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就罚什么。”
姣枝心尖尖跳了一下又一下,她抬起脑袋望着他,裴聿怀的眼睛很好看,其中像是携着无数亮晶晶的星星,叫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姣枝也不例外。
但是,这是在告诉她怎么解决吗?
仔细想想这句话,姣枝立马表现出垂头丧气,她说:“我好像什么都怕。”
裴聿怀轻轻一笑道:“那就不要让她知道你最怕的东西。”
这应该是最好的打算,姣枝嗯嗯点头,站起身环住裴聿怀的脖子说:“你真好!”
环了一会儿,她心中突然升起来一股阴暗来,恰在此时,身前的玉佩响动。系统催促姣枝道:“你快点动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姣枝猛然压下心中的不适,她神情木讷地拿下簪子,紧紧握着,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随后,姣枝的心砰砰狂跳,手却缓缓地、慢慢地、颤颤巍巍地高高举起,旋即又深吸一口气。她目光流转,还在观察到底往哪里动手,系统提醒道:“脖子,一命呜呼。”
呜呼——
腰间突然被人环紧,姣枝膝盖局促向前,脚尖微弱挪动半寸,浑身不可避免的颤抖,唇瓣溢出极轻的惊讶声。她察觉到裴聿怀的手掌揽在她腰上,用力缩紧,两个人的身形无比贴合,没有一点缝隙。姣枝缓慢垂眸,侧头看着他白皙的脖颈,好像在告诉她往这里戳进去,戳进去就能让裴聿怀一击毙命。
系统着急道:“你在等什么?只要戳进去,我们就成功了!”
姣枝还在纠结犹豫,她可是从来没杀过人,就连血都不敢看!彼时的她看不到裴聿怀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细腻的脖颈处落下几缕黑发,就好像是在等着她动手一样。姣枝神情恍惚,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她期期艾艾道:“我害怕。”
腰间手臂的束缚更紧了一些,姣枝心也跟着一紧,压得她好像要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簪子陡然掉落,之后便是漫长的安静。姣枝焦躁难安,感觉到环在她腰间的手一松,浑身震颤也如洪水猛兽般退得一干二净。
裴聿怀探头去看身后,姣枝死死盯着那根尖锐的簪子,慌忙地掰过他的脸,脸色苍白,表情也不自然,但眼睛如同被水波掠过般亮晶晶的,却又隐含着某种固执。
她轻声遮掩道:“没事,我的东西掉了。”
裴聿怀果真没有回头去看,漫不经意地让姣枝坐在自己的腿上,抬手碰了碰她的双鬓,别有深意道:“你的双鬓真好看,若是别几个发钗或者簪子,更明艳动人,明日你过来,我差人送过来让你挑选。”
姣枝一阵心酸,明明她刚才都要朝他下手了,他却还要送她东西,姣枝旋即闭上眼,小声道好,落荒而逃。
第一次刺杀狼狈收场,就连怎么踏出殿门她都记不清了,回头看时,她已经距离太极宫殿很远,她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
系统俨然觉得姣枝不争气,它怒其不争道:“你来长安的这一路,你还不清楚百姓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而且还有地方父母官轻贱百姓,贵族糟蹋粮食,那一桩桩一件件你都忘记了吗?”
姣枝眼底起了挣扎,忍不住辩驳道:“可是那些都是天高皇帝远,他看不到,而且,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即使他是皇帝。他似乎和我一样大,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系统气坏了,它怒声道:“哪里有什么误会,我看你就是被他的长相迷了眼,失了心!”
姣枝默默走路,也一声不吭,她最后才开口道:“我不想见血,换个方法吧,别用刀用簪子了。”
系统没好气地瞧见一旁的莲花池子,它随意说:“那你有本事把他推进去!”
姣枝承认道:“是个好主意。”
凤鸾殿,夜晚微寒,院子中的花被风浮动,花枝簌簌作响。
点点灯盏照晃了路,瑶芳拿着薄被踏上小径,桐君跑了出来,挡住了瑶芳的去路,不解地问:“你这几日怎么了?”
瑶芳紧紧抱着自己手中的被子,语气不耐道:“没怎么,你别挡我道了。”
桐君没有让开,她盯着瑶芳,想到这几日她的反常,偶尔冷言凉语跟她相对,就好像是有极大的火气,而这火气全是对她的不满与不快。她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住瑶芳,继续问:“没怎么你要抱着被子跑出去睡?”
瑶芳冷着脸,仰着脖子,烦躁道:“之前我们地位低,没那么多屋子给我们住,现如今搬进这里了,我想要自己有一间屋子有什么问题吗?”
桐君压根不信她的话,她目光逐渐冷下来,继而又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选离我最远的地方?倘若你想自己有一间屋子,隔壁便是空的,你大可以搬过去住。”
瑶芳再也忍不住了,她紧紧抱住被子,因用力而塌陷出一块方位,她高声怒道:“我就想离你远远的,我才选择那边的!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我不想看到你!你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听到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可以让开让我走了吗?”
少女的愤慨、崩溃、冷然、厌恶,所有寻隙发泄的抨击都令桐君摇摇欲坠,她保持冷静地看着眼前冒火的瑶芳,深吸一口气,目光聚焦又涣散。
她轻声道:“好、好。”
言罢,桐君与她擦身错过,瑶芳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小径,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来。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她这么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喝退桐君不高兴,还是因为心中的怒火还没完全发泄出来,怨气冲天地喊道:“你去捧着你的小娘子好了!为了捧她,把我们之间所有的话都告诉她,让我成为你路上的垫脚石吧!”
垫脚石?
哈哈?
桐君直接嗤笑出来,总算知道瑶芳为何如此奇怪,一切都变得清晰,她冷冷回头道:“原来你是害怕我和小娘子说了些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在小娘子面前说过你的任何坏话。还有,你在昨日见了谁,我知道,但我想提醒你,我们现在是小娘子的人,我们应该对她尽心尽职,况且你以为五娘子能帮我们什么?别被有心人挑拨离间了。”
瑶芳猛地回头,怒不可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的人是你吧!没错,我是见了五娘子的人一面,有劳你来费尽心思来提醒我吗?我明明现在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打算出卖小娘子什么,而你也别装作一副大义凛然,为我好的模样!”她讥讽道,“小娘子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害怕我会去告发什么?”
时至今日,桐君已是无言以对,不再理会瑶芳的反唇相讥,她嘴角勾出勉强的笑容:“好,你随意。”
清风徐徐,花枝震颤,传来几处悠然的香味,姣枝静静凝望月光,随后关上窗轩,安然入睡。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姣枝看着瑶芳先走过来,替她梳洗打扮,桐君后脚踏入,发现如此场景,她目光极轻地一顿,便默默走到一旁为她添置笔墨。
原本还算好的气氛,顷刻间变得有几分凝滞的压抑,就好像是两股极其低的气压相互压制,叫姣枝也浑身不自在,她默默关注着瑶芳和桐君,她们两人皆是对她温和一笑。
好像更不自在了。
姣枝目光流转,停在了昨天偷偷拿回药膏的前面,稍稍歪了歪脑袋,既然已经不需要涂药她为什么要把药膏拿回来?而且,这药膏还连接着她去见裴聿怀的桥梁,就这么硬生生地扯断了。
她在心中叹气,总觉得自己脑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太灵光。
好在裴聿怀今天还会找她,说要给她挑选珠宝。
今日,姣枝都心不在焉的,她偶尔瞧一眼外边飞来的小雀,又看看盛开的花,以及留意桐君与瑶芳的距离。
她们两人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位置,这座殿堂内,好似除了她,没有人注意到其中的奇怪之处。姣枝清楚的知道,她们两个人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讲话了。
“你在想什么?”宛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睛微微下垂,带着严厉的施压,她批评道,“学东西不用心,你这是想让我罚你吗?”
啊,居然来了。
姣枝脑袋摇成拨浪鼓,眨巴眨巴眼睛,眼睛浮起一层水雾,小声道:“对不起宛微姑姑,我现在认真听!”
宛微下颚轻抬,毫不留情道:“晚了,你害怕什么?”
啊......
如果不是裴聿怀先前提醒过她,她一定会说自己怕挨打,怕痛!什么都一股脑说出来,但是经过裴聿怀提醒,她转溜又黑又大的眼睛,无比真诚又无比胆怯道:“害怕出去玩。”
……
四周各处角落传来轻轻的笑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姣枝非常乐意、非常想出去玩,这话讲出来谁信啊?
宛微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一定是被裴聿怀提点过,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她忍俊不禁地挑眉,嘴角弯出无法遮掩的笑意,道:“既然害怕,那我就不罚你害怕的东西了。你将我这几日给你讲的礼记抄写十遍给我,三日后,我要看到。”
“啊??”姣枝心想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愁眉苦脸地应着,“我的手会断的,宛微姑姑。”
宛微不理会姣枝的撒娇,她看到大殿外有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他们的目光交错,宛微便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她拿起自己的书册,直接走了出去。
姣枝心如死灰地趴在梨花木的桌案上,忽然有人挡住了大片的光,她愁眉不展地抬头望去,那是一道又高大又清俊的身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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