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个不重要，”剑麒眨眨眼，“你看这里。”

大脑皮层之上，攀附着细密的白色丝线，这绝对不是人脑的正常结构。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剑麒指了指，“内部也有这种丝线，牵动神经。”

桑岚皱眉：“会影响神志？”

“有可能。”剑麒补充道，“看起来是从小就长在脑子里的，她平时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吧。”桑岚思考了下，除了有时候太中二，总体还是正正常常一小孩。

“我回来啦！”

刚到家的貅武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严肃，她连忙飘过来问，“凌凌怎么了？”

桑岚安慰道：“没什么事，刚刚入道。”

貅武哦了一声，又哇了一声，然后跟在旁边一起观察，她问：“这个线是什么呀，好像有点点眼熟。”

剑麒摸了摸貅武脑袋：“我们也不知道哦，阿武见过吗？”

貅武夜间雷打不动出去冒险，见多识广，一百来岁就成了迦琅山万事通。但她围着姜见凌转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玩意儿是什么。

桑岚问：“能取出来吗？”

剑麒摇头：“等白莫姐出关再取吧，我不熟悉人族，没什么把握。”

“她怎么又闭关了，”桑岚一脸鄙弃，“不会是想逃班吧。”

“当着我的面说我师娘坏话，不太好吧。”剑麒笑眯眯，搓了搓桑岚的毛脑袋。

桑岚躲过大爪，突然道：“等等，会影响神志？”

“怎么了？”剑麒问。

桑岚：“她说她是野泳期间被拉到妖界的。”

剑麒挑眉：“但你没信。”

桑岚嗯了一声，野泳的哪有连氧气罩都不带的。

她从终端中调出一段影像。

昨天下午，姜见凌跟一个末人坐在船上，之后画面一阵抖动，一人一末落入水中，没过多久，末人被打捞起来，姜见凌却不见踪影。

鲸察阿姨来得很快，她们搜查了许久也没找到姜见凌，拷问末人期间，似乎在末人的背包中发现了作案工具，当场将他抓获，很快，西渊各大头条刊登了末人的又一起恶行。

“很不正常，”桑岚神色不善，“她没跟她那两个铁姐们坐一起，反而去找末人。”

而且，姜见凌腰包里奇奇怪怪的装备不少，但愣是没对末人出手。

剑麒眉头紧皱：“西渊都没几个末人了吧，怎么还出这种事。”

二界分隔之后，人族只花了一百来年便研究出了双雌生殖技术，抛弃了过时的配子，人族不需要末人，就像鱼不需要自行车。

西渊是末人数量最少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姜见凌心高气傲，被末人暗算这种丢脸的事肯定说不出口，桑岚心情有些复杂，她对姜见凌的印象很快从“被暗算的傻孩子”变成了“被迷惑又被暗算的好孩子”。

剑麒帮姜见凌拢了拢被子，长叹一口气：“姜妈妈现在如何？”

“我用了狼骨传信，她知道姜见凌还没死。”桑岚道。

剑麒一顿：“千万别告诉我，你就说了这六个字。”

桑岚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妖吗？我专门找你阿娘润色了一下，‘见凌安好’还不行吗？”

剑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呵呵，以前她打了个猪脑袋让桑岚帮忙带给朱姐，结果朱姐收到的包裹写着“剑麒脑袋”，吓得朱姐打爆了三个终端。

“白莫姐两三个月后出关，最近先带见凌好好练练吧，”剑麒道，“底子好，之后应该更顺利。”

桑岚应了声好。

剑麒坐在右边，桑岚坐在左边，二妖很默契地没有再开口，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坐在中间的貅武望天。

此刻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

除了市集上的工作妖员，五阶以上的成年妖族都需要值班，负责巡逻、搜救、治疗等事宜。工作时间为每周四天，上午九点至十一点，下午一点至三点。上午九点之前如遇加班，取整之后翻倍调休。

再等五分钟，桑岚就可以调休六小时，加上昨天的两小时，瞬间赚了两天假期。

修炼的快乐来得如此突然。

时钟走到九点正，两道身影砰的一声消失。

貅武摇摇脑袋，掏了瓶营养液喂给凌凌。

…………

姜见凌昏睡了三天，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她看到有个留影石浮在半空中，上面投射出时间和貅武的留言。

——朝这里呼叫阿武哦！

“阿武——阿武——”，姜见凌开口，“阿武听到了吗？”

“听到啦！”貅武咻地一下出现，“凌凌感觉怎么样？”

姜见凌起来活动了下，体内似有丝丝灵力流转，身轻如燕却又稳如泰山。

“感觉超级无敌霹雳好！”

她美滋滋地在毛皮上打了个滚，茂荣卖的这块毛皮确实是个中佳品，柔顺丝滑，面积也足够宽敞，能让她从这头滚动到那头。

嗯？

但是昨天好像没这么宽敞。

姜见凌看了看自己四肢，动作一顿。

她掏出懵懵锤比了一下，不出意料，又变矮了。

她怒了：“桑岚给我吃的什么假冒伪劣产品。”

“入道之后要重新长身体的呀，壮骨丸不顶用了。”貅武笑眯眯，缩成了鸡蛋大小的光球，“我最开始只有这么大。”

接着又膨胀成三米的光球：“现在有这————么大。”

姜见凌一个猛子扑倒貅武，愉悦地带球滚了一圈。

貅武：“以后我们多找朱姐开小灶，还能再长回来哒。”

“好好好！”姜见凌笑嘻嘻，“阿武你忙吗？我们去打牛吧！”

现在下午两点多，某位修炼狂肯定准备收拾收拾下班了，姜见凌很识时务，先打牛还债才是正经事。

“走呀，”貅武缩小身形，幻化出一条光绳，把自己固定在姜见凌身前，“我们直接穿出去哦。”

话音刚落，便直接起飞，带着姜见凌闪现在迦琅山外。

“哇！我们阿武真厉害！”

姜见凌语气兴奋，她悬在半空之中，俯瞰迦罗的嶙峋峭壁，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人界有一类产品叫宝宝包，方便在外出旅游远行时将宝宝固定在身前，但是貅武牌宝宝包功能无比强大，可以带她穿墙带她飞，姜见凌乐得翻了几个跟斗，才往之前那块风水宝地赶去。

“咦？”姜见凌突然停下来，疑惑道，“既然可以穿墙，为什么大家还要走石门呢？”

姜见凌是个行动派，心念一动，便穿进了旁边的山头。

这里看起来应该是迦琅山的一处洞府。

洞府之内干净整洁，采用现代化的装潢风格，贴着洁白的瓷砖，还做好了干湿分离。

只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虎妖坐在马桶上，按下了冲屎键，没好气道：“你神经病啊！”

“对不起大姐！”姜见凌深深鞠了个躬，灰溜溜地穿了出去。

山外，貅武幽幽道：“因为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刚刚凌凌跑太快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迦琅山面积广阔，挖掘机妖开辟了大大小小的洞府供大家入住，也有妖族喜欢亲力亲为地修建洞府，将家里装点成自己喜欢的风格。

不过，自从穿山甲挖客厅挖到三里外的犬妖家里被举报违章搭建后，住建部开始严抓严打，坚决遏制胡乱开荒的不良势力。

现在要开辟洞府，得先提交结构规划书，收到批准之后才能动工。

姜见凌老老实实飞到了那块风水宝地。

望着乌泱泱的大黑牛，姜见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她从储物戒里掏出还我壮壮拳，摩拳擦掌。

貅武解开光绳，在姜见凌身边飘来飘去，加油鼓劲。

蓄势待发之时，姜见凌面前突然闪过一抹身影，将她的眼睛蒙住。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

姜见凌一顿：“剑麒姐？”

“咦，你怎么知道？”剑麒放下双手，笑容灿烂。

姜见凌眨眨眼：“在市集上听到过你的声音。”

市集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月经站，方便大家自助领取月经用品。

姜见凌清了清嗓子，开始模仿剑麒的播音腔：“欢迎领取月经豆，日抛月抛季抛半年抛年抛三年抛五年抛请在自助机上选用，闭关专用豆请联系剑麒！”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见凌真聪明。”

剑麒笑眯眯地摸了摸一人一球的脑袋，带着她们往牛群之中走去：“来，带你预习下功课。”

姜见凌紧紧跟上。

红光从剑麒掌心聚出，驱散了周围的笨牛，她来到体型壮硕的达猛牛身前，用轻柔的火苗包覆住面前略微隆起的牛腹。

在点点火苗之中，牛腹逐渐变得平坦。

达猛牛哞哞叫了一声，片刻后，神色轻松地产下五只鹌鹑蛋大的崽崽。

姜见凌在旁边鼓掌：“现在已经可以把崽崽缩到这么小了吗？”

“是呀。”剑麒一本正经，“所以你们人界还有很大改进空间。”

姜见凌咧嘴一笑：“嗯，我们加油。”

梵什界尚存之时，妖族帮人族接生只能将胎儿缩到鹅蛋大小，人界如今开发了筑昂杰??安母药，效用也跟当年类似，姜见凌问道：“我之后也能学吗？”

剑麒点点头，她抚着牛妈妈的背，灵力运转，将略微撕裂的伤口复原，安抚好后，又在四只小母牛身上印了道结界，小母牛的额间闪现出淡淡的月亮印记，跟牛妈妈如出一辙。

她们躺在妈妈怀里，呼吸平稳而有力，剑麒笑了笑，处理妥当后，顺手把旁边那只小公牛劁了。

剑麒看了看时间：“我要下班啦。”

她掏出雪橇，挥手朝姜见凌道别，“下个月记得填张月经豆反馈表哦。”

姜见凌点点头：“一定一定！”

剑麒一滑远，姜见凌便好奇问道：“剑麒姐不冷吗？”

冰天雪地之下，剑麒只胡乱套了件背心和大裤衩子，露出流畅饱满的肌肉，姜见凌看着就想打个冷颤。

貅武：“不冷的，妖力强大就不怕冷热。”

姜见凌觉得有些费解：“那桑岚穿炽墨干嘛？”

“岚岚不一样的，”貅武道，“她是形象大使。”

姜见凌：？？？

妖界由妊桑、观白、御丰三位妖圣坐镇。御丰精通机关卦阵，终日炼器造物，炽墨便是出自她的手笔。自炽墨问世以来，冻死冻伤率大幅下降，而且纯黑色在冰雪之中尤其扎眼，方便大家营救。

但是长年累月之下，妖界逐渐刮起了一道攀比的风气，因为大妖不穿炽墨。

聪明妖想当然地认为，不穿炽墨的就是大妖，于是，她们换上寻常衣物，即使牙齿疯狂打颤，也非说自己不冷。

御丰无言以对，只好拜托大妖担任形象大使，多多宣传推广炽墨。

姜见凌觉得一言难尽，这都什么事儿哦。

她叹了口气，跟着蹦蹦跳跳的貅武往前走，瑟瑟寒风之中，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貅武也没穿炽墨。

我觉得，我室友，在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