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楼,面对一桌子的美酒好菜,周临言滴酒未沾,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倒是柳蓦,一进酒楼嘴就没停过。倒不是因为这酒楼的菜品多么惊为天人,而是……离澈山上的苦日子对比之下,很难有不好吃的东西。
“殿下怎么不吃?”柳蓦到底是个世家公子,虽然喜欢吃,恨不得大快朵颐,但吃相倒也斯文。
周临言看着一桌的菜,又扫了一眼柳蓦——他正吃得津津有味。“你吃就好。”
柳蓦方才光顾着吃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殿下的神色不太自然——眉头紧锁着,目光凝重,看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尽管不情愿,但是柳蓦还是想到了云然那件事。周临言为了试探她,可谓是下了血本。
虽然吧,她没有使周临言计划败露,不算奸细,可是……那丫头,明明是霄定阁的人,为什么又要向周临言投诚?殿下这会儿心情沉重,该不会是因为她吧?倒是能理解,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嘛。殿下的试探,这背后涉及的不仅是眼线刘午,还有埋伏在顶松山的众多高手。更何况,这本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刺杀那位的好机会。殿下把这个机会变成试探的那一刻,应该对云然有点信心吧。可到底,她还是霄定阁的人,甚至为了阁主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一向理智、果断的三殿下,怎么会如此扭捏?
莫非他对云然……柳蓦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一问究竟,否则,周临言……啧。
“周兄,别烦恼了。喝一杯,‘一醉解千愁’!”柳蓦端起酒杯劝酒。
“你喝吧。”周临言似乎特别不想说话,今天的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柳蓦更加确信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便不打搅他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
吃得正香,柳蓦抬眼看见了一个故人——孙照陵。好巧,他刚想打个招呼,目光又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哟,孙照陵那小子身边也有姑娘了。”柳蓦半开玩笑地说。
周临言却是见怪不怪:“他身边有姑娘,不是挺正常的?”毕竟,还随身佩戴着香囊呢,一看就知道是哪位姑娘亲手绣的。他记得,孙照陵身上那个香囊,沈晴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怎么又想到她了。周临言拍一拍脑袋。
“不过……他身边这位姑娘长得和云然好像呀。”看清那位女子的脸,柳蓦不禁感慨。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又提到云然了。死嘴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柳蓦啧了一声,随即回过头看周临言的神情。
“也不像吧,只是眉眼间有点相似罢了。”周临言下意识就反驳道。
柳蓦心里呵呵,殿下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人家云然姑娘吧?可千万别。情情爱爱,只会影响他们的大业。
“哐当——”楼下有什么东西摔了,发出刺耳的声音。
随即人群便发出巨大的声响,闹哄哄的。
“杀人啦!”
“快跑啊!”
“来人啊!”
接着便是各种声音——桌子倒了的声音,摔碎东西的声音,呼救声,哭泣声……
原本歌舞升平的酒楼霎时间沦为人间炼狱。
“怎么啦这是?”柳蓦赶紧放下筷子,围到栏杆上看。
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在与护卫打斗。
“柳蓦,干正事了。”
周临言拿起剑直接翻越栏杆往楼下跳。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把柳蓦看傻眼了——原来周临言来酒楼是有正是要干!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周临言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周临言,杀伐果决,怎么可能耽于儿女情长?
柳蓦也没闲着,赶紧下去给周临言搭把手。
蒙面人全都被拿下,只剩一个活口。
“把他押下去好好审问!”周临言收起沾着血的剑,吩咐属下办事。
方才与刺客交手,刀光剑影间周临言就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这个人现在却慢条斯理地擦着剑上的血,仿佛与世无争——如果忽略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血。
陈籁山刚刚从阎王那捡回一条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还心有余悸。那群蒙面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他本来心里有数。可偏偏这个关头,三殿下刚好出现,偏偏又凑巧救了他。太过巧合,反而让他心有疑虑。
“下官多谢三皇子出手相助。”陈籁山恭恭敬敬地向这位年轻的三殿下道谢。
“陈大人言重了。刺客我已已派人送去审问,想必这两天就能问出点东西。陈大人为官清廉,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陈籁山猜测,这些刺客应该是四皇子派来杀人灭口的。不过,这三殿下出现的倒是太巧了些。
“陈大人,我的线人得到消息,您今日会在此处有危险。提早做了准备,这才将刺客一网打尽。若是陈大人知道些什么,劳烦大人指点一二。”周临言的温润如玉扮演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早就习惯了,临走前还不忘叫人护送陈大人回府。
陈籁山也不是傻子。一面是四皇子的卸磨杀驴,一面是三殿下的相救。那一条是明路,他不是不知道。可……三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呐,倘若他站在三皇子这边,就怕日后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为了保住性命,四皇子那边肯定是不能继续合作下去。
但转念一想,三皇子德才兼备,若非身世所缚,本该是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有他在,大煜江山别有一番光景。终究还是心有动摇。
酒楼这边,柳蓦和周临言一起收拾残局。
“殿下可以啊,这一出雪中送炭,可谓一石二鸟。”柳蓦真心佩服眼前这位,“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连我都瞒着?我还以为,你来酒楼是想借酒消愁,是我肤浅了。”柳蓦连连摇头叹气。
“愁?区区棋子而已,有什么可愁的?她不能为我们所用,这世间能人这么多,少她不成?”
周临言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嘴硬。柳蓦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他还在为周临言断情绝爱感到庆幸,可是殿下这两句话就像是一盆凉水,浇得他心底凉凉。周临言这个人,如果真的不在意,便会只字不提。方才那几句,更像是置气。唉。但愿自己精挑细选的“靠山”,不会有一天为情所困。贵妃的前车之鉴,殿下应该比谁都清楚。至少没有出手干涉,这一点说明,殿下是清醒的。
周临言也注意到柳蓦的神色不对,一猜就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柳蓦,她只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云然的确很有本事,若是能为我们所用,我们便是如虎添翼。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便是威胁。她如果能活着回来,恰恰证明她有能力,值得我们大费周章;若她死了,那就当,上天有意帮我们除掉一个威胁。”
后来又想起什么似的,周临言补了一句:“再说,她不一定会输。”
柳蓦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倒是想的周全。”
*
沈晴微到底还是去鼎松山了——侥幸捡回来一条命。
她很庆幸,自己去了。否则,知道真相的那天,她会用余生来忏悔。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如果她没去,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但会遗憾许久,难以释怀。
周临言真是个狠角儿,他派去埋伏的人,根本就是冲着宿弥的命去的。没能如愿,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从鼎松山回京的路上,宿弥几番劝说沈晴微,才让她打消了回京的念头。
“等你月底回京时,我有个小小的礼物给你,就作为谢礼吧。”宿弥心想,若不是她,他这一趟凶多吉少,只怕连活着都成了奢望。
“一言为定!”沈晴微知道,宿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也就应下来。
*
她从前都觉得离澈山的山路好漫长,今日却觉得不过如此。
石阶上落了几朵桃花,已经枯萎了。
一路上,沈晴微在心里盘算——虽然是称病告假,可周临言他会相信吗?
刘午是周临言安插在霄定阁的奸细。经过鼎松山刺杀一事,宿弥应该能识破他的奸细身份。此前,刘午有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周临言?
真叫人头疼。
她大可以像从前那样继续伪装,一问三不知。但周临言要是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便永远都不可能信任自己。那样的话,她便不可能拿到“青有思”。
鼎松山的刺杀一事,尽管周临言多少带着试探她的用意,但刺杀宿弥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难道……周临言就不怕她告密,宿弥早做准备,带人马将伏兵一网打尽?
沈晴微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刘午一开始就将她的身份告诉周临言。周临言并不介意她曾为霄定阁做事。换言之,他想策反她,就像对刘午那样。
可是,他真的信任刘午吗?一旦刺杀宿弥失败,宿弥回京后刘午的身份自然败露,变成了弃子。
刺杀一事,周临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由此可见,他对刘午,可也没留情面啊。
多疑如周临言,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相信倒戈之人?
有这个前车之鉴在,沈晴微隐隐有了答案。
既然是试探,不如就让她先坦言。
至于背叛霄定阁,那是不可能的。
沈晴微赶到山上时,正值散学时分。弟子们陆陆续续从明心堂走出。
沈晴微明心堂前的空地等待。
周临言……会相信她吗?一紧张,她就攥起手。指甲用力地刺到掌心,她却感受不到痛意。
果不其然,周临言踏出明心堂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可他瞥了她几眼,眼神中似乎都带着几分让人畏惧的寒意。一旁的柳蓦则是看好戏似的朝她挑眉。周临言分明看见了自己,却假装什么没看见,毫不犹豫地从她身旁走过,忽视了她“我们谈谈”的暗示。
鼎松山具体发生了什么?有番外~
等全文完结后发(不影响主线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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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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