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涓曾经很多次的回想过,那些事发生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呢?
或许是有的,只是她对爸爸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真以为就算天塌了也有爸爸顶着,安然的享受庇护,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后知后觉。
【2XX9年10月】
其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家道中落,何天演每月的零花钱相比于普通学生来说仍不算少,但由奢入俭难,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让他省点钱花是很难的。
而且不同于西涓的懒于打扮,他自身条件过硬,自小就是个喜好时髦,爱好拾掇自己的人。
看他衣柜就知道了,他一季的衣服数量堪比西涓衣柜的总和,更别提他买的鞋子了,足足是西涓的三倍。
西涓好几次陷在他的鞋堆里找不到自己那双,不知多少次讽刺他是长脚蜈蚣精,不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双不重样的。
这样长大的天演,其实一度不明白破产代表着什么。
虽然爸爸的公司没有了,但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家里,雇佣的阿姨仍然在帮忙打扫卫生和做饭,唯一与以前不同的,便是他手头越来越紧了,爸爸给的零花钱完全不够花费。
他想了很多天,还是经由校园贷借了一笔钱。
那天他春风得意,一个人去了手机店。
原来的手机还很新,当初5k买的折价3k,他觉得挺划算,只要再补3k差价就可以换成最新款。
一回到家,他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把新机,马上更新了空间动态,“今天天气不错。”
旁边有一行“发自水果7”的小字,他复摸了摸,满足的弯起眉眼。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小小的变化,“演哥,换新手机啦!”
“演哥就是牛B!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庆祝你换新?”
他想了想,“明天就请你们吃饭!”
钱很快被他花光了,十几天后,他接到第一个催债的电话。
“五千块而已,你怕我不还钱吗?”
“什么五千块啊?!帮帮忙好伐,那只是本金!加上利息你要还我们八千块!”
“怎么会这么高?”他闻言一懵,手心立时冒出了汗。
“哎呀,你借钱的时候没看条款吗?我们的日利率是0.1%,利滚利到现在已经八千块了,你要暂时还不出的话,我这还有另一个办法。”电话彼端的人施施然的吹着指甲,“我可以推荐你去另一个平台,你再向他们借啊,这样起码我们这的钱你先还上,不然这利息越来越多,对你也不好啊……”
他皱着眉,隐约觉得不对。
晚上回到家,爸爸罕见的在家里,“爸?”
何方闻言抬头,“回来啦?”
他将书包投篮似的扔到沙发上,边冲到厕所边问,“爸你没出门?”
何方含糊的应了一声,等他洗好手经过沙发,突然发现何方的两鬓都白了。
爸爸什么时候这么老了?
他有一瞬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不以为意,“我先写作业。”
晚上一家人吃饭,西涓费力的举着筷子锻炼手的握力,他闷头吃了几口,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是什么不对呢?
好像是青菜梗太硬,南瓜不软糯,而虾肉软烂如泥。
他迷茫的盯着餐盘上的大虾思索片刻,然后意识到,不好吃是因为它们一点都不新鲜。
他心上冒出一根刺,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左手无意识的伸进了裤袋,触到了曾经朝思暮想的手机,指尖似是被烫到似的又迅速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他定定的望着饭碗,思绪游离。
“你怎么了?”西涓关心的问,“是不是有心事?你最近都不怎么说话。”
“!”他的肩膀绷的死紧,手指下意识收缩,随即放松的笑,“没事啊。”
他会解决的。
他紧抿着唇,那么笃定的坚信着。
西涓仔细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一定有秘密,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最后只好放弃,把这份异常归功于青春期。
何方并没有发现天演的异常,他只是机械的吃着饭,身心俱疲。
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说来人可真是奇怪,他以前20岁的时候分明穷得叮当响,吃在大排档,睡觉就搭一块简陋的床板,那时候可以呼呼大睡到天明,而现在他拥有的比以前多得多,却每日每夜的发愁,更睡不好觉。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现在手头的现金是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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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XX8年12月】
西涓“被”划入了路准的朋友圈,从此跟梁穆卓也算是认识了。
她其实心里知道的很清楚,无论是路准还是梁穆卓,他们都没有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
这从言行上就能分辨出来,他们自有光环和引力,其他人总要有意无意的接近,而他们虽然表面态度谦和,仿佛并不排斥你,却总在适当时候划开界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一旦面对翁颖,他们却不自觉的靠近。
大概是他们潜意识里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骨子里就有一股自矜和骄傲,并不想在不认可的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这实在太正常了,她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有一丝失落。
好奇怪是不是?
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们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当路准锲而不舍的说要当自己的朋友,当他们围绕在自己身边,尽管知道他们更在意翁颖,她还是有一种虚荣的快乐。
怪不得灰姑娘的故事经久不衰,原来这个梦好多人都做过。
这天她和翁颖又被路准叫出来撸串了,而梁卓理所当然也被拖了出来。
梁卓面无表情的瞪着路准这个始作俑者,全无所觉的他越过西涓问翁颖:“想吃什么?”
翁颖则指着食材问她,“吃这个吗?”
她笑嘻嘻的点了几样,翁颖才看向路准,“我跟她一样哦,就是韭黄换花菜。”
四个人一一点完,找了张空桌。
这家烧烤店开了好多年,人气很旺,桌椅半新不旧,看起来藏污纳垢的,西涓像看不见似的一屁股坐下,两个男生皆朝她望了一眼,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纷纷在纸巾盒刷刷的抽出好几张。
不同的是梁卓是给自己擦桌椅,而路准是为翁颖服务。
“精致boy!”她看到身后有饮料柜,便又站起,拿了四瓶饮料放到桌上分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喜欢喝这个对吧。”
路准有些意外,她真的在照顾人方面十分自觉且有天赋。
不过一起约着出去几次,她就能记住对方的嗜好,有时候甚至自己还未发觉想要什么,她已经提前预知并准备好了,简直像是天生的……海底捞服务员。
幸好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气到爆|炸。
路准又开始跟翁颖搭话,翁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她撬动指甲打开易拉罐,视线不禁飘到梁卓那。
他没有说话,4个人中如果2个人都不说话,是不是有点,尴尬?
她决定打破僵局,于是勉力的找着话题,“穆梁卓,你会高考还是直接保送啊?”
他觑了她一眼,“高考啊,学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考?”
“哎?好意外,我以为你板上钉钉了,分分钟保送去清华什么的。”
“我自己考还可以选喜欢的专业,保送就不一定了。”
很意外。
穆梁卓看起来自闭,居然还挺健谈。
见他们聊得起劲,路准也开始插|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聊上课的事,”她看向翁颖,“我们最近的上课进度还挺快的,有种无形的压力。”
翁颖倚过来,笑语嫣嫣,“不会吧,我们老师还说你们滞后呢!”
当他们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她舒了一口气。
4个人中如果只有1个人沉默,那是不是就正常许多?
比起最初的时候,翁颖面对他们也显得自在许多。
她不自觉观察着他们三个。
如果这个世界有剧本的话,他们一定是主角一样的存在。
而她算什么呢?
一个不起眼的配角吧,类似粘合剂那样。
她凝望自己的指尖,和翁颖细白纤长的十指相比,她的显得粗朴短拙。
略略沮丧,明明大家都生而为人,为什么闺蜜全身上下无一不美,而她拍马也赶不上?
造人的时候未免太偏心了吧。
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她抬起眼,看到对面的梁卓忽然翘唇笑了一下,细长凤眼里似有流光划过。
该怎么描述这种心情呢?
心脏蓦然停止跳动,却又在几息后加速搏动;心底里似乎颤颤微微的开出一朵细小的花来,又莫名泛起了一股酸涨。好像是初生婴儿第一次张开眼睛,满目新奇;又像是见到了再弱小不过的存在,满心温柔。
她怔怔的,小心的用眼角余光去打量那个人。
她一时想起曾经有个矮挫丑男生向闺蜜表白,翁颖拒绝后还特别生气,她问过原因。
“像他这样的人也敢来喜欢我?”翁颖难得倨傲的抬起下巴,尖锐的讥嘲,“癞蛤蟆居然妄图吃天鹅肉哎!”
她陡然垂下了眼睫,莫名自惭形秽。
你看,有时候路人甲连表露自己心意的这种行为,都可能是对心上人的污|辱。
心渐渐沉了下去,只有脸上仍挂着笑容。
绝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份心意。
亲密如翁颖,也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她有了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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