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长的黑影缓缓前移，最终将祝枝棠半身覆盖。

时聿呼吸平缓，但耳垂未褪的红润。

他将手里袋子递到祝枝棠面前，口气随意：“送你。是一瓶香水和一盏香薰。”

祝枝棠目光落在他提着的东西，没接。

“来工作？”

“嗯。”时聿面色无波澜起伏，“老板送的，我用不到，祝老师若不嫌弃的话帮个忙。”

Lerjoff香水并不便宜，祝枝棠不想收的，但看到他泛红的指尖，瞳眸缩了下，接过来。

“谢谢。”

时聿东西送过去，收的人看样子没什么负担，他舒口气，漾出浅笑。

在看到祝枝棠脖颈处项链敛去许多。

“要不——”时聿话没说完，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所打断。

“不好意思。”他俯身之后，侧身划开。

“时先生，你母亲情绪异常不稳定，需要你来医院一趟。”

时聿眉梢猛然皱起：“好。”

回过眼神看祝枝棠时，她：“你快去忙吧。”

“嗯。”时聿没停留，快速从安全通道下了楼。

祝枝棠提着礼物上车时，邓雁凡“咦”了一声。

祝之舟却嘁然吐槽：“还以为你突然找厕所呢，没想到去买东西了，想要怎么不给我说，还故作矜持地说没什么喜欢的。”

祝枝棠无视他的怪腔怪调：“喜欢自己买。”

后座的邓雁凡宠溺笑着：“早没碰到你，给你带来生日礼物刚好撞了。”

她将座位上的盒子递给祝枝棠，瞥着祝枝棠怀里的，问：“我记得雪月玫瑰送你很多瓶，怎么又买了一瓶啊？”

这个香水，祝枝棠很多，富景别墅有一瓶，南江府有两瓶，付清冉包里随身带了一瓶。

“喜欢就买了。”

“下次别花自己钱了，我屋里还有好几瓶没拆封的。”邓雁凡又道，“这个白茶香薰是新品，你喜欢的话，也从我这里拿，我离得近随时能来。”

“好……”

邓雁凡似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遇到个帅气小伙子，也买了这同款，说是送人，还挺会选。”

祝枝棠一愣，时聿临走从她身边而过时，他身上带着香味，很杂，但依稀能嗅出清冽的茶香。

碎片记忆缝合，走向古怪的方向。

祝枝棠甩甩头，手指落在包装盒上的字，细细摩挲。

.

时聿轻轻勾去母亲眼角的泪水，她木然的眼睛盯着窗外，在此刻转动了下，又继续维持垂头麻木神情。

“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现在好多了，先前情绪失控，吓到了不少患者。”一旁的护士停笔解释。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都该我不好，一时没看住她。”李阿姨很是自责。

时聿覆上母亲的手，用指腹缓缓安抚，冷静地可怕：“没事，阿姨你出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陪她。”

待母亲安然睡下，时聿才出了门透风。

混杂的消毒水味，让他有些胸闷。

又耐心安抚过李阿姨，他下楼去结费。

“时聿？”

惊喜又不确定的女音，让他错过头来看声音来源。

一位小腹微鼓的女人，眉眼生动，对他灿笑：“还以为认错了，你还记得我吗，咱俩初中同班同学，我和小满是你前桌，郑尚是你同桌，就是那个特别烦人的吊尾车。”

时聿认真回想一会，才有所记忆：“曾蓉？”

“你还记得我啊。”曾蓉笑得合不拢嘴，不合时宜干呕了两声，“不好意思……呕……孕反。”

“你自己一个人？”时聿没有瞧到与她同行的人。

“不是，我朋友陪我来的，她去停车了，我先来拿号。”

正说着，一声“曾蓉”让两人都回了头。

来的人将黑色墨镜下拉，仔细看了两人一圈。

曾蓉挥着手：“央央！”

钱央走近：“这位是？”

曾蓉：“我初中同学，时聿。”

“你好。”钱央伸出手，“我叫钱央，曾蓉的朋友。”

时聿礼貌回握：“你好。”

又继续道，“你们先忙，我还有事。”

曾蓉瞥到他手里账单，没再客套：“好，下次有时间聚一聚，小满和郑尚一起，对了，忘告诉你了，我老公是郑尚。”

郑尚原先坐在她后面，老是爱揪她小辫子。

“好。”时聿朝窗口走去。

他对自己那个便宜同桌，早就没了多少印象，开口多是礼貌成分。

曾蓉将钱央脸上的墨镜夺去，探头望着她眼睛：“还看呢，大小姐。”

钱央将视线收回，伸手去接曾蓉手里的东西：“你这个同学——”

“好久没见过了，初中时就长得帅，现在也这么帅，啧啧。”

“那你还能看上你老公。”钱央一字一顿，“恋、爱、脑。”

“你可别让我逮到你恋爱脑的时候。”曾蓉咬牙。

.

进入一月工作日，工作状态便进入繁忙加速状态，时聿需要备课、指导毕业生以及所带研究生论文，还要参加各种会议，更不用说要督促那群新生学习。

临近下课时聿又强调一遍，期末将至，勤奋备考。

刚出门收到卫婷的电话。

“你们外院有企业进行院系合作，人要来了，麻烦你去接一下。”

“我？”

时聿疑惑，老师什么时候负责接宾服务了？

“嗯，是南江有名奢侈品瑰澜海外总监助理，我现在在赶来路上，你以交流处身份迎一下。”

“明白。”

商务谈判，他的日常工作，自然不排斥。

何况，还能给毕业生多些去处。

时聿挂断电话，急匆匆拦了辆校园便捷车，去了门口。

他对着手机上的车牌号，一辆一辆扫过去，最终定在一辆银白保时捷。

一侧车门突然开了。

女人身着墨绿色西装，发丝柔顺微扬，皙白肤色，荔唇之上，顶着一副黑色墨镜。

走到时聿面前，她将墨镜一勾，挂在一侧口袋。

那熟悉眉眼，此刻微挑：“时聿？又见面了，不熟你们学校车库，帮忙停个车。”

车钥匙摊在她手心里，笑得明艳粲丽。

时聿眉头微动，并没有接：“钱小姐第一次来，是我们院失敬了。”

钱央瞧着他客气的君子模样，心底发笑：“没有，点名让你来接，外院西语教授兼京大国际处主要负责人，如此title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吧。时老师不肯的话，那我们就站在冷风中，等卫女士来吧。”

时聿错开她的眼神，停了两秒，拿过她手里的钥匙。

钱央眉眼舒展，觉得很是有趣。

就喜欢看这种矜持淡漠拒人之外的男人，不得不低头的模样。

上次与时聿一别，觉得很是遗憾，这种长在她审美点的男人，怎么能从她钱央手里溜走呢。

南江区小，动动人脉，一打听，也就知道时聿是什么名头了。

年轻教授，有名的西语翻译，私底下是清高难触的人。

这个个都在她审美上蹦跶。

自然不能错过。

钱央来过京大，她表妹以前在这上学，偶尔送过几次。

转弯路线很是心熟。

“时老师，我第一次来，不如带我参观一下？”

时聿扶着方向盘的右手青筋跳了下。

“外面冷，钱小姐还是快进房间喝点热水吧。”

钱央从后座拿了个黑色长款羽绒服盖在腿上。

“合作要谨慎，顺便考察一下贵校的环境，时老师不乐意？”

“没有。”时聿停好车子，“啪”将安全带解开，干净利落下了车，绕到副驾驶，“钱小姐请吧。”

钱央见他眉目皆淡，看不出什么起伏，嘴角微撇，下了车。

前几日刚下了雪，这几天很是干冷，她逞能没穿保暖的衣服。

逛一会儿还行，久了，腿脚有些扛不住地发麻。

望到不远处的恢宏建筑，像是来了兴致：“不知可否参观一下贵校的图书馆？”

时聿听声视线循过去，身侧人脸被外套遮住大半，依稀可辨寒风侵袭的红润，点了头。

没走两步，有人过来打了招呼。

刘晗不认识钱央，以为是同行的老师，一并同仁道了句：“老师好。”

又，“时老师是来找祝老师吗？”

“不是，工作。”

“好的，那不打扰了，时老师再见。”

刘晗又拧紧把手，继续飞奔向图书馆。

“这边。”时聿做了个请的手势。

图书馆大厅有暖气，进去，钱央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坐在临门的真皮沙发上，这里比较冷没人坐，其余座位都被学生占满。

时聿刚坐在她对面，见对面人裹着衣服，站起来要去给她盛杯水。

一个意外身影在视线之内出现。

时聿与祝枝棠视线对接片刻。

“听小晗说你有工作来图书馆。”祝枝棠解释，又看向正拉拉链的钱央，她举起手里的一次性水杯。

“我来吧。”时聿接过来水杯。

钱央瞧着两人，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但又看不出来所以然，便打量立着的女人。

祝枝棠未穿外套，灰色毛衣修身，只是边角处微卷，还有些未修理好的毛球。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也并不羞怯，察觉到钱央审视的目光，颔首问好。

祝枝棠给时聿指路，人没走，反而跟了上去：“这是烫水，这是温水，最后一个是冷水。”

见时聿不方便，自然上手拿过一个杯子接了些许温水。

她瞥了眼时聿。

“那香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吧。”

时聿心脏猝然敲了下，杯子的水差点溢出，一只葱白手指摁停了水流。

他顺着手指看过去，喉咙动了动：“上次吃饭时，发现了付老师给你准备的惊喜。”

“嗯。”祝枝棠不是准备兴师问罪，“谢谢。”

她将杯子递给时聿，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对了，月末工作结束，方不方便去探望阿姨？”

月中旬学生放假，老师工作结束，基本要到月末。

时聿语调轻缓：“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