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声：“你这话我有点没听懂。”

舒童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这里生病了。有时候特别健忘，甚至会忘了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说不定连自己也会忘掉，更不记得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如果下次见面我没认出你来，请你一定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我，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好吗？”

俞声非常震惊，舒童向来是个活泼可爱，恣意潇洒的女孩，她美得张扬却不令人讨厌，她直率得过分却更显得可爱，她全球各地地飞，四海为家，甚至为了喂鸽子专门飞去法国。她一直过着令俞声向往的生活，俞声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生病。

俞声：“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舒童看着她，眼眶红红的。

俞声：“舒童……”

舒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你的表情，你太搞笑了！脸都白了！”

俞声：“你……你开玩笑的？”

舒童：“怎么样，像不像？”

俞声推了她一把，“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不吉利。”

舒童：“你在担心我啊！”

俞声：“以后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舒童：“好好好，知道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舒童当晚就住在了俞声家里，两个人聊到深夜，从小时候聊到大学，俞声惊讶地发现，舒童的成长轨迹与成长环境与她惊人得相似。但与她不同的是，舒童没有一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也没有遭受过霸凌。

舒童对她的哥哥产生了强烈的兴趣，“那你哥出国后回来过吗？”

俞声不愿回忆，但还是说：“回来过。”

舒童：“然后呢？”

俞声：“又走了。”

舒童：“他有女朋友吗？”

俞声：“我不知道。”

舒童：“听你描述，你哥又帅，又酷，又会照顾人。我倒是想见见了。”

俞声：“我这没有照片。”

舒童：“哼，算了。哎呀！”舒童看看手表，“我忘了，我还有约呢！”

俞声惊讶道：“现在？”

舒童：“嗯。”

俞声：“现在已经半夜一点半了，你确定？”

舒童眨眨眼睛，“约会嘛，夜深人静才有意思，我去了。”

俞声简直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但也尊重她的生活方式，“那你去吧，带上钥匙。”

舒童：“我知道了，你先睡，别等我了啊！我说不定几点呢！”

俞声：“傻子才等你，快走吧！”

接下来的几天，舒童都是夜里出门，俞声从来没过问过她和谁见面。

直到有天夜里，俞声被什么声音吵醒。

或许是舒童回来了。

俞声看看时间，已经是两点钟，这次回来得还算早，平时都是早上五点多才回来。

反正醒了，俞声想顺便去个卫生间。

舒童的房间有声音，是还没睡么？

俞声来到她门前，还没等敲门，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声响。

门缝漏出昏黄的光亮，有影子在闪动，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俞声怔在原地。

男人好像察觉到什么，忽然看向门口。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俞声瞪大了眼睛。

俞声惊得不停后退，不小心打碎了墙角的花瓶。

男人打开门，光亮从里面照出来，照着狼狈不堪的俞声。

俞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她不停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

……

2018年12月24日。

平安夜。

老梁家条件不太好，祖上农民出身，只有一个儿子，老两口年迈之后，就靠这一个儿子为主要力量。好在儿子很孝顺，家里的地打点得好，儿媳妇也贤惠，屋里屋外拾掇得干干净净，村里人无一不夸他们老梁家祖上有德。

老两口后来终于盼来了个孙子，取名叫梁屿。

小孙子特别乖，长大后，一边兼顾学业一边下地干活，这孩子也是争气，成了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

梁屿顺利考上了医学院，毕业后当了心理医生，据说最近正在张罗买房子。

家里父母都说，家里钱够用，不用打那么多份工，就是还房贷也没什么压力，但梁屿仍然闲不下来，只要有空就出去找点力所能及的工作来做。

老家不时兴过平安夜圣诞节这种西方节日，梁屿在电话里跟家里说的时候，家里人完全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玩意，只知道儿子又要出去打工了。

梁屿扮成圣诞老人，在步行街摆摊，卖点玩偶，鲜花，气球什么的。平安夜那天的生意不错，就连旁边卖糖葫芦的都狠狠赚了一笔。

圣诞节当晚，梁屿卖得更好了，最后只剩了几个小玩偶。

梁屿其实有点冷，虽然他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但一直站在户外，依旧是难挨的。

梁屿这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过，直到半夜十二点多，他准备收摊回家了。

他从筐里拿出一个兔子玩偶，走向阳光百货门口坐着的女孩，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她等的人还是没来。

梁屿把玩偶给她，还让她开心一点。

拿到玩偶的女孩，眼睛里瞬间就湿润了。

女孩后来坐了地铁回家，梁屿跟她在同一个车厢，他已经脱掉了圣诞老人的衣服，所以她并不知道他就是刚刚给她拿玩偶的圣诞老人。

女孩低着头掉眼泪，哭得很难过。

梁屿悄悄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她说了声谢谢，擦去眼泪，尽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下一站很快就到了，她下了车，头也没回。

梁屿也在下一站下了车，然后打车反方向回了家。

梁屿一进家门就打开音响，他喜欢收藏cd，家里有一面墙的收藏。

他一边听音乐，一边打开电脑，翻看起过去的照片。

学校篮球队比赛，他没有上场，因为他赛前一个礼拜刚做了个小手术，不方便剧烈运动。所以，他只有当观众的份了。

围观人群里，她和几个女生站在一起，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穿23号球衣的男生。准确来说，这个赛场上有超过一半的女生是在看他。

篮球赛后，她跟女生们一起往回走。梁屿朝着她走过去，其实他们已经面对面过无数次了，但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他一眼，或者注意到他。

这天，梁屿忽然勇敢起来，他朝着她的方向，眼看着与她距离越来越近，他也没有放慢速度，他的速度太快，与她相碰的时候，她身体歪到一边，踩到了别人的脚，踩得很严重，对方好像骨折了。

没想到，他一念之差造成了这么强烈的连锁反应。女生立刻围到骨折的男生身边，连他的对不起都没听见。

“严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严东满脑袋都是汗，说：“没事。”

但还是让同学扶着他去了医务室，后来又从医务室转去了医院，据说真的骨折了。

那个女生从头到尾没有注意到梁屿。梁屿很后悔，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居然让人骨折了，他受到了良心深深的谴责。

他也想找机会接近她，跟她解释一下那天的事，但他们总是错过，反正每一次都不是合适的机会，拖得越久，道歉的话就越来越说不出口，日子过得太快了，他们一转眼就毕业了。

听说她考了医科大学，于是他报考了和她一样的学校，和她再次成了校友。

他想，他的机会一定在未来等着他。

2001年11月13日

俞声该上小学了，为了上这所小学，俞国涛和夏智华买了个学区房。他们家不缺钱，房产有几处，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算不拮据。

夏智华的闺蜜林嘉惠大学毕业后嫁给了当地富商安健康，

生了个儿子名叫安晓辉。因为夏智华和林嘉惠关系好，俞声和安晓辉从小就玩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林嘉惠用了点关系，让安晓辉和俞声在一个班级，能有点照应。安晓辉性格开朗，嘴甜会做事，到哪儿都讨人喜欢，俞声长得漂亮，乖巧，多才多艺，也很讨老师和同学的喜欢。

两个孩子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放假一起出去玩，一起看画展，一起报兴趣班。一路到了初中，安晓辉搬了家，就跟俞声不在一个初中了。

俞声家后来也搬了一次，转学到了另一所初中。

初三最后一年，两个孩子都挺忙的，没什么时间在一起玩儿。安晓辉以为上高中的时候或许会和俞声考进同一所高中，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俞声考上了省重点二中，他考进了一中。

原本林嘉惠也是想让安晓辉出国读书，就让他先在一中念着，学校好不好都没什么紧要的关系，等一切都办好，人就该走了。

高一下学期的一个午休，安晓辉去二中找俞声吃饭。

因为那天是俞声的生日，安晓辉特意翘课去买了个蛋糕给她送去。俞声从二中门口走出来，周围一群同学，只有她像活在另一个滤镜里，过路的人都看她，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俞声朝他招招手，把一群男生的目光也一并招了过来。安晓辉在他们的目光里看见了些……对他不友好的东西。

俞声看到他手里的蛋糕，“给我的？”

安晓辉：“对啊，寿星老。”

俞声：“只有你记得我的阴历生日，他们都给我过阳历的。”

安晓辉：“我妈说阳历不准，阴历才准。”

俞声：“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阳历生日哪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