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当天,众人都格外兴奋,狼羽本就尚武,更何况这次魁首的彩头是整整三百两黄金。众人摩拳擦掌,都对金灿灿的物件没有抵抗力。
重眠倒是觉得奇怪,这场大比武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只是……为什么丹香没有一点兴趣?
这家伙应该是个贪财的,怎么对魁首之位看的这么淡。
“丹郎有旧伤,拉不了弓,提不起剑,你让他去比武可不是难为他。”弥绛笑了,对身边的重眠道,“他那些功夫只能吓唬那些软脚虾罢了。”
提不起剑吗?
重眠回想了一下,想起不久前丹香那毫不犹豫的斩击。
“要去赛场看看吗?虽然丹郎不感兴趣,但左鸢会拉着他上场的。”弥绛眨了一下眼睛,拉起了重眠的手,言之凿凿的说,“你且看我是怎么把他们两个打趴的吧。”
弥绛的脚步快,重眠不得不加快脚步追赶她,两人一前一后抵达赛场,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树上绑绳索的丹香。
“左鸢呢?”弥绛快跑几步来到树下,仰着头问。
听到弥绛的声音,丹香有些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虽然为今日的比武换了身轻便的衣衫,但丹香的银甲护腕只戴了一边,领口的扣子都没系牢,丹香坐起身向下看去,第一眼就与重眠的目光相撞。
重眠立即偏过头去,丹香则是微笑,看着重眠欲盖弥彰的躲闪模样,对弥绛道,“他去探路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阿弥你已经准备入场了吗?事先说话,我和左鸢都不贪魁首的虚名,所以……嘿嘿,一会你见到我们可要手下留情啊。”
今日的比试似乎不是重眠印象中的那种,重眠看到丹香将箭筒扔向弥绛,箭筒里的箭尖都被蜡封住了。
难道是类似狩猎的游戏?
重眠胡乱猜测,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钟鸣。
“啊呀,要开始了,小重眠先去找老大吧,这里留不住人。”弥绛说着将重眠交给空闲的人,谨慎的检查完衣装后,弥绛背起了箭筒,“先走了,有情况就吹哨。”
丹香应声,坐在树枝上等待着左鸢,也不知过了多久,丹香犯困之际,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呼唤。
丹香睁开眼,感觉到旁边有人,左鸢靠着丹香肩膀,皱眉指着前方道,“瞧瞧,阿弥又在虐菜,那些新人被她打的嗷嗷叫。”
丹香顺着左鸢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弥绛雕弓满拉,脚步如风,淘汰者不断产生,魁首之名,必定是弥绛的了。
发出的箭矢再次命中目标,弥绛捻了捻胀痛的手指,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仍在躲懒的二人,弥绛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屑的吹响了哨子,那哨音缓慢的飘了过来,左鸢听完,随即嗤笑道,“她骂咱们俩懒呢。”
“你还不怼回去?”丹香也笑了,抬眸却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冲进了赛场。
“小姐!”
这响亮的呼喊让丹香身子一顿,差点从树枝上栽下去,左鸢眼疾手快,连忙抓住了丹香的衣领,“要死了,你嫌命长?”
“那姑娘怎么闯进来的?”丹香不满,指着那个匆匆闯进来的姑娘,左鸢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发现弥绛僵在原地,呆愣愣看着跑到面前的姑娘。
“情况不对,阿弥,你怎么了?!”左鸢快步来到弥绛身旁,刚要伸手去碰弥绛,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哪里来的乡野之徒,小姐岂是你能染指的?!”
这话语直接让左鸢懵了,看着皱眉谴责的姑娘,磕磕绊绊好久才找回声音,“你是谁啊,哪里来的小姐?”
“我是弥绛小姐的伴读,嘉姚。”嘉姚说着隔开左鸢和弥绛之前的距离,警惕道,“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不是你能触碰的贵人,小心掉脑袋。”
“喂,你这都是哪的话——”左鸢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对身后一直沉默的丹香道,“丹郎,你看这小娘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贺……弥绛?”丹香喃喃。
“怎可直呼小姐名讳!”嘉姚立马出声。
左鸢吞咽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左鸢偏头看向丹香,“你说什么?”
“耀禾的公主……”丹香神情复杂的看向左鸢,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之前老大说过的,他差人邀使者来接——”
“冯琢?”弥绛低着头,看着站在远处陈述的丹香,声音冷得彻骨,“原来是冯琢做了这种决定。”
左鸢见弥绛情绪不对,连忙上前挡住了丹香,“阿弥,你怎么了呀,你是皇亲国戚我们也跟着沾光,你……”
“左鸢,别说了。”丹香打断了左鸢的话语,沉声道,“弥绛,我知道你不愿面对,但——”
“你别开口,我现在要去找冯琢。”弥绛不顾嘉姚的阻拦,甩开了嘉姚挽留的手,“等找完冯琢,我再来和你算账!”
弥绛的话让左鸢后颈发凉,不安的看向丹香,“她会掐着老大脖子骂街的吧。”
“咱们跟上去。”丹香皱眉道。
静谧的小院里,今日格外热闹,冯琢看着阴着脸走进门的弥绛,立马猜出了她的目的。
手中的案牍还没看完,冯琢抿唇,下意识勾起唇角,和善道,“又拿了头筹吗,弥绛?”
“你……为什么这么做?”
弥绛身后的门窗打开着,冯琢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几人,仍维持着笑脸道,“顺其自然罢了。”
“玄叶顺其自然,亡了国,你顺其自然,要丢了我。”弥绛眼眶发红,咬牙强行冷静道,“我在狼羽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我已经和过去告别,你为什么还要推我回去!”
“小姐,你不要责怪冯大人,他也是为了您好呀,您离家这么久,难道不想家吗?”嘉姚伸手拉住了弥绛的手腕,言语恳切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您当初受的冤枉和苦楚都会得到补偿,夫人也盼着你归家,小姐、小姐您不要——”
“别碰我!”弥绛大喊,抬手推开了嘉姚。
嘉姚怔怔看着恼怒的弥绛,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这场景着实难办,丹香上前,低声对弥绛道,“你不能怪老大,也别撒气给她,他们都没有错,至少他们的初心都是为你好。”
这般言之凿凿,这般理性劝导。
弥绛恶狠狠瞪着丹香,喉咙发痛,她只觉得一团火在心口炸裂,顺着血管于五脏六腑中乱窜,找不到出口。
“为我好为我好,是,他们都是为我好,他们都没错,错的是我,对吗!”弥绛冷笑,“我不该离开那个鸟笼,我不该失忆,我也不该留在狼羽。”
“丹郎也没那个意思,阿弥,你反应过度了。”左鸢担心丹香被波及,连忙出声。
一旁的嘉姚却搞不清状况,听到弥绛类似自责的话语,忙顺着弥绛的话头道,“狼羽没一个好东西。”
莫名被波及的丹香和左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捕捉到了无奈。
这位伴读还真是分不清现状。
“老大,你应该说话了。”丹香深吸一口气,对冯琢认真道。
冯琢悲愁的看向丹香,无奈道,“我能说些什么?”
丹香拧眉,“说你从没想过要把她丢掉,狼羽永远是她的家。”
冯琢摊开手,神色恹恹道,“狼羽不是家,弥绛有她的家,真正的家。”
事件中心的人物再次成了焦点,弥绛攥紧了拳头,对满怀期望,盯着自己的嘉姚颇为恼怒。
什么小姐,什么耀禾,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弥绛嘴唇颤抖,死死盯着嘉姚道,“我……我认不得你,你的话我也没有任何印象。”
听到弥绛说出这种话,左鸢想也不想直接道,“姑奶奶,您这是要耍无赖呀 。”
丹香无声斥责左鸢,左鸢抿唇,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弥绛失忆的事在狼羽不是秘密,毕竟老大捡到她时,她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既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知道前尘往事。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果你能收留我,我会为狼羽出生入死。】
一晃多年多去,弥绛的前尘还能再追来,冥冥之中也算缘分吗?
左鸢这样想着,看到弥绛上前一步。
本以为她是要与嘉姚好好商量,没想到她长剑出鞘,直接用剑尖指向嘉姚的胸口。
“我不可能认得你,赶快离开,否则,否则我会杀了你!”
“嗳,你这是发什么疯呀?”丹香见状,立马去夺弥绛手中的佩剑,弥绛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腔,左鸢看到弥绛面容扭曲,仿佛陷入了一段永远醒不来的梦魇,丹香几乎将弥绛拥入怀中,弥绛仍不肯松开剑柄,掐着丹香的手腕,又哭又闹道,“我不认得她,我不可能认得她!”
束好的发髻已经散乱,弥绛咬着下唇,见挣扎不过直接将头埋进了丹香的胸口,佩剑应声落地,发出“咣当”的声响。
这场闹剧暂且落幕,冯琢望着在丹香怀中抽噎的弥绛,终究是不忍心,“我早说过的,她……不记得从前了,嘉姚姑娘,别再为难她了。”
“为难……”嘉姚的心脏绞痛,看着不肯面故人的弥绛,痛苦道,“我只是想接小姐归家。”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冯琢深深看着痛苦的嘉姚,低声道,“我应允你来见她,但你不能强迫她做决定。”冯琢抿唇,继续道,“现在,弥绛只是弥绛,她是狼羽的人,不再是耀禾的公主。”
冯琢强调了她现在的身份,嘉姚听了心更痛,可现状如此,又能改变什么呢?
嘉姚痴痴看着呜咽的弥绛,起身向她行了一礼。
提裙跪在她的面前,嘉姚努力挤出笑脸,“前尘往事确实不值得留念,小姐如今有了新的生活,嘉姚也为你开心。”
嘉姚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您不认得我……是,您也不该认得我,今日多有冒犯,嘉姚还得给诸位道歉。”
嘉姚微微弯腰,向弥绛磕了一个头,“我寻了您这么久,只是想和您说,家中变故已经摆平,夫人盼您归家,您没有错,从前是他们错怪了您。如果您愿意回心转意,那些旧事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只要您愿意。”
嘉姚没有起身,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闷闷的,“当然……您现在有了新的归处,不回去……不回去也好,只要你开心,嘉姚也开心。”
左鸢听得出,这家伙在强颜欢笑,只可惜弥绛不愿再重归过往,嘉姚这番话对弥绛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丹香抬眸看向冯琢,后者察觉到了丹香的目光,对丹香摇了摇头。
丹香只觉得心口发闷,抱紧了怀中的弥绛,“嘉姚姑娘,我为你安排归去的马车,快起来吧。”
嘉姚哭泣着起身,众人沉默之际,一个信息打破了平静。
小五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对众人道:沈重眠,逃离了狼羽。
关不住的小狼,丹香这样想,时至今日仍想着逃跑,还真是不留一丝眷恋。
“他果然不安分,我带人去追。”左鸢脸色沉沉,说着要往外走,丹香看着左鸢阴郁的模样,下意识出声,“你不用去。”
左鸢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丹香不说话。
丹香一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着冯琢的面说这种话实在是没脑子,在冯琢开口责难前,丹香讪讪补充道,“我亲自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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