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巨剑依旧于荒城边缘无声护卫,火焰结界似乎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魔物们似乎在以最极端的方式攻城略地,无数血肉飞溅入火焰结界之内,化为恶毒诅咒腐蚀着无定尊的神力。
一次两次无所谓,可几百次几千次过后,就连堂堂的上古神祗无定尊,都不免受其影响。
神力越发消耗,无定尊沉睡得时间也越来越长,只能强行燃烧自己的灵魂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一旦彻底垮掉,整个荒城都将万劫不复。
乃至整个神域,都会遭遇命定的浩劫。
最后一次沉睡,他在正殿睡了整整三天,缓缓苏醒时眼底尽数攀爬上血丝,看起来颓然又疲惫。
神力随着四方巨剑的火焰结界迅速流失,陇春见他醒来,快步上前,蹙眉道:“阿骨!”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把他按在软榻上,语气担忧,“你需要休息。”
“我不能休息,陇春。”
他语气一如既往冷肃严厉:“这一次魔物潮过后,它们会偃旗息鼓几天。我必须抓紧时间修固结界。你知道这有多重要......让开。”
“够了,阿骨,”陇春按着他的衣领,眼底几乎带着哀求,“你不能再燃烧魂魄了......你会死的。”
“......”无定尊微微侧过头,语气毫无波澜,“我有分寸。”
“而且,就算死,我也会死在对抗魔物的战场上。”
“你有什么分寸!你现在就是在用命来护着荒城!!”陇春难以忍耐地提高了声调,“阿骨!!你需要休息!!你真的会死的!!”
“那就死吧,”无定尊轻轻推开她,语气淡淡,“纵然死,我也不会叫那些该死的作呕的东西踏进荒城,哪怕一步。”
“你疯了!!”
陇春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她伸手扶住正殿的柱子:“你光知道为众生考虑,为神域考虑,你从来都没有为我考虑过......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你!!”
上神的声音回荡在冰冷寂静的正殿之内,带着剧烈的震颤与崩溃。
无定尊的背影微微颤抖一下,旋即,那高大的身影慢慢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她。
“我知道,”无定尊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我一直都知道。”
“早在万年前我就同你表白过心意,你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我!”
陇春声音震颤:“为什么要管神域,为什么要管苍生?我们走不好吗?天地这么大,我们去哪儿不行?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然后看着三界六道四海八荒沦陷吗?看着此间陷入混沌吗?”无定尊蹙起眉来,声音陡然冷厉,“看着一切都被大荒吞噬吗?”
“那又如何!!”陇春打断他的话,语气更颤抖,“那又如何?我本来就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只在乎你!!”
她急促地喘息着,走向了他:“我只在乎你。”
无定尊垂下眼帘,掩盖住漆黑眼底浓重的悲怆与痛楚。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陇春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去拥抱住他宽阔的胸膛。
“跟我走吧,求求你,阿骨,”陇唇闭着眼睛,浑身都在抖,“跟我走吧。”
“司命说过的,神域守不下来。浩劫是既定的命运,神域躲不过去的。”
“几万年了,阿骨,”她声音里掩饰着巨大的不安,“求求你,我就求过你这么一次。”
冰冷辉煌的正殿里陷入漫长的寂静。
正殿外是无边无际的暗黑山峦,是汹涌波涛的魔潮,是沉默的天穹。
绝望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荒城里所有神族都在绝望的噩梦中翻滚哀嚎,没有人能躲过这一场浩劫。
无定尊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眼底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漠然。
“不行,”他硬邦邦地说,“我不能跟你走。”
他后退了几步,轻轻推开她,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双绝望而悲戚的眸子:“我是神域的上神,我会与这里共存亡,同命运。就是死,我也会死在与大荒战斗的疆场。”
“陇唇,是我对不住你。我......”
血肉被穿透的摩擦声骤然响起,无定尊后半句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瞳孔骤然微缩,难以言喻的痛楚霎那间刺入脑海,战神的强悍意志让他仅仅只是闷哼了一声。
黑绿色的锋利尾勾贯穿了他的胸口,剧毒的蛇毒灌透他周身上下,宛若不可挣脱的沼泽。
那锋利宛如金属般无机质的蛇尾勾缓慢在他体内搅动,发出粘腻可怖的声音。蛇毒自越发扩大的创口处蔓延扩展,逐渐不可治愈。
陇唇缓缓地走到了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身后蛇毒的尾勾再度用力。
无定尊咳出一口黑血来,放缩瞳孔里倒映着她那张熟悉的、清秀隽丽的脸庞,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我从来,不是神族。”
陇唇垂着眼眸,语气轻飘飘地,仿佛刚刚全部的悲怆与神情都只是一层蛇毒伪装的壳子。
她慢吞吞地拔出身后尾勾,无定尊骤然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柱子,修长而覆满老茧的掌心死死用力,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黑绿色的纹路攀爬上他的四肢百骸,索取着他体内的一切生机与神力。
若是往常,这一下并非能致他于死地。无定尊毕竟是寿数超越万年的古神,实力深不可测。可现如今他以一人之力苦苦支撑荒城数月,神力日渐枯竭匮乏。
无定尊沉默地望着她,并未驱动神力阻碍这些蛇毒,而是静静地选择了任由毒液游走至神体周身。
陇唇眼底的神性尽数褪去,只剩下碧绿的、属于魔族的凶光。
她垂着眼睫,语气晦涩不明,不知是在想什么:“不除掉你,四方巨剑的火焰结界就无法驱散。这是最后的机会。”
“更何况,与其死在战场,难道不是死在我手上更好吗?阿骨?”
陇春上神,或者说大荒中心的古魔巴蛇俯下身来,望着无定尊颤抖的眼瞳,捧住了昔日爱人的脸颊。
她碧绿竖瞳里似乎带着悲悯的光,又好像只剩下了极端的无情与冷漠:“我不想这样的......你相信我,阿骨,你们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你,司命,相逢,阿笺,姬涟。还有那些小朋友,那些后辈,对我来说真的特别重要。”
“可是我没有办法呀,如果让你知道了我是魔,你应当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吧。”
“神域浩劫将至,大荒也该崛起了。”
无定尊脸颊上攀爬上蛇毒狰狞的纹路,他喉结滚动一下,嘴唇微微颤动,声带被那腐蚀性的猛毒侵蚀融化,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触碰陇春的肩膀,可手掌也很快就被融化了。
古神死亡后不入轮回,魂魄一旦崩坍就再也不回来了。
陇春亲近地捧着他的脸,丝毫不在乎昔日俊美冷厉古神如今狼狈的模样,也不在乎他周身神体被融化的腐烂肮脏。
她俯下身来,深深地吻住了对方的唇,像是终于满足了心愿的孩子。
无定尊眼睫微微颤动。
最后的感觉消失之前,他感受到古魔巴蛇滚烫的眼泪流淌下来,砸在了他满是蛇毒纹路的脸上。
“对不起,”她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我爱你。”
黑夜逐渐吞没了荒城最后荒凉的影子,仿佛无可避免的神族浩劫终将来临。
陇春手中的爱人彻底融化成了一滩污泥与黑水,在冰冷辉煌的正殿内慢慢被风吹干。
她颓然地跪在无数柱子与神座之间,身后的锁链与尾勾晃动,手掌撑着地上那最后一点污渍。
古魔巴蛇扬起脖颈,极度痛苦地呜咽出声。
过往幻影无比清晰地落进了年轻帝女的眼瞳里,雪白的身影默然无声地站在陇春面前,冰冷辉煌的荒城正殿倒映在金色璀璨之中,悲痛的呜咽低声回荡,滚烫眼泪砸落在爱人逝去的地方。
姬衔羽逆着黑夜站在陇春面前,静静地居高临下,望着犯下不可挽回罪孽的前辈。
她昔日最敬畏最喜欢的、最信任的前辈。
陇春最喜欢给她打扮,经常会亲手给她缝一些小玩具小衣服。在颜相逢带她胡闹吓唬人的时候,把她从九尾狐狸手底下抓出来的人,也是陇春。
她是最端庄最美丽的上神,是最关心同伴与后辈,眼神最柔和的阿姨。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姬衔羽深深地、绝望地呼出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眼角,感觉到了潮湿与灼热从眼角慢慢分泌出来。
她死死咬住了下嘴唇,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前辈。
半晌,陇春好似终于整理好了零碎悲伤的情绪,慢慢地站起来。那张清秀的脸上再度带上了冷漠平静的神情,仿佛刚刚那个抱着爱人残骸痛哭的上神,从来不是她。
她披上了姬衔羽最熟悉的那件黑袍,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冰冷寂静的正殿。神力气息完全褪下,取代而至的是浓郁而诡秘的魔气。姬衔羽无比熟悉的魔气。
救走苑棠的那个魔族,就是这样披着黑袍,浑身散发出浓郁的混沌气息。
“无定尊已死,”她一脚迈出门槛,平静地对夜空宣告,“无定尊已死。”
在她面前,那横跨天际的巨大结界缓慢崩塌消解,好似最后一层防护被凶残地剥离殆尽。
无穷无尽的火焰流淌过天穹,宛若神域消亡前最优美的火流星。
四方巨剑,彻底崩毁了。
宣一下!!预收!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了(?)
《请称我为至高神》
by嬴汐
甜爽/强强/人外/星际/沙雕
1v1,he
*
在符皎刚成神的时候,此方星际还很贫瘠。
堕落种遍布四野,铺天盖地的荒原与混沌。各处旧时战争文明的残骸与酸雨淋漓。
弱小生灵龟缩于黑暗之中,避世不出,以求生计。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遍体鳞伤的人外幼崽挣扎着爬行向崩毁的神殿,绝望祈求神明的眷顾。
符皎:“……哦哟,好可怜的崽儿。”
至高无上的神明降下了神迹。
她亲手扶各族群的精英上位,拨乱反正,荡平星辰。万物万灵皆须向其俯首,直至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见到此界和平,符皎心满意足。
她放手让崽儿们开干,随便给自己窝了个窝开始睡大觉。
*
再然后。
再然后,至高神被信徒的祷告声吵醒了。
符皎迷迷糊糊睁眼——
跨越星系的环形轨迹,浩无边际的宇宙星舰,各式各样新奇的武器与设施,链接无数庞大星球的交流网络。
就连为她建造的神殿都踏马用了超导核磁材料做保护罩。
精神力都能拿来做新能源了。
至高神:“?”
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发展到星际时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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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神沉睡的第七千年,联邦正式进入星际时代。
始祖与昔日的英雄王仍旧遵守与至高神的约定,守护此界所有生灵,剿灭着越来越多的堕落种。
漫长的等待令人发疯,连曾经最受神明眷顾的存在都开始不可避免地堕落。
直到某一天。
沉睡的至高神,睁开了双眼。
*
符皎:“……嗯嗯,fine。”
符皎:“所以,你能先把我放下吗?大祭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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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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