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欺我病弱惹人怜

第二章 听牌

这要是不去,秦淮川桌上的那家伙好像也不是吃素的,左右两难之际,秦真跑来对他说:“孟先生,我哥叫你去。”

“……好。”他艰难抬起腿,走向屋内。

早先见过孟庭许的姨太太们都知道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听说教书教得还不错,人生得好,就是瘦了点。秦真这么难伺候的富贵公子,竟然听他的话。偶儿在院子里碰见,有时候也会多看两眼。

如今站得近了,仔细端详一番,互相都觉得这简直是个极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相又如何,只要是漂亮的东西,有钱人都喜欢。

几个太太平日里喜欢听戏的,也捧角儿,男相长得清秀的见过,就是没见过像孟庭许这样的。

她们私下还说起过孟庭许,惜他出身不好,家里穷。不过也觉着奇怪,什么样儿的家庭养了这么个白净小子,看那双手根本就不像是做粗活儿的。

孟庭许走到秦淮川身旁,有些窘迫。

这时拿红包的丫鬟过来了,赵娴瞧着机会上去搭话:“秦真有劳孟先生教诲了,这是秦府的一点心意,给先生的过年红包。往后也希望孟先生多多教导我们秦真。”她扭着腰横在秦淮川身前,几位太太们嘴角扯了下,十分看不惯她那妖艳贱货的样儿。

孟庭许往前踏了半步,正好隔开了她与秦淮川。

这钱够他和妹妹过一个冬天,也能还上欠金堂会馆的钱。他收了钱,道了谢,打算回去了。

不料秦淮川突然开口:“秦真脾气古怪,上课的时候听话吗?”

秦真窜出来,抱着秦淮川的胳膊:“听话的!哥,我听话的。”他转向孟庭许:“老师?”

孟庭许点头。

赵娴跟着说:“孟先生教得好,我们真真喜欢孟先生。”

秦淮川眼皮垂下,见秦真一脸嬉笑,道:“既然你喜欢,那该留先生吃了年夜饭再走。”

秦真站起来:“妈,我想留先生一起吃年夜饭。可以吗?”

赵娴见孟庭许寒酸气扑面而来,她扯下丝绢,扫了扫凳子,随后优雅地坐下,笑着说:“真真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赵娴惺惺作态叹了口气,“就是秦府暂时还没有年夜饭跟外人一起吃的先例,我看不如给孟先生在一旁支张桌子,川儿觉得呢?”

话里话外的,是嫌弃跟他同桌。

孟庭许脚下有些虚浮,急忙推辞着说:“原是各位太太们的除夕家宴,我一个外人本不应该在这打搅诸位的兴致。庭许家中还有事,那么我便先告辞了。祝各位太太新年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秦家几位姨太太都是个开明的性格,又见秦淮川脸色不好,纷纷开始劝孟庭许留下来。

“孟先生心胸开阔,别跟二太太一般见识。我倒是觉得人不分贵贱,大家有缘一起吃个年夜饭也没什么。”三姨太嘴角微扯,说话时不忘看秦淮川的表情。

“就是就是,我们跟先生有何区别,都是人嘛,人总是要吃饭的。哪张桌上不是一样的吃,嚼碎了吞肚子里拉出来也都一样。”四姨太附和道。

她是山东人,性子直爽,长相俏丽,秦鸿莲娶她就是看上了这点。

“我没意见,我本来就不是个心思狭隘的人,川儿都说一起吃了,有何不妥?”五姨太擦擦嘴角,等着秦淮川开口。

赵娴面色铁青,哼道:“指桑骂槐的有什么意思,说白了你们几个不就是看川儿回来了吗?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待孟先生,今日非要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要吃你们吃去,拉踩我算什么?”

孟庭许心里叹了口气,这趟浑水终究是淌了。这屋里没一个好惹的,女人们倒还好,不过是耍些性子哭闹几句。

最不好惹的是秦淮川,笼统进了屋子就没说几句话,可房里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想来最终的话语权还是在他身上,只好默不作声当个哑巴。

默了会儿,赵娴哭哭啼啼地擦眼泪。秦淮川终于有了表情,对着孟庭许说:“先生别介意,家里人嘴碎,净说些疯言疯语的话。”跟着,他纤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招手叫范文生:“二姨太胃有毛病,给她单独上一桌子菜。”

“是。”范文生说。

众人围坐,没过一会儿,一盘菜接着一盘端上桌。

孟庭许端坐在秦淮川身旁,俊美的相貌比桌上的菜还秀丽可餐。反正现在他就是片浮萍,风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倒。少说话,不乱看,听话就好。

赵娴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家里现在总归还得是秦淮川做主。

菜已上齐,所有人都开始默不作声夹菜。

孟庭许仪态端庄,显得很大方。夹菜却只夹了面前的菜,秦淮川瞥见了,故意将梅菜扣肉推到他面前说:“先生尝尝这个。”

他看着肥肉没动筷,几个姨太太瞧着了,都笑了起来。

“川儿从小就不喜欢吃肥肉,总把梅菜扣肉推给别人吃。”

“先生要是不喜欢,就别搭理他。”

“是啊,我还没见过强迫别人吃肥肉的呢。我不吃,我最近减肥呢。”

秦淮川带着哄骗的意味,道:“她们说的没错,我喜欢强迫别人吃。先生这么瘦,多吃点才好。”

“……”孟庭许伸手夹肉,无奈地吃进嘴里。

赵娴单独坐一桌,冷不丁又呛了句:“一整年连猪肉都见不到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吃?”

孟庭许捏紧筷子,沉默不语。

他是穷,但也不是没吃过猪肉。他给别人上课的报酬,攒攒还是可以买得起二两猪肉给妹妹吃的。听着那声音相当刺耳,不觉难受起来。

秦真埋头吃饭,面前的盘子里夹满了菜,什么也没想接着她的话就往下说:“妈,我怎么天天看见猪肉也不喜欢吃?”说完筷子伸进了鱼肚里挑肉。

赵娴被儿子这话一怼,很是生气,摔下筷子拎着秦真的后脖颈就往她桌子前带:“没出息的,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秦真吃疼,挣扎着叫起来:“我不跟你吃,我要跟我哥一起吃!”

气氛甚是尴尬。

她力气小,没拉住,秦真又跑了回去。众人见她如此没个礼数,早就习以为常。

秦淮川放下碗,擦了擦嘴:“二姨太不爱吃猪肉,去给她换条清蒸鲈鱼来。”说完,小声问孟庭许:“吃得还习惯吗?可合你的口味?”

他落下筷子:“习惯。”

须臾间,背后又传来赵娴的咳嗽声。啪地一下,碗摔碎在地,她捂着喉咙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喊。

众人慌张,丫鬟急忙扶起她,看着碗里的鱼刺,顿时愣住。

几位姨太太更是面色凝重,不想失态又好奇地朝她打量。

只见她吐着吐着一口血卡了出来,下人们手忙脚乱,唯独秦淮川依旧淡定地吃着菜。姨太太们也不敢动,其实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秦淮川吩咐管家请了医生来。

屋内恢复平静,似乎刚才这一场小插曲没发生过。

几个女人眉来眼去暗自嘲笑,活该那贱人口无遮拦。这么多年了,还敢惹秦淮川,仗着有秦真无法无天。现在秦淮川回来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孟庭许心底一颤颤的,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原来传闻没错,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秦淮川好手段。

他想赶紧离开秦公馆的心再次变得迫切。

用餐结束,三姨太看着秦淮川落在孟庭许身上的眼神,主动说:“既然川儿在,今日又是除夕,那不如跟我们一起打牌守岁去吧。”她走向孟庭许,“孟先生也来呗,很好玩的。”

孟庭许摆手:“多谢太太邀请,我已经蹭了年夜饭,不能还跟着守岁,我一个外人多少有些不合适。”

“哪有什么不合适,我们教先生不就好了?是吧,川儿。”

秦淮川笑:“既然三姨太开口,孟先生就留下来玩几局再走吧,晚些我让范文生送你回去。”

“可是……”

“没关系,咱们今晚不输钱,输了的人只罚酒。”三姨太说。

“行啊,正好把你上回私藏的那瓶洋酒拿出来,让大伙解解馋。”

“各位妹妹就想着我那好东西呢,好好好,过年是个喜庆日子,那就拿出来呗。”

孟庭许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被推进另外一间屋子,装修富丽堂皇,各处摆放着名贵的瓷瓶画作。他被三姨太拉着坐下,四个人围在桌前洗牌。

秦淮川白衬衣领口微微敞开,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品茶,秦真在一旁玩着他的手|枪,一会对准花瓶,一会对准丫鬟。吓得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喘,僵直了身子。

“川儿,你不玩儿吗?”三姨太喊道。

秦淮川抬眼扫过孟庭许的脸:“你们玩儿。”

她又看回孟庭许:“我先教你认牌,麻将有三种花色,筒,条,万……”

她说了什么,孟庭许脑子根本记不太清了,因为他这个位置抬头就正好对准秦淮川和秦真。

如果他用力抠动扳机,对准自己砰地一下,他估计就会命丧当场。现在哪里有心思打麻将,思绪全飘去了秦真身上。

秦淮川时不时看向他,带着看不懂的眼神,可怕得很。

他居然随意让别人玩自己的手|枪,就不怕擦抢走火吗?

第一局下来,他连牌都没认全。

第二局,牌多少认得了。

第三局,又输了。

洋酒烈,他喝了三杯,头有些晕,不在意那枪了,反而放松下来。

“摸牌。”

“幺鸡。”

“哎!谢谢好姐姐,碰。”

“得了,狗屎运气吧五妹。”

“孟先生,该你摸牌了。”

孟庭许动作迟缓:“哦……六筒。”

过了会。

“孟先生又输了,给他满上。”

“孟先生,输了,快喝。”

“先生这牌不行啊,总是打给别人胡。”

三姨太侧身朝秦淮川喊:“川儿,你要不帮孟先生看看牌吧,他都喝了五杯了,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孟庭许脑袋懵懵的,所有人的话落在耳中仿佛都被放慢了。

他伸手摸着牌,顿了顿,看四条像五条,看五条像六条。忽然,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过来,他微晃脑袋,看见了一旁白色的袖口。

“不听牌吗?”秦淮川问。

他蓦地一怔,孟庭许晃着脑袋扭头:“嗯?”

眼神恍惚,神情也有些迷离。

“听牌,打这张。”秦淮川指指牌,身体朝他靠近。

孟庭许咳嗽起来,点头:“嗯。”

其余桌上几人看得津津有味,三姨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淮川真的来教他打牌了。

一局下来,他说一句,孟庭许打一张。

果然,这一局他赢了。

孟庭许感觉头越来越沉,花色逐渐模糊起来。

等再次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刚才的沙发上,四人全都散了,只剩一旁的秦淮川。他慢慢坐起,摸着身上盖着的毯子,这做工比他的长衫还好。明显一对比,他还真是个穷酸书生样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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