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废

我中考成绩挺好,走定向的话可以读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但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法享受定向,最后去了当地排名第三的高中,是个省重点,也还不错,因为小时候没少看电视剧,所以我对高中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然后我就被现实狠狠打击了。

学的东西听不懂,老师上课讲的很快,而我本身就是个社恐,不敢去问问题,如此陷入了恶性循环,成绩越来越差,从进校时的年级一百名退到了七八百。

“你这样的话,分班肯定要掉到平行班去的。”

我避开了班主任担忧的目光,无奈笑笑。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提醒。”

那年的冬天来得很早,记忆里每天都是乌云密布。

我挂掉妈妈的唠叨,在分科表上写下了“物化生”。

其实我犹豫了很久,我清楚地知道文科才是我的强项,可是我好像被一片浪潮推着。

“学理好啊,学理有出路。”

“理科生好找工作。”

各种喊声裹挟着我往理科的殿堂走去,然后我被无情地关在了殿堂门外。

最终的归宿,是平行班。

从云端打入淤泥,这种感觉怪难受的,那滋味就像把一个常年泡在温室里的人猛然扔进冰天雪地里,这个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想办法适应,而是锥心刺骨的疼。

嗯,确实很痛苦。

就是在这痛苦的时候,我遇见了贺鸣秋。

我当时情绪很低落,百无聊赖地在新教室里四处张望,无意间看见了他,只草草看了他一眼,然后我就瞪大了眼睛,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好像我早就认识他,虽然事实证明,在此之前,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按照套路我应该去主动找他搭话试探试探,然后或许会开始一段轰轰烈烈的故事,可生活不是电视剧,我也没有那么多勇气。

因为分班的事,我跟家里人闹得心力交瘁,筋疲力尽。

电视里撒贝宁正在给全国人民拜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耳边骂声和笑声混在一起,此起彼伏,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除夕夜,鱼汤混着眼泪溅到我的毛衣上,又被骂哭了,唉,这年过得,怪寒碜人的。

高中节奏很快,元宵节还没到,我就滚去学校了,然后开始了无休止的月考,换座,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学科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不景气,多半原因在我自身,那时候本能抵触理科,学不会,学不下去,所以不学。

日复一日的循环中,时间匆匆从寒冬溜到盛夏,我跟贺鸣秋成了前后桌。

然后自然而然,我们开始说话,开始有了联系,开始了我所有不可言说前的漫长铺垫。

学校有个恶心人的周测制度,每周全年级都要统一进行一次所有科目的考试。

之所以说这个制度恶心,是因为它让师生都不好过,我们写试卷,老师批试卷,周周复周周,大家都很疲惫。

而这种周测的监考力度基本没有,学生都在自己班里考试,没有监考老师,纯折磨。

有次晚自习英语周测,贺鸣秋有一个单词不认识,他拍了拍我,因为我英语还不错,单科的话,在年级上也能排的上名次。

我回头告诉他单词的意思,他听完后嬉皮笑脸地跟我道谢,懒得理他,刚准备继续做题,他突然开口。

“你有两个酒窝欸,好可爱啊。”

他这话如雷贯耳,我被劈的外焦里嫩。

他说什么?!

他说我可爱?!

耳朵开始发烫,脸烧的没有知觉,我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你,说什么?”

“说你很可爱啊,怎么了。”

我抬头迎上他坦诚的目光,又飞快低头,他突然往前凑了点。

“你脸怎么这么红?”

心跳快的不正常,我咽了咽口水,硬邦邦开口。

“试,试卷太难了,被气红的。”

说完我就立马转身接着做题,可怎么都静不下心。

一篇阅读看了二十分钟……

毁了,我趴在桌上,内心懊恼的不行,这试卷估计写不完了。

脑子里面全是贺鸣秋的脸和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皮肤比较白,头发茂盛,细碎的刘海垂下来微微挡住眼睛,眼睛算不上大,但很亮很有神,看人的时候非常专注,有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鼻梁直挺,薄唇紧抿,不笑的时候玩世不恭,笑起来的话,嗯,更花花公子了。

他是这样笑的,双眼眯成月牙,定定看着你,然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神情好像在说,你就是他的全世界,整个人长的就有种祸国殃民的感觉,切,还不如不笑。

我愤愤地下笔。

试卷最后还是写完了,但是是卡着点写完的,比平常慢了很多。

都怪贺鸣秋。

放学回家后,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镜子里的我眉头紧皱,气色暗沉,黑眼圈比鬼还重。

可爱吗?

我挠挠头,算了,可能是角度问题。

不管了。

停止思考,一头栽到床上睡觉去了。

……

数学老师是班主任的痛苦就是,上数学课睡觉睡不安稳。

在被老班扫过好几眼后,我不敢睡了,撑着眼皮硬听课,他讲的是一道经典题目,讲着讲着他来电话了。

对了,老班还有个年级副主任的身份,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这不,他刚放下电话就说他有事,这节课不能继续上了,剩下的时间让我们自习。

自习啥啊,补觉才好。

还没趴下,帽子就被人揪住了,我木着脸回头,一副杀人的表情看着贺鸣秋。

他好像没感觉到我的杀意,像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那样兴奋地举着题目。

“你上次考试这道题不就错了吗?我给你讲讲,说不定能让你从30多分进步到50多分呢。”

“不听。”

“来嘛来嘛。”

“我啥都不会,你讲了我也听不懂,再说,30多分跟50多分的区别又不大。”

“你先听我讲讲。”

拗不过他,我皱眉点点头,开始半真半假地听癞蛤蟆扯皮。

三分钟后,我眉也不皱了,嘴角也上扬了,因为有一件很惊喜的事情,我竟然听懂了!!!

“我听懂了!”

他却一点也不惊讶。

“我就知道。”

他知道我能听懂?

我有些疑惑。

“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你很聪明啊。”

他正色盯着我,开始说人话。

“你刚上高一的时候,还没满14岁。中考数学130多,纯靠分数考进省重点,虽然你现在数学只有36。”

他忽然笑了一下。

“但我觉着,你要是肯学的话,逆风翻盘的概率很大。”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大学。

鼻尖萦绕着不知名的花香,熏得人心烦意乱。

“哈哈哈,我要睡觉了。”

微笑真是个万能的表情。

校服蒙在头上,眼睛瞪得溜圆。

是啊,只要我想学,可天下万事,我怎么可能会每件都想去做呢,这不扯淡呢吗。

净说些让人胡思乱想的话,烦死了。

眼睛一闭,所有事都走开。

夏天遇上痛经,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而在学校只会更痛苦,因为空调坏了。

我捂着肚子蹲在墙角,小腹像被刀绞着一样痛,温度这么高,窗帘还不给拉,太阳肆无忌惮烘烤我的后背,脑门一阵阵冒着汗,腹背受敌,不出意外,我马上就可以原地飞升成仙丹了。

“呼呼呼呼呼”

许是热糊涂了,我竟然感觉有凉风吹起了我的头发。

“嗯?”

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男孩高大的身影笼住我,手里拿着个小风扇对着我脑门吹。

对着,我脑门吹。

我:“……”

见我抬头,贺鸣秋掏出一颗旺仔牛奶糖,展现出他无懈可击的笑容。

“吃吗?”

沈晴立马凑过来。

“哎我吃我吃。”

她跟贺鸣秋关系不错,现在玩的挺好,当然后来玩的更好。

“可这是给她的。”

“不给就不给嘛,小气。”

沈晴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他没给沈晴。

但我也没力气回应他,冲他摆摆手,接过小风扇准备起身。

结果这二货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直接把糖扔过来了,我意料之中地没接住,也懒得去捡。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去捡了,他蹦蹦跳跳把糖捡回来,然后顶着我震惊的目光把糖递给我,修长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掌心,虽然一触即分,但我还是觉得我的手不正常了。

“这么想让我吃,你往这里面下药了?!”

他抽了抽嘴角,瞥向我,低声嘟哝。

“不舒服吃点甜的会好一点,这道理你懂不懂?”

我没再看他,一时有些出神,道理我当然懂,只是这心里面,却还一团乱麻。

不等我理清思绪,上课铃就打响了,无暇顾及其他,我赶紧回到位置。

教我们物理的是个中年男子,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他是物理的忠诚爱好者,常常因为我们对物理不够热情而苦恼。

其实我觉着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物理都考六分了他也没有看不起我,只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自习把我叫上讲台,对着我的考试卷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一本正经问我。

“你跟我有仇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使出了我的万能微笑**,就这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他终于挥挥手,语重心长告诉我。

“老师相信这不是你的真正水平,而且现在还有时间,好好学啊。”

凭我对自己的了解,这当然不是我的真实水平,我的实力是啥都不会,连这六分都是凭运气得来的,虽然运气也没有多好。

那次谈话后我决定励志学习,于是开始自学加速度,结果发现学不明白,直接放弃,说到底,还是心态问题。

果然,人要是不想学,别人怎么苦口婆心都没用。

翻箱倒柜扒拉出物理书,然后听着老师在黑板前滔滔不绝,我昏昏欲睡。

窗外花开又花落,树叶的颜色不停更迭,风声不知停在谁的耳畔,蝉鸣渐远。

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夏天就只剩了个尾巴,而我的高一生活,也走到了尽头。

我恍然惊觉,这一年彻底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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