“懦弱”。

但是，彼得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

所以对这个很好的“打脸机会”，他没有拒绝。

丽兹刚好这时候走过来。

“晚上好啊，彼得，内德。”

“晚上好。”

内德傻笑着说道。

而彼得望了一圈周围，问：“希德呢？”

“哦，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他有些事情，得晚点才能来——那么，祝你们玩得开心吧，有事找我哦！”

说完，丽兹走了。

“哎，等会你就让蜘蛛侠飞进来，跟大家打个招呼，顺便跟我打几拳，然后飞出去……”

但彼得突然有点后悔了，他对内德说道：“内德，我觉得还是不太好——听着，蜘蛛侠可不是什么派对上的小把戏。”

“我还是……”

彼得想了想，不知为何想到那个和希德一块躺在蛛网上看夜空的晚上。

“我还是，做我自己就好。”

他耸着肩说道。

但是内德却皱着眉，说道：“可是他们并不想看你啊。”

“……”

这句无意的话一瞬间扎到了彼得的心。

他难以置信地说：“嘿……不要这样说我，内德。”

“可这就是事实啊，他们要看的是蜘蛛侠，不是像我们……像我们这样的，吊.丝男——”

“……”

彼得抿唇。

他和内德都自卑惯了。

“嘿！屁得·啪克！”

拿着话筒的汤普森忽然大声喊道，故意喊错了彼得的名字，嘲讽道：“你的那位蜘蛛侠朋友呢？”

所有人都看向彼得和内德。

他们的目光像针。

“让我猜一下——他该不会是和你幻想中的女朋友一起在洛杉矶度假吧？哈哈哈！”

汤普森用电脑放出一道滑稽的音效。

全场都笑起来。

“……”

“好吧，内德……你说得对。”

“什么？”

内德偏过头来问。

彼得离开了别墅，爬到附近的一个天台上，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蜘蛛侠战衣。

“来吧——让我看看我的好兄弟彼得呢？哦，嗨，内德，帽子很好看哦。”他低声喃喃着，给自己设计好了一套台词。

他站在天台边上。

他这个位置可以看见，站在阳台附近的孤身一人的内德。

这一瞬间他忽然感到很滑稽。

他捂住脑袋。

“啊，你真的太蠢了，彼得。”

“……”

但是忽然，他看见距离这边不远处，有一道异常的光波。

他眯起眼睛看去。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我得先去看看。”

他最后看了一眼内德，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离开了。

而在派对上听着汤普森大声嘲讽着彼得和他自己的内德，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汤普森甚至带着所有人一起喊——

“我说屁得，你说啪克！屁得！”

“啪克！”

“屁得！”

“啪克！”

而希德走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场异常明目张胆的“暴力”现场。

他突然很生气，冷着脸，冲上舞台去推了汤普森一把，大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汤普森懵懵地举着他的话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希德冷笑了一下，抢过他的话筒，问道：“听不懂话吗？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

丽兹也在这时候出现了。

她有些惊慌失措，走上舞台拉住希德，低声说道：“算了，希德，大家都是同学……”

“是啊，我们都是同学，那你在做什么？”

希德没有搭理丽兹，紧盯着汤普森。

汤普森也只是个年轻的男孩，性格恶劣，但说是实在的也没什么胆量，只能对那些好欺负的家伙在嘴上说说而已，一碰上希德这样量级的人物，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低着头，脸都涨红了。

“汤普森，我真心地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不然我一定也会让你尝尝被叫‘汤屁森’的滋味。”

说完，希德将话筒扔到地上，转身下了舞台。

他一下舞台，就有不少人围上去。

而没机会跟希德套近乎的人，只好笑着，为了附和希德而喊汤普森为“汤屁森”。

“内德。”

希德支开那群人，走到内德身旁问道：“你还好吧？”

而内德像是看英雄一样看着希德。

“酷！”

“……”

希德无奈地低笑一声，看了看周围，没找到彼得，还以为他被欺负了心情不好，跑到哪里去自我疗伤了。

“彼得呢？”

“呃，他，他有事出去一下。”

内德并不知道希德是“蜘蛛侠”身份的知情人，所以他撒了个谎。

“哦，是吗。”

希德挑眉。

内德连忙点头。

而派对下半场，跟在希德身后的内德难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众星捧月”的滋味。

而此时的彼得，正在一场打斗中，被装着一对巨大机械翅膀的家伙丢进了湖里。

他被网缠住，眼看着就要沉进湖里出不来了。

他有点缺氧。

最后是钢铁侠把他救了出来。

彼得坐在公园的攀爬球上冷得瑟瑟发抖——已经是深秋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如果今天我不来的话明天是不是就得来给你收尸？”

托尼难得对小孩发这样大的脾气。

他已经受够了失去。

彼得想要反驳：“他们在那里交易大型的杀伤武器，我得阻止他们，不然那次抢银行的事就又会发生！”

“你还敢说银行那件事——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让你遇到这种事就报警对吧？再不行你可以给哈皮打电话，你这个样子，直接冲进去，是嫌活得太长了？”

“我是蜘蛛侠！我为什么要报警？报警来得及吗？为什么我就不能直接用我的能力去制止他们呢？有能力做，却袖手旁观——这是懦夫！”

彼得今天晚上火气也挺大的，像是个到了叛逆期的小孩，死了心地想和托尼唱反调。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当初缠住美国队长的时候，你怎么不像现在这样，让我报警？”

彼得语气头一回这样尖锐，锐到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他说出来的话。

“你就是个小孩。”

托尼冷冷地说道：“史蒂夫当初要想把你打成肉酱，你早就跟你的美好生活说拜拜了。”

“不要不自量力，彼得。”

“做你该做的，做好你的邻家男孩。”

-

彼得万分沮丧地回到派对现场，却发现派对早已经结束了。

他站在丽兹家门口，迷茫地低着头。

“彼得？哦——我的天，你去哪里了？”

希德一直等在附近，看到彼得时，立马走过来，结果发现彼得一身狼狈，脖子上还挂着乱糟糟的渔网。

彼得摸了摸鼻子，却发现头套还套在他自己的脸上，他刚想伸手去摘，却被希德拦住了。

“我们先回家去吧，好吗？”

希德温柔地问。

彼得忽然间热泪盈眶，吸了一下鼻涕，黏糊糊地牵住希德的手，被希德牵着往前走。

希德父母在皇后区的这套房子还很新，现在暂时只有希德一个人住。

房子装修得很漂亮。

希德拉着彼得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找出一把剪刀把渔网剪开。

彼得摘下头套，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在头套里哭了好一阵了。他揉了揉手心里的头套，有些难过的咬了咬舌尖。

希德把渔网全部扯下来，然后摸了摸彼得冰凉的脸颊。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彼得却只是摇摇头。

希德坐下来，坐在彼得身边，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彼得的脸颊一口。

彼得忽然滑下沙发，半跪在地上，抱住希德的腰，脸埋在希德的肚子上。

他感受着这源源不断的热度。

难过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突然有一句话，卡在他喉咙里。

我爱你。

他想对希德说，我爱你。

但是这个年纪，谈论爱情总是会遭到一些大人们的嘲笑。

他们会说：“你年纪这样小，哪里懂什么叫爱呢？爱可不是什么家家酒，也不是你一直挂在嘴边讨女孩开心的把戏。”

大人们总是喜欢把“爱”当做一个高深的哲学来讨论。

可是彼得觉得，爱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

是一个，只要有心，就能体会到的东西，它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里走走停停，期待着有人能够低下头来，发现它。

带走它。

珍惜它。

人们把“爱”当做一门学问来讨论，把“爱”分了个三六九等上下高低，玩弄他们的“爱”就像是玩弄一块蛋糕一样随心所欲。

他们在把“爱”玩了个转后，却体会不到爱，于是说：“这世上根本没有单纯的爱。”

他们从来不低头看看。

爱其实就在我们的脚边。

爱。

爱不分年龄，爱不分性别，爱不分国界，爱不分种族，爱不分阶级……

爱就只是爱。

越单纯，便越靠近爱的本质。

于是彼得抱紧希德。

他轻轻呼吸着，闻着希德身上淡淡的香味。

“希德。”

“嗯？”

“……”

我爱你。

在这灰败的一瞬间我却发现，我是这样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