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一个人来到了守拙居。
守拙居位于府中东南角,院里栽种着松竹耐寒之物,墙边花篱上攀援着木香花,气韵清雅。
小径深处更设有一套石桌。
清池很少来李叹这里,但不知是岁月模糊了印象,还是她从未注意到。
身为武人的李叹院里,居然这么的清幽高雅。
李叹身边侍奉的丫鬟嫣然,引着她往正房里走去。
一走进去,清池就感觉到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气氛。
大厅里摆放着一只镇宅之剑,森严寒气似乎就种流露出来。
而转角处的小屋里,设有兵器架,寒光凛然,雪气外放。
“五小姐,这边请。”
清池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内室。
午后的光晕落在其中,风吹进了房间里,吹动了一下窗棂。
隔着一扇屏风,清池听到从里面传来一声低沉成熟的男声。
“你来了。”
墙角兽炉沉水烟袅袅飘散,仿佛朦胧了帐影。
丫鬟端来一只凳子示意她坐下后便退下了。
“大兄。”
“坐吧。”耳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李叹似乎靠着什么坐了起来。
清池还在揣摩他的意图呢,听到他这干脆的语气,一时间倒只好坐下。
天光云影倾在这一室当中,木香花气幽微,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大兄,你的伤如何了?”
透过池鱼醉莲的丝绢屏风,清池只能隐约地瞧到一个峻拔健壮的身影靠在床上。
恰时仿佛那鹰聿般的眼神正和她的眸光碰个正着,她被那冷酷残忍的视线胶着了,立即垂下眼眸。
“你送的那瓶金疮药还不错。”
大概是他那太过正常的,令得清池有些惶惶难安,“大兄用着好,我便很欢喜。”
不过,李叹似乎没有和她拐弯抹角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要帮李蓉蓉?”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就是一口的李蓉蓉,显然并没有拿她当妹妹啊。
清池装傻地道:“难道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大兄是因为……蓉蓉妹妹,才被罚家法的?”
李叹打量着她纤细的身影,语气有些难以琢磨,“你不知道?”
清池站了起来,就要越过屏风,“大兄是什么话?我一知道你受了伤,就命丫鬟送药。竟不知道大兄你和蓉蓉是出了什么事,害你受了这么重的罚。”
她眼角有些委屈地红了,仿佛上了淡淡的胭脂眼影,醉酡桃花,明艳昳丽。
令得这雪洞般枯寂的内室都顿时珠玉生辉。
身着雪白亵衣的男人望见了她时,微微皱眉,似乎忍着肩上疼痛地下了床,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金疮药气味,还有些许的血腥气。
飘到了清池的鼻端。
“是我说错了话。”李叹居然主动低了一头。
这破天番的,简直让清池都有些诧异,难不成她这一招示弱居然有用?
从前就应该多用用。
“我不怪大兄,大兄……疼吗?”少女语气柔柔的,望着他。
那双清亮的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满心满意都是对他的关心。
李叹看着她红了的眼眶,坠落在面颊上的眼泪,竟然有些无从所适。
他伸出一只手,抚住她的脸,“怎么哭了,就算疼,也是我疼。”
清池破颜一笑,“我是心疼你啊。”
“你……”李叹定定地瞧着她,那双往昔令人惧怕的鹰眸中,似乎震荡着莫名情绪,漆黑又深沉地吸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清池感知到危险地倒退了一步。
李叹也发觉到自己吓到她了,他若无其事地道:“我渴了,倒杯茶过来。”
清池低着眸掩去厌恶情绪,也接机去倒茶。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让她更觉得作呕。
什么兄长妹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要她死的时候,恐怕想的也只是自己的地位。
李叹身上的鞭伤看来不轻,因为刚才的几步,雪白的亵衣都隐隐有些红意露出。
他额头上更是冒着细密的汗珠,冷峻的脸庞也有些苍白之色。
“我知道蓉蓉给哥哥送了封信,难道这封信有什么不妥?”清池主动洗清自己的嫌疑。
李叹不太愿意她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她做错了。”
她的确是做错了,错在不应该相信这个无情的人会站在她那边吧。
清池幽幽地想着。
“夫人给你定了新的婚约?”
清池没想到他会问,她羞涩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你看起来很满意。”清池听得出来,李叹的声音很冷沉,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看来蒋世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样。”
这番很有攻击性的话,清池略耳笑过。
果然露出獠牙后,和妹妹说话都没那么顾忌了啊。
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大兄,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呢。”
李叹冷硬的轮廓阴沉沉的,茶盏里袅袅浮动的茶雾仿佛遮住去了他的眸色。“我说过,什么时候你都可以依赖我。若是这一位不合适……我会帮你。”
“我当然相信大兄了。”清池笑容清甜。
离去时,仍然能够感觉到背后那阴冷深沉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那危险的打量,让清池有种在劫难逃的错觉。
好在这一次,她似乎不仅解决了危机,还获得了他的一点点信任?
也许,他对她的那一丝丑陋的**,也能够利用得上。
清池冷着脸,想着。
不管有多厌恶也好,她想要报仇,想要破除执念,就必须更加小心,更加伪装完美。
*
李蓉蓉抗婚的消息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蒋国公府。
蒋唯在上次见过清池后,虽没拒婚,但每每说到婚约,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低落。
蒋府本还有些心亏,但李蓉蓉这事一出,顿时两府闹得很不开心了。
不过安定伯殷殷地保证过后,为了缓和两家气氛,也为了让这对年轻男女能够见见面。
蒋家便办了一个宴会。
就连清池也在被邀请名列当中。
清池知道后,有些诧异。
也不知道蒋府和李家是怎么想的,就不怕蒋唯见了她面,更加被刺激吗?
这一世,安定伯夫人并未让她去见未婚夫,只是在婚约落成后,告诉了她。
她未来的夫婿就是顾文知。
他们的婚期定在秋天。
大约这件事,蒋府也知道了,所以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地邀请了她。
也许是想让蒋唯彻底地放下她。
清池觉得,要是一切都如人所愿,那也太没有意思了吧。
虽然是她不要蒋唯了,可蒋唯的心仍然在她的手上,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用?
恐怕她的竹马蒋唯,也肯定不会真的就那么心甘情愿了。
闹吧,再闹腾一点。
要么就彻底把桌子也掀了。
清池温柔地对着菱花镜笑着梳发,乌鸦鸦的黑发静静垂落在肩上。
隐约的晦暗灯火下,皎颜艳色流露出一抹妖气,美得活艳之色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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