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逼我动手

上仙之眸,可看透万物本质,幻形术骗骗鬼差可以,在师孑眼皮子底下无所遁形。流光本不怕被他抓住,不欢迎归不欢迎,本仙君就是来了,你又能把我怎样?大不了打一架再闹到天帝跟前扯皮。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首先芙荼不在了,扯皮胜算很低;其次她真身历劫,等着抓她小辫子的天帝定会给她罪加一等。这个时候回到九重天,她的下场将比犰离更惨。

圣君指望不上,因为他也在瞒着九重天真身历劫,把他推出来说情等于暴露了他真身不在秘境的事实。流光心里还是拿圣君当作自己人,不会拖他下水。

发现师孑的那一瞬间,她否决了破釜沉舟或者嘲笑挖苦的念头,打不过是一方面,另外自己还有所求,不能惹怒他。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为防止师孑不问青红皂白的动手,一眨眼功夫,流光就灵机一动了。

她笑眯眯转过身来,不意外地看见师孑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师大人,好久不见。”

冷清的忘川河畔因为冥君驾临热闹起来,黑衣司阴和面瘫判官站在轿辇两边,穿着暗红长裙,风韵犹存的孟婆盯着她从桥上缓缓步下。鬼差们一个一个从暗处冒头,虽然没有上前合围,却也断了四方逃离的路。

众人都听到冥君大人喊出的名字,但面前少女的长相,却和记忆中的女魔头对不上号。

她明眸皓齿,瑰姿绝艳,五官骨相无一不精,别说在这暗无天日,到处都是灰容土貌小鬼的阴间,就是放进出尘脱俗的天仙群里,也是少见的美人。

最吸引人的不是美貌,而是她特别的气质,面上挂笑,眉目间却藏着睥睨天下的神情,微微昂起的下巴,用眼角梢瞥过来的目光,孤傲由内而外,仿佛刻在了骨子里。

流光仙君很狂妄,很嚣张,绝不是这种内敛沉着,不怒自威的作派。她是谁?鬼差们面面相觑。

师孑看着她甩起黑金大氅一步步走近,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这可恨的烂石头,竟敢......竟敢......

他没能问出口的话,司阴替他问了:“流光仙君,既来了冥府,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幻作他人相貌,是又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吗?”

“又?”流光傲然以鼻孔对着他:“本仙君什么时候用过阴谋诡计,向来不都是能动手不动口么?幻作他人相貌怎么了,变个样子你就不认识我了?”

若没有冥君大人,司阴还真认不出来,他哼了一声,不跟她打嘴仗,阎妹擅离职守违规寻鬼都被逮住了,冥君亲至,看她今日还有什么好说。

师孑阴沉:“你未免过于放肆,这般对上神不敬,本君岂能容你!现形!”

他抬起手来,掌心冒出一团黑雾,就要向流光丢去。

“姓师的!”流光不及思考,心念一动便将开天斧唤出,反手横在身前,道:“你管得也太宽了吧!论起不敬,谁能比得上你!”

黑雾没有抛出,但师孑的脸色比雾更黑,他眯起眼:“你说什么?”

只要不打起来,流光的理智就是存在的,她顿了顿,很快又扬起笑容:“师大人何必动怒嘛,仙府故人哪个不想念上神,我受恩宠最多,自然忆她最深,偶尔幻身揽镜自照,不过为了一解思念之情罢了。”

明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在为鬼祟进入冥府的行为开脱,在转移视线,可是听了这段话,师孑还是找到些许共鸣。是啊,谁能不想念她呢,那个被视为仙界传奇,不羁战神的女子。

流光虽然可恶,虽然一开口就破功,但不得不说,她不愧是厚着脸皮纠缠了上神十几万年的烂石头,模仿起芙荼来真叫人难辨真伪。那桥上的一转身,纵然他神目清明,也禁不住片刻失神。

师孑向后靠身,尽量不去看那张脸,“方才还假作阎妹守桥,这一会儿功夫又想念起上神来了。别跟本君耍花样,说吧,你来我冥府,唆使阎妹进城寻人,所欲为何?”

流光要的就是说话的机会,她讨厌师孑,也同样为师孑所厌,用真身与他沟通不了几句恐怕就得起冲突,变出芙荼的脸,他就不会,不敢,也不舍得对着上神的样貌出手。换个人都行不通,唯有师孑,谁让他有心魔呢。

没想到我流光也有智取的一天,卑鄙但好用啊,她浅浅咧了咧嘴,“我可以说实话,但只跟师大人你说,不相干的家伙别杵在这儿偷听。”

四周眼刀嗖嗖,流光傲娇白眼,无名之辈。

师孑看出她并不是来冥府闹事的,偷偷摸摸不像她的作风,便道:“回王殿。”

流光上去拍开小鬼,把阎妹拉了出来:“是我逼你去的,有罪我担着,你就在这儿继续守桥,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若是在我回来之前,有人敢为难于你......”

她扫过司阴,判官和孟婆的脸,森然一笑:“忘川尝过了鬼仙修为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吃凡鬼了。”

司阴脸色难看,孟婆杏眼圆睁:“大人,仙君竟在您面前出言威胁我们。”

流光:“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孟婆:......

阎妹感动万分,泪盈盈看着流光。

师孑摆摆手,所有人无声躬身退下。

酆都王殿,高阔幽深,闳敞轩昂,黑漆漆的外观,黑乎乎的内在,除一张高台王椅外,空无一物。

师孑坐在王椅上,心不在焉地听着流光说话,不时撩起眼皮瞅她一眼,越看越烦心,打断道:“不要以上神之形在本君面前晃,若继续荒唐下去,所求之事本君一概不应。”

流光眼睛一亮:“我变回来你就答应?”

师孑不言,沉沉转过脸去。流光转了个圈,恢复原身,笑道:“知道你不喜欢我,若不是应了小帝君之托,我也不会没事找事来讨你的嫌,那...这件事就这么办了?高抬贵手,容那女子多留几日,待小帝君见过,再放她投胎不迟。”

师孑冷笑:“让本君冒犯天条,乱轮回秩序,滞留鬼魂,亏你想得出来!”

流光蹙眉:“你又不是没滞留过,阎妹不是你留下的吗?无常不是你挑选的吗?先前都是凡鬼,他们能留,绮珊为何不能留?”

“阎妹积怨之能罕有,黑白无常生前俱为阴阳双通之人,那叫绮珊的女子除了有个无用的灵根,身魂皆平凡至极,有什么让本君与她结契的理由?”

结契?流光想了想,犰离只是说想再见她一面,没说让她永久滞留阴间啊。一旦与冥君结契,便永远失去了投胎转世的可能,这是犰离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犰离没有给出原因,流光也不能自作主张,这关系到一个郑重的承诺,她不想给犰离留下反悔的机会。

“不用结契,只是将她的投胎时间向后推一推。”

“推到几时?”

“小帝君下来见过就可以了。”

“鬼魂轮回日都是定好的,就算本君肯帮你这个忙,至多不过推迟三个轮回,小帝君几时来?”

三个轮回就是四十五天,显然不够啊,犰离这一去先被劈得半死不活,再被帝后轮番审问,稍微耽搁几日,下界可就一两年过去了,不行不行。

“一百个轮回你看怎么样?”

师孑嗤鼻:“不怎么样,慢走不送。”

流光拉脸:“师大人,我可是跟你好好说话的,你有条件可以提,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漏洞补起来,不让天道察觉,也不连累你遭报应,咱们有商有量不好么,干嘛非逼着我动手呢?”

师孑漫不经心:“动手?你试试看。”

流光呵呵笑:“你这个人真的是明一套暗一套,表里不一,跟我打官腔有意思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师孑双眼倏地射出寒光:“流光,本君劝你慎言,一百轮回断无可能。念在旧识一场,今日本君不为难你,走吧。”

流光很想说,你敢不同意我出去就把你暗恋芙荼的事告诉瑞卿,将你恶心的告白情话传得天下皆知!

不过当年和他打架后,芙荼曾严正告诫她,不许再提此事。她的心魔誓虽然没用,但答应了芙荼,她就会做到。

流光垂下眼睛,脸上风云变幻,眼珠子滴溜溜转,半晌不语。她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硬碰硬大闹地府,还是佯装离开,潜回偷人?

师孑看着她的表情,却会错了意,一时间过往羞辱浮现脑海,邪火直冲胸腔,这卑鄙可恶的烂石头变幻芙荼样貌迷惑不成,定然又想着要拿旧事来要挟他!现在可没有芙荼护着,当他还会羞惭,还会低头?

身周阴气突然重了几分,流光警觉抬头的刹那,一股极霸道强横的威压猛然扑来,疾风般黑影闪过,冰凉的手指扣住了她的喉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找死!”

“嘿你个臭尸鳖!”流光反应不慢,陡然放开全身气场,金斧再次握于手中,劈头砍去:“你才找死!”

一阴一阳一黑一绿两股蛮力在空中碰撞,大殿强震,继而辐射于酆都城中,地面晃动,房屋坍塌,小鬼们个个魂魄不稳,惊慌失措地四处奔窜。

忘川河原本平静的河水瞬间波动起伏,岸边阴风四起,红色的彼岸花颤抖不已,河底似有万鬼嚎叫声传出。司阴和孟婆对视一眼:“不好,打起来了!”

委委屈屈蹲在桥头抹泪的阎妹慌张站起身:“啊,流光仙君!”

同僚们一起不满地瞪她一眼,她赶忙道:“啊,冥君大人!”

流光一旦进入斗殴状态便十分投入,遇强则强,好胜心达到顶点,打起来不要命。但修为阶级仿如天堑,差一个等级,她再不要命也跨不过那道坎。

三息之后,开天斧没能劈到师孑,流光的喉咙却依然制于他手,渐渐收紧,满目恨意。

“若不是芙荼护你,你早已魂飞魄散一百回了,羞辱本君之仇,你真当本君会忘!”

仙力被压制在经脉中运行不畅,丹田发热神识发痛,这是想杀了她啊!流光死不认输,咬破舌尖将小斧头往空中一抛,背后倏地现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巨斧在白光中缓缓现形。

冥府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到阴空中现出异象。那是一柄斧头的虚影,宽约两丈,斧顶直入阴云,金色斧身金色手柄,上刻古老花纹,利刃泛着幽光,巨大而壮观。转动时发出嗡嗡作响声,犀利却不刺耳。

司阴仰着头露出痴迷眼神:“开天斧,终于有幸再见神兵风采。”

孟婆着急:“还不快去帮忙,那疯子打不过君上,这是要祭神器毁了冥府啊!”

她说得没错,流光向来对待打架就是这么疯狂......认真,尤其在对方想捏碎她神魂的情况下,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师孑制得住她却制不住自带神性的开天斧,其随主人心意运转,平时只是个趁手的武器,一旦流光动了杀念,它就会展露神威,以破开混沌之力劈下去。

会把冥府劈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流光自己也不知道。她很少真正想要过谁的命,太上皇算一个,可那时她被神魄控制,根本不记得祭器,若真祭了出来,老头不用劈,当场就毙命。

师孑看了旋转在她头顶的开天斧一眼,阴森道:“你胆子真的很大,很大。”

流光硬着舌根挤出冷笑:“芙荼教我的,修行,就是要胆子大,不破不立!”

师孑愣怔刹那,手指又用三分力:“好,就看看你劈不劈得下来。”

上仙磅礴气势压进流光体内,她拼尽全力抵抗,大叫一声:“阿钝,给我灭了这阴曹......”

嘭的巨响截断了她最后两个字,手指一松,师孑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倒退两步。白影如射入这黑暗宫殿里的一束光,明亮,极速,落在流光身前,同时抚上她的天灵。

杀念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巨斧异象虚晃了两下,渐渐隐没在阴空中,大地不再抖动,忘川河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状态,赶到殿外的司阴等人,却连门都进不去。

“除了闯祸,你还会做些什么?”

清凉感浸入全身,经脉舒展,仙力迅速平复。看清来人,流光愤怒全消,委屈感却放大到淹没身心,瘪嘴带着哭腔道:“圣君,你来的正好,我没闯祸,是他欺负我!”

白衣圣君眉目平静,没有回头去看师孑一眼,道:“以心头血祭出开天斧,你是拼着打回原形也要毁了冥界么?”

流光可不后悔,理直气壮:“他都要杀我了,我难道不还击?圣君你不知道,我好言好语跟他商量点事,不答应就算了,他突然出手袭击于我,想置我于死地!打回原形和死在这个臭尸鳖手里,你说我怎么选!”

师孑敛去眼中阴霾,擦了擦嘴角的血,躬身道:“凤玄圣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多谢圣君出手,阻流光行凶,化解冥府危难。”

被按着头也挡不住流光大怒:“哎呀你个颠倒黑白的小尸鳖,明明是你行凶在先!”

凤玄直消去了流光体内全部恶念躁意,才放下手,缓缓转身,清冷地扫了师孑一眼:“流光受罚事小,鬼界安危事大,望师大人抛却私怨谨记职责,勿再以冥府众生做饵。”

师孑原本就灰的脸色更灰了,垂着眼皮不作声。流光疑惑:“什么做饵?”

凤玄牵起她的手,又道:“流光乃本君属仙,管教一事就不劳烦师大人了。”

凉凉的手指被握在热热的手掌中,流光低头愣愣看了一会儿,向外抽了抽,只剩两根手指被他捏住,拉着她向外走去。

师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咽下一口浊气。他没有解释自己并非想拿冥府做饵,实在是恨流光恨之入骨,那一刻真的想杀了她。可是圣君说得也没错,若那疯子拼死劈下一斧,冥界小鬼都将万劫不复。

差一点就犯下弥天大错,师孑握紧拳头,这混不吝的烂石头,跟着芙荼备受宠爱,芙荼走了又得凤玄青眼,到底有什么好!论资历,他在芙荼身边呆得更久,为何最后连一个道别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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