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Bourbon篇·桂花载酒

他注意到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软弱。可这种软弱,和意识到就能驱散的幻觉并不相同。他看着望月,这个人有他熟悉的脸,却用一种他所陌生的方式活着,反差之大让人怀疑躯壳里面被更换了一个灵魂。

没有保存残余药液的条件,包装上没有任何标识。拿走注射器的话恐怕只会引起眼前这个望月的反感和警觉,破坏他们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不知道小降谷有没有得手过。指尖的热意已经逐渐退去,萩原心底的疑虑却越积越多,他轻轻拨开遮挡着对方眉眼的几缕黑发。他想起那首在倒计时清空后、在安装着炸弹的高楼上,那首让人啼笑皆非的儿歌。

有种问错了问题的懊悔。

“…是你吗?”

自然不会得到应答。

松田和他在一个月前就与公安签订了保密协议,作为降谷身份的知情人、也是Casablanca目前社会身份的知情人。最不用提的好处就是他们终于知道销声匿迹数年的同期到底身处什么样的危险之中,而他们不必再保持距离,而是能参与其中,为降谷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相对应的,公安也发放给他们与Casablanca其人有关的信息:

目前使用的社会身份是川江绫也,真名不详,行踪不定。由于此人背后还涉及一个跨国犯罪组织,暂时不予抓捕和控制,保持监视状态。

真名不详。

看到这里时,萩原意识到就连降谷也有所保留。他和松田对视一眼,同样保持不言自明的沉默,这也是幼驯染的其中一种默契。

望月的眉心微蹙。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可能要醒了——这才不到十分钟。

萩原迅速躺回原位,按照自己的记忆甚至复制了刚才的躺姿,想了想又进行了微调。毕竟他不是死尸,总维持一模一样的姿势也不合理。

他闭着双眼,藉由床垫感觉到另一侧传来的压力变化。望月起身了,动作很轻,他在收拾注射器和安瓶…键盘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现在,萩原并不知道自己的气结感来自何处。

今天是长野县的平凡一日。

毛利小五郎父女和江户川柯南在参观川中岛时遇到大和敢助、诸伏高明和上原由衣,于是六人结伴同行,结果在千曲川的河水中发现竹田繁的头颅。黑田兵卫登场,带领警察们分组调查。上原由衣为柯南介绍黑田兵卫的同时补充了九年前的案件信息:大和的朋友磕了药后在街道上开枪扫射,并将路过的中学生油川艳子杀死,竹田迫不得己将犯人击毙。

那之后大和就离开了竹田班。

作为尸体目击者的几人一同来到长野县警署做笔录。

在警署外,柯南看见了眼熟的车子——连车牌号都对得上。东京总是发生各种事件,每一起都不会错过的柯南自然早就在排爆警官们面前混了个脸熟,记忆力极佳的他很快认出:这是萩原警官的车。

萩原警官怎么在长野?

小侦探犹豫着思考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在看清副驾上的人影时,他的思绪被冻结般停止了。

黑发蓝眼的年轻人正窝在副驾驶位上,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移动,显然在回复信息。他似乎对车外的环境毫无兴趣,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刻意的冷淡中。

当他抬起头时,柯南条件反射地往毛利小五郎的身后藏了藏。

所幸,Casablanca目光并没有落向他们这边。他只是随意地抬起头,朝车窗外的某处瞥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敲手机。

虽然Casablanca一直没有对他表达过要把他抓回酒厂或者替Gin处理掉的意图,他们甚至在流火岛上还有一次算得上是愉快的合作…但柯南可不会忘记这个代号的持有者是炸弹贩子…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个炸弹贩子能光明正大而且看起来可以自由行动并且坐在排爆警官的座驾上啊?!

而从Casablanca瞥过的方向很快跑来车辆的主人,萩原走到车旁,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车里。透过车窗,柯南好像看见两人短暂地交谈了几句。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凭借着精准的唇语技能,他清晰地捕捉到了Casablanca的嘴型——

“真慢,走吧。”

那辆车在他面前驶离。

“怎么?”毛利小五郎的手盖在他头顶,惯有的随意:“喜欢那辆车?还是很眼熟?——听声音像是改装过引擎啊。”

“柯南,不要乱跑哦。”毛利兰牵住了他的手。

“哈、哈哈,没有啦。”柯南熟练地装小孩回应道,示意自己没事。

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才从驶离的那辆车上收回目光。

长野县警署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蓝色与紫色的眼睛在后视镜里对上彼此的目光。

“那个小孩很有趣,不是吗?”望月问:“捎上你姐姐,我们去桐原家吧。”

长野县警内部有警察被谋杀,诸伏高明等人一时间无暇他顾,自由调查的时间和空间都充足。

望月再次低头继续敲手机。

Hakushu已经受他指令对鹫见基金展开调查:公开的财务报表显示它一直在为警员遗属提供经济支持,然而资金来源却模糊不清,捐赠者几乎全是匿名。即使在网络上完全自由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没能直接抓到它的破绽。

只有一处突破口,恰恰好正是——三年前、长野县警机动队狙击手桐原勇树意外交通事故死亡。官方记录显示他的家属得到了“正常标准的抚恤金”,但鹫见基金的捐赠信息却没有如其他案例般出现在相关转账记录中。

桐原家属收到的捐赠金,极有可能是通过现金交付的。

“又查到什么了?”萩原倒是目不斜视。

“鹫见基金、名义上是为殉职警员的遗属提供帮助,但它的资金来源和去向都有问题。”望月点开Hakushu已经推送到Margarita云端存储的报告。

“和桐原的死有关?”

“和桐原的死有关,”望月说,“和你姐姐的事故有关,和想杀死…我的人有关。”

“它可能牵涉到多起殉职警员的死亡,洗钱和内部贪腐…现在还不能确定,但这很可能就是你姐姐被盯上的原因。”

据萩原研二所知,他姐姐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尤其是在经历了这场“事故”之后,她的警惕心抵达一个全新的高度。她清楚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牵涉的层级和危险程度,甚至连身为弟弟的他,她都没有完全透露出自己的调查细节,只是勉强同意他跟随罢了。但是,她却默许了对她而言尚身份未知且来路不明的望月同行。

她给出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川江君是事故现场的目击者,他在关键时刻拨打急救电话、救了她一命。出于“感谢”和“保护目击者”的考虑,让他同行似乎情理之中。

只有她弟弟才清楚:这确实是理由,也就只是理由而已。

而萩原千速的想法概括起来很简单。

这个“川江”如果真的是敌人,那么接近她只会露出更多破绽;如果是盟友,那么他会是她深入这张复杂网络中的唯一引路人。

更何况,她看向那两人——

川江正站在萩原身旁说着什么,背对向她,脑后草草扎着的黑发被吹得凌乱飞舞。身高差的缘故,他的声音很轻,长野县的风又太大,刚出口就和白雾一同被吹散了;更高的黑发青年就微微弯腰俯身听他讲话,以捕捉那若有似无的声音,神情很专注,同时、无比自然地抬手在川江的头发彻底散开之前扶了一下将要松开的头发,用手指将发圈重新勾紧了。

凭借对自己弟弟的了解,萩原千速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这两人若不是同事,那多半是故友。

桐原家所在的社区安静而整洁,低矮的住宅楼外墙有些斑驳,但能看出住户们的悉心维护。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停留在几年前,时间仿佛也在进入这片区域后变得迟缓。

应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在看到萩原研二出示的警官证后似乎感到局促,但迟疑片刻便让开门口:“请进…”

三人鱼贯而入。屋内一阵暖意扑面而来,陈设简朴,沙发靠垫有些褪色,茶几上摆放着半杯冷掉的茶水和一只打开的针线盒。起居室半面墙都嵌着巨大的落地窗,采光倒是极好。

“抱歉突然来访。”萩原研二站定,微微点头,言辞恳切:“我们正在调查几年前的一些案件,有些问题希望能向您请教。”

桐原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是关于勇树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而萩原千速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态。她偏头看向川江,他的脸上泛起很浅淡的红色,正攥拳抵着下唇以抑制咳声,视线更多地在室内布置上扫过和停留。

“……请坐吧。”桐原夫人叹了口气:“三杯茶,可以吗?”

“水就好,谢谢。”川江哑声道。

桐原夫人朝厨房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单薄而疲惫。萩原千速轻轻将茶几上的针线盒推开了些,腾出更多空间,目光却仍停留在上面,线轴颜色鲜艳,与房间内其余陈设的黯淡形成对比。

萩原千速低声问:“川江君,你还好吗?”

川江摇头。萩原千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注意到窗台上摆着一排相框,那些照片上的时间似乎都停留在三年前,仿佛桐原家在那场事故后,时间也一并静止了。

桐原夫人端着托盘走回来,将茶杯依次放在他们面前,随后自己坐到了对面的单人椅上。杯中的热气腾起,茶香似乎盖过了什么东西。

“谢谢。”依然还是萩原研二继续接过话题:“请问桐原前辈生前,和您谈起过工作上的事情吗?”将先生的称呼替换为前辈,距离瞬间就被拉近了。

桐原夫人垂下眼帘,双手交叠在膝上,无声绞着毛衣的边角:“他很少提工作,总说不想让我担心。”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着措辞:“可我知道,他那些任务总是危险得很。每次他出门,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得来。”

“在三年前,您是否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桐原夫人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异样……?”她低声重复,努力回想,“其实,在他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好像总是很疲惫。他偶尔会半夜接电话,接完就出门,但不告诉我原因。我问过几次,他都说是工作需要。”

萩原研二立刻捕捉到她语气中的犹疑:“那些电话,您听到什么具体内容了吗?”

“没有,他在卧室里接的。”桐原夫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歉意,“但有一晚,我听到他提到了‘资金’这个词,还有‘不能拖’……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了。”

姐弟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川江放下杯子:“失礼了,我出去透透气。”

“谢谢您。”萩原目送他出门,继续和桐原夫人交谈:“这些线索会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

情况已经差不多打探清楚,接下来是萩原千速作主攻,他来打辅助。女性更富有同理心,彼此之间更容易理解。萩原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看见望月站在花坛边上。这宅邸里,只有那坛子花被打理得欣欣向荣。

望月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往外摸东西,看得萩原眼角一跳。望月上次就是从这个位置摸出的注射器——他现在掏出了一支造型格外精致的电子烟,流线型的外壳光洁而冷硬。

那种身体情况?吸烟?萩原忍不住皱眉。

望月低头含住烟嘴,然后仰起脸将烟雾呼出,呼出的白雾短暂地在他面前凝聚成团,纱一样飘起来漫过他的眉眼,随即被风吹散。那团烟彻底消散的同一时刻,望月的身影变得更凝实了似的。

他倏然间变得像身边的那坛花一样枝叶舒展。

望月好像此时此刻才真正清醒过来。

萩原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他的脸。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电子烟。

望月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偏头看来,和他对视时露出一个堪称轻佻的笑,将鬓角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萩原才看到他的异样,他戴着一个轻巧且隐蔽的黑色耳麦,不留神看险些与耳钉融为一体。

“……”他就这么盯着望月,手指无声地划过外套下摆,像是无意间拂去什么灰尘似地摸索着——他的指尖最终触碰到一片冰冷且极薄的东西。

是窃听器。

*“你是什么呢,噩梦、或是照破噩梦的火?”——在Hagi看着Ryo仰起头吹烟的时候,我的BGM恰好放到这一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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