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重重的，有一件器物在丹香的手中。

丹香大步向前走，并不想停下脚步。

人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真。

刚刚墨辰将这件器物交给了丹香，感受到重量时，丹香一怔，自胸口传来的疼痛竟一时压垮了他，让他陷入了那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也是在国师府。

也是一段失败的交谈。

丹香感受到刺骨的寒风吹乱长发，他实在是难以抑制他的情绪，试着平静但最终还是被情绪左右。

远处天蓝云淡，是个好天气。

丹香大步走向茶馆，匆匆在茶馆内寻找着谁，看客匆忙落座，丹香与迎面走来的人擦肩而过，终于在二楼雅间找到了想找的人。

鹤岁正托腮和瑞霄聊着什么，姑娘家的闲谈突然被一个大男人打断，鹤岁不免皱眉。

瑞霄则惊讶的看着丹香脏兮兮的外袍，有些疑惑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身上这么脏，这痕迹看着像……血？”

这里毕竟是茶馆，瑞霄将声音压低，看起来神秘兮兮的，像个神棍。

丹香走进雅间，将身后的门死死关住。

鹤岁挑眉看着丹香来到面前，向她摊开了手。

一朵小巧精致的金莲安放在手心，看起来那样美丽，那样华贵。

瑞霄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饰品，是簪子吗？”

“是暗器。”鹤岁接过金莲，稍微一扭，金色花瓣中隐藏的刀刃便显露，瑞霄倒吸一口凉气，讪讪说这东西好危险。

鹤岁也应声，抬眸看向丹香，“哪里来的？”

“墨辰临死前，把这个交给了我。”丹香回答，在鹤岁身旁落座，“上次去国师府，我也是被这朵金莲所伤。”

“所以……”鹤岁看着手中的金莲，“你想问什么呢？”

“金莲的主人是谁？”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题，鹤岁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金莲丢进茶杯。

金莲入水，发出咕咚一声，瑞霄看到金莲在茶水中缓慢的盛开，妖异又美丽。

“还能使用这种暗器的人，只可能是玄叶人。”鹤岁摇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大概率与王室有关，符合条件的人，只有安若君和……”

“伊华。”丹香说。

“不可能是安若君。”瑞霄下意识反驳，见鹤岁投来目光，瑞霄又懊恼的低下头，但瑞霄还想说些什么，瑞霄委屈的抬起头，小声补充道，“他不会暗算人，不会使小绊子。”

“我相信安若君的人品。”丹香面无表情道。

鹤岁饶有兴趣的看着丹香，“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伊华扶持了墨辰，让他当上‘慈怀将军’。”

鹤岁听到丹香的话，欣慰的点头，“没错。”

“现在她如法炮制，也要让善安公主上位。你知道左鸢的红颜知己是伊华，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接受，他们是一条船的人。”

鹤岁劝丹香想开点，因为这件事并不算秘密，知情人有很多，大家目的一致，暂时联合有什么不好呢？

但丹香紧缩着眉头，看起来苦恼极了。

“他今日能舍弃墨辰，那明日会不会舍弃弥绛？”

“她会哦，究其本质，她的目的是扶持玄叶太子，她的一切计划都是服务于玄叶复国。”鹤岁淡淡解释，看起来格外平静。

她很久之前就知晓了这件事，但她从不会主动开口。

丹香懊恼的攥紧拳头，声音有些沙哑，“她把弥绛当成棋子。”

“不止哦，她还把狼羽当棋子，左鸢也心甘情愿的让她作践。”鹤岁轻笑，指着丹香道，“我是棋子，你也是，大家都在棋盘上。”

“我不想让弥绛受伤……”丹香咬了咬下唇。

“你不想，难道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自她重回耀禾起，就注定要面对这些。她一定想好了未来，你没必要为她操心。”鹤岁拨弄了一下茶杯中的金莲，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你不如想想，该怎么躲过伊华。”

“躲？我为什么要躲她？”舌尖上火辣辣的痛，但丹香还是挺直了脊梁。

鹤岁看着他故作平静的态度，笑道，“她知道太子心悦你，肯定会给你下马威的。”

“她已经给我带来很多痛苦了。”丹香脸色有些差，瑞霄见状，为他倒了杯热茶。

“那是她玄叶的独苗，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太子。”鹤岁摇头，显然并不看好这份感情，丹香没来由心烦，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闷头喝茶。

茶汤滚烫，一入口就烫伤了他的舌头，丹香痛苦的放下茶杯，胡乱擦了擦嘴角。

“我劝你能不见她，就不见她，她是个狠心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左使与她狼狈为奸，狼羽是走不出这团漩涡了。”

“我才不上赶着讨嫌。”丹香郁郁道。

“谁说不是呢，玄叶人大概都是疯子吧。”鹤岁看向瑞霄，叹息道，“你应该留在弥绛身边，她孤身一人入局，周围都是危险。”

“明日我就入宫，陪伴在她身边。”

“也带上瑞霄吧，她也想去。”鹤岁道。

被点名的瑞霄冲丹香笑了笑，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丹香抿唇，“皇宫不安全，这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可以去，为什么我不可以？”瑞霄有些郁闷，“我能自保，身手不错 早就不需要你来做我的侍卫，再者，我也有我的追求。”

成为慈怀将军那种事……真的可能实现吗？

“你的追求是什么？”鹤岁听到这话倒觉得新鲜，瑞霄挺直脊梁，正色道，“慈怀将军呀，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你逃离了家乡，和安若君同行，只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鹤岁问。

“当然，这是我的心之所向。”鹤岁真挚道。

“为了那种事，真的值得吗？”丹香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想到瑞霄为了梦想与家中决裂，千里迢迢陪伴在安若君身边，丹香的心口就酸涩不已。

成为英雄，是要经历痛苦的。

慈怀将军并没有表面上那样春风得意，他也会有软肋，他也会有痛苦，他也会有眼泪。

“当然值得，为此付出什么，我都愿意。”瑞霄笑了笑，坚定道。

当事人如此，旁观的人还能说些什么呢？

丹香摸着温热的茶杯，闷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