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那人却抖着身子攥紧了江澜的衣襟。

手掌隔着衣服还能触摸到苏屿身上留下的伤痕,麻麻赖赖的烙在江澜心上。

江澜忍不住低头快速扫一眼怀里的人,手掌箍的愈发紧。直到苏屿嘴角微泄出两声闷哼,江澜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是冰凉一片,轻轻叹了口气,腾不开手去擦擦脸上的水珠。

怀里的人感受到江澜的动作,又死命地往江澜怀里蹭了蹭。

兴许身后的随从已经瞧见了,江澜已经无心关注,只顾着抱着苏屿往前宫门走。棕红色高墙,封建的皇权,简简单单的就让人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伤的体无完肤,江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凉透了。

而他现在只能抱紧怀里没比自己的温度高出来多少的人,希冀在其身上汲取一丝温暖。然而苏屿只是闭着眼睛。

“你说,武陵王抱着质子走的?”

齐帝执笔,在纸上圈圈画画。

“是啊陛下。”王公公俯身应答。

片刻后,宣纸上的两个姓名被圈在了一起,齐帝闷声笑了笑,挥手示意王公公离得近一些。

“陛下。”王公公附耳过去,谄媚道。

齐帝漫不经心地用毛笔尖点了点那两个名字,洇出来一片墨渍。

“朕的好弟弟。”不知想到什么,齐帝停顿了一下,在王公公抬眼之际又接着说

“喜欢男人?呵呵,朕送他一份大礼。”

紧接着,齐帝有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条狗,眼底乍现**的光芒,却转瞬即逝,瞧着卑躬屈膝的王公公笑着问道:“王德福,你看朕的这个好弟弟,适不适合做条狗?”

事关皇家,王公公赶忙跪伏在地上,急忙开口道:“陛下乃天下之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裱起来,挂那宫里去。”

齐帝又好似缺了兴致一般,说完便甩袖坐下。

“陛下,这......”王公公犹豫开口。

齐帝皱眉,烦躁问道:“又怎么了?”

“那宫里都挂满了。”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就另寻个地方收起来!”齐帝不耐烦地说道:“去给我把左相召进来!”

王公公垂首跪爬着出了大殿。

门口的小太监瞧到赶忙扶起王公公,悄声问道:“好爹爹,这是怎么了?”

王公公摆摆手,思来想去,指使小太监去送那画。

哪知小太监捧着画问道:“爹,这画送武陵王母妃宫里?”

眼瞅着这小太监不上道的模样,王公公一阵恼火,伸手捶了一拳小太监的脑袋:“你要是想找死,就在这御书房门口继续问!”

吓得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王公公猛地往那太监脸上甩了一袖子:“滚去办事。”

小太监这才赶忙爬走。

荒凉的皇宫角落,苍翠繁华之外,坐落着一处破旧的宫殿。烂墙破砖早就被野狗野猫刨的到处是坑,冷风穿过,带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贤妃娘娘,呜呜,莫要怪罪,莫要怪罪啊。”

小太监蹑手蹑脚地推开宫门。

“汪!汪汪汪!”

几声野狗的叫声把小太监吓得赶忙跪在地上磕头。

直到狗走了,小太监才敢弯着腰继续往里面走。

殿里寂若死灰,夕阳的光辉洒下来,暗影叠叠。

定睛一看,那在灰尘中被随风的力量而飘飞的白色物竟然是一幅幅画作。

蛛丝遍布,却看得出来这些画都被按时清理过。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伸手抚平一幅,才发现是武陵王的画像。

他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这分明这分明......是皇家之耻啊!他回去一定会被灭口的!

战战兢兢地展开手里的这幅画——一条趴在地上吐舌头的狗。

小太监顿时吓得跪坐在地上,这贴满整个宫殿的肖像画和猫猫狗狗,是当今陛下对武陵王不可言说的龌龊想法,是皇宫里那位太后对皇帝的默许!

他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王公公能在一众太监里选中他这个不吭不响的小太监,意思早就明了了!

“扑通”

冷宫角落的水井里荡起了一圈新波纹。

......

“王爷。”

马车停在武陵王府大门前,江澜抱着苏屿不肯撒手。知白只能扶着江澜,让两个人能安全下了马车。

薄雾悄然掩盖住了几丝夕阳,江澜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又好似接受了这个时代的设定。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身侧跪下的侍从。

自顾自抱着苏屿到飞羽轩,将人放到自己榻上,才微微感到一丝心安。

“王爷。”

知白轻轻唤了一声。

屋内却没有什么声响。

半晌后,知白皱着眉,再度唤了一声。

这才传来江澜的命令。

“把崔思年喊过来!”

“是!”

崔思年带着翟月匆匆忙忙地赶到。

知白微微摆手,将翟月留在了门外。

崔思年见此,赶忙推开门,快步绕过屏风,只见自家不可一世的好友此刻坐在地上。

手臂耷拉在两侧,吓得崔思年赶忙扑上去,晃晃那俩胳膊:“喂,江澜!”

“没死。”

他说话时,连表情都显得无力,苍白干裂的嘴唇说话都困难。

“思年,我,高估我自己了。”江澜垂下头,低声说。

崔思年皱起眉头,此时他那巧舌也弹不出什么高级的奏鸣曲了,思来想去只能轻轻说道:“进卧室了,安全了,我给你把鞋拖了,咱换个舒服点的。”

作势要去脱掉江澜的鞋。

这时地上那人费力地动了,崔思年往哪边抓他的脚,他就往另一边躲。

江澜张了张嘴,说道:“思年,有时候我在想,我还是那个江澜吗?”

“是,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臭脾气?”崔思年道。

江澜终于舍得抬眼看着他说道:“可是我......思年,就算我做了皇帝,这个时代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

崔思年眼疾手快,迅速抓住江澜的脚踝。

使劲一下脱了下来。

“想那么多干嘛......”崔思年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色的袜子上全是血迹。

崔思年面色一怔,随即又把江澜的另一只鞋扒下来。

幸好,这只干干净净。

崔思年眼神一凝,抬眼看向颇有些颓废的江澜,缓声问道:“江澜,发生什么了?”

“苏屿。”

江澜的眼睛向床上瞟过去。

崔思年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赶忙出去让侍卫和翟月进来。

回来又扶着江澜到隔壁小榻上坐着。

“思年,我......”

儿时在孤儿院的遭遇与今天的遭遇来回重现在江澜的眼前。

他好似看到眼前的人都变成了那个恶魔,那个让他趴在地上吃呕吐物的恶魔!

江澜瞬时间面露惊恐,手脚并用往后退,喉咙里也发出如同困兽一般的呜咽声。

崔思年知道江澜的病犯了,奈何现在是这个时代,就算江澜想治也没几个医生能给配出来药方啊!大抵都会劝劝江澜去找个什么跳大神的驱驱邪。

“江澜!江澜,你快看看我是谁啊!”崔思年大喊道。

怎料江澜听到这句,竟然立刻下床,趴在地上,蜷缩在一起,嘴里不停喊着什么。

直到额头不停地出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胡乱地往下脱衣服。

崔思年匆忙拽着江澜的胳膊就要往小榻上拽。

江澜却反抗的更厉害了。崔思年只知道江澜有些童年创伤,但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严重,顿时也晃了手脚。想要张口喊翟月进来帮忙。

岂料江澜好似发现了他的意图,转而更激烈的反抗。

“不要,不,不,求你了,求求你啊啊啊!”

只见江澜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兴许是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脱离了幼年那副豆芽菜的躯壳

江澜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挥着拳头就朝着崔思年砸过来。

崔思年完全没有空间躲开,更别提江澜这具身体还是个常年习武的将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崔思年微微睁开眼,只见本应当在床上接受治疗的苏屿,此刻竟然怀里半搂着比他高大一些的江澜。

崔思年向厢房一瞥,才见所有的侍卫都倒在地上。

扭过头只见魂智不清的江澜张嘴就要咬在苏屿肩头,苏屿皱眉,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下去,打晕了江澜。

崔思年心头猛颤,见苏屿抱着江澜朝自己走过来,他盯着苏屿不同平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

“崔医师?”

崔思年心脏骤然下坠,脑中警铃狂响。

他的身份早已经变成了武陵王的幕僚,按照剧情的发展,苏屿不论如何都是不应该知道自己之前的身份。

“崔医师这是不认识我了?”清冷的声音再度在耳畔乍响。

苏屿抱起江澜,不慌不忙地踱步至崔思年面前。

眼前的脏破的白袍本应当是没有任何的压迫感,然而此刻,苏屿那唇下痣悄然变成了魔鬼的标识,红的诡异。

“认,认识。”崔思年的心脏砰砰砰直跳,手掌心不停地冒汗。

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崔思年作为作者清楚苏屿的气场发生了完全的变化。

现在只有一种情况是符合逻辑的。

苏屿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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