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艾伯特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十分、特别、非常诡异。

二楼的休息室向来只有A.D.的正式部员可以进入。和一楼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符合上流社会交际圈“刻板印象”的奢靡场面不同，这间休息室并不大，占室内面积最广的便是那张可以容纳十余人的长桌，屋内亮着暖光，红木质地的家具和柯蒂斯国进口的地毯显出几分温暖的家居感。

但有资格进入休息室的人并不能坐满这张桌子。

艾伯特也无意把事情搞得太正式，为和一个后起之秀俱乐部争夺校园庆典创办的名额而开始绞尽脑汁动用所有人的资源，实在是显得他们有点急赤白脸。

所以，他只是端着酒杯，准备在休息室内和各个社员悠闲攀谈，询问对方是否能解决他心里最在意的两点。

不过此时此刻，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休息室的一角，站在中间的是穿着灰色卫衣套装，把衣领拉到下巴试图遮住下半张脸的郁渺和一身白色连衣裙的蒋芭蕾。她侧着身子和郁渺讲话，耳垂上幽碧的翡翠耳坠在休息室的灯光照耀下十分显眼。

她们二人的左边，则站着两位来自学生会的人——会长时景，副会长薄昱。

时景那张精致到有点让人挑不出来差错的脸正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旁边站着的薄昱似乎心思不在餐会上，眼神飘忽。

至于他自己身旁……倚靠在窗边的夏天正用手撑脸，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艾伯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个有些尴尬的局面：“今年的校园庆典要开始了，但跟往年不同的地方是，蜂鸟社这次也会加入竞争。”

除了夏天以外，剩下四人抬眼看向他，被这样四双眼睛盯着，压力突然大了起来。艾伯特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但今年的庆典，有两个难点。”

和其余学校多半在学校周年日开办校庆不同，圣瓦伦丁的庆典日选择亚兰王国的年度节日——圣灵节。

这个和宗教高度相关的节日之所以会成为庆典日期，是因为在建校之初，圣瓦伦丁是个不折不扣的教会学院。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和亚兰国内政坛不断波动致使它如今逐渐转型成为贵族私立，但历史还是延续了下来。

最初的校园庆典全部由学院官方举办，通常由知名校友宣讲、音乐会和夜晚的宴会组成，还会邀请学生父母也来到学校一起参与。

通常的庆典活动对学生们来说乏善可陈，在学院举行的庆典活动结束后，学生们私下会另行组织。从原先小规模，仅在熟人间举办的派对，逐步转变为规模极大的派对，可以说到了夜晚，才是庆典日的正式开始。

艾伯特：“我们需要一个够大的、毗邻圣瓦伦丁的场地来举办。”

在旁边站着安静倾听的郁渺停住自己上下滑动卫衣拉链的手，用有些闷的声音说：“……这个我可以解决。”

艾伯特眼睛一亮：“你有资源可以马上联络到吗？”

其实能进这间休息室的人，基本都能提供这么一个场地。但因为地理位置的限制，加之庆典需要对全校开放，某些唯阶级论的S级并不愿意自己家的庄园里有贱民涉足，条件两项叠加，就变得苛刻起来。

郁渺的声音有明显的鼻音：“嗯。就是瓦伦丁大主教以前居住过的庄园，距离学院大概五分钟的车程。”

这个提议好过了艾伯特之前所有的设想，如果不是A.D.的活动场地被禁止大范围开放，他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这栋楼上。

瓦伦丁大主教住过的庄园……他当然知道。可以说，学院最初的地盘就是从这个庄园里被划出来的。

“你多久能联系好？”艾伯特急忙问，派对的筹备很花时间，加上人流量大，连安保措施也要重新设置一遍，“这周内可以吗？”

郁渺想起郁礼的话，好像那座庄园在谈话第二天就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了？

她点点头：“现在就可以。”

艾伯特升起了一点狐疑：“等等，这座庄园，现在的归属在……”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亚兰王国取消教区划分已久，在瓦伦丁大主教去世后，这座庄园的归属也成了未解之谜。传闻当中，学院官方接触庄园所有者准备买下庄园扩充学校面积的时候，都没能狠下心接受对方的高昂报价。

“我这里。”郁渺说。

艾伯特：“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郁渺忽然有点想打一个喷嚏，但她硬生生忍住了，“这是我今年的生日礼物。你要用的话，随时可以。”

薄昱的目光忽然朝她扫过来，原本心不在焉的表情有些凝滞，他笑起来：“不愧是郁家。”

艾伯特有点站立不稳，他盯住郁渺的脸，对方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肤色苍白，脸颊处泛出一点不正常的红晕，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眼睛有一些湿润的痕迹。她看起来很平静，说出“这是我的生日礼物”这句话时，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但艾伯特觉得今天的天气可太好了。

“那就好！”他激动地说，场地问题搞定了，接下来的大部分事情都可以靠钱解决，虽然他可能会需要牺牲无数的睡眠时间来处理更多事情，但艾伯特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如果这次能够在和蜂鸟社的争夺中拿下这次庆典派对的举办资格，那他很有可能成为A.D.首届并非S级出身的俱乐部部长。

这对于他的家族来说，都会是个不错的助力。

郁渺说完这句话后就退后一步，靠紧了蒋芭蕾。

“你怎么不请我去玩？听说里面像皇宫。”蒋芭蕾悄悄跟她咬耳朵。

“我自己都还没进去过呢。”郁渺小声说。

艾伯特的语气止不住地兴奋：“还有一个问题！”

时景站在一旁安静倾听，全程遵守他自己的准则：学生会成员不得插手Final club的事情。

“因为这次是圣灵节庆典，我们如果想要稳稳拿下，还有一个关键人物，”艾伯特停顿了一下，“伊莱·卡曼。”

这一次，郁渺没有说话，安静地在原地拉卫衣外套的拉链玩。

蒋芭蕾嗤笑一声：“伊莱·卡曼？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大名鼎鼎的伊莱·卡曼，受到整个圣瓦伦丁瞩目的“S级私生子”。

母亲出身于卡曼家族嫡系，虽然英年早逝，但血脉的尊贵毋庸置疑。

而他的父亲，更是举世闻名——从稚嫩青涩的白袍牧师，到宰执一方教区的红衣主教，再到如今在位数十年的实权教皇。光是他的发家史，就可以供养起一整个出版社。

伊莱·卡曼，大名鼎鼎的教皇私生子。

他光明正大冠上的姓氏已经足够高贵，加上他父亲的权势，放眼整个圣瓦伦丁，伊莱·卡曼也是站立在金字塔尖的人。

这位私生子阁下以姿容美丽和性情禁欲到冷若冰霜而闻名。在学院里，从未见过卡曼阁下和哪位学生甚至是同为S级的学生来往过，学院安排的课程也对他有单独的调整——除了通识课，伊莱·卡曼需要学习大量的宗教、神学知识。他有专门聘请来的神学老师。

有这样的身份加持，伊莱·卡曼几乎可以算作一个庆典“图腾”。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们谁来请卡曼参加这个庆典吧？”蒋芭蕾脸上的嘲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你觉得他会来吗？”

夏天随口补充了一句，“现在把庆典内容改为在教堂一起祷告的话说不定可以。”

郁渺对伊莱印象不深，她在学校里很少碰见他。听说他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学院里的某个教堂，在传闻里简直成为了一种毫无人性的可怕存在。

她跟着两个朋友一起开玩笑，捏住手指在身前正画了一个祷告十字：“如果诚心祈祷，说不定神会让祂未来的红衣主教屈尊参加你的派对。”

艾伯特也不恼，这事本就强人所难：“薄昱，你们这次访学的名单里不也有他在吗？你认识他吗？”

薄昱翘起嘴角：“按照我对他的浅薄认识，你的提议几乎不可能。”

艾伯特叹了口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只要伊莱愿意来，那他们将会稳操胜券。

刚才一直在安静倾听的时景忽然道：“我先失陪一下。”

其他人没有注意，但郁渺稍稍留心了一下时景的背影。

他开了门，接过门外有人递过来的东西，又把门关上了。

手上提着一个不大的牛皮纸袋，朝其余几人走了过来。

“……我觉得可以先尝试偶遇卡曼，创造一个认识的机会……”艾伯特正在根据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不下十次的“被偶遇”反推经验制定计划。

郁渺兴致缺缺地听着。这种把戏她可能经历过上百次了，伊莱·卡曼估计也只多不少。她对艾伯特计划成功的概率感到怀疑。

她又想打喷嚏了。不过这次没忍住，小声地咳了出来。

蒋芭蕾笑嘻嘻地凑过去说：“是有人在骂你还是在想你啊？”

一瓶水跟一只药盒递到了郁渺面前。

“刚才让人去开的药，来的路上就猜到你感冒了。”时景替她拧开瓶盖，“在开药前已经问过你的家庭医生，药没问题，不会有致敏成分。”

他笑吟吟道：“先把药吃了吧，不然我担心你会发烧。”那双浅琉璃色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脸，几乎将她的整张脸倒映其间。

郁渺感受到喉咙处的刺痒，接过药盒和水：“……谢谢。”

薄昱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兴趣十足，他眯着眼睛打量时景，这位同事握住药盒的手指似乎在二人交接的时候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对方，引得对方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仿若蜻蜓点水。

郁渺揭开药盒，老老实实开始吃药。

说起来，她刚才准备顺路去医务室开药，结果医务室今天大门上锁，宣告休息。她在门口站了两分钟，还是决定先去餐会，等回寝室了就让家庭医生来诊断配药。

但才从医务室大门离开，她就撞见了正好处理完学生会事务的时景。

“是去餐会吗？”这位日理万机的学生会长摇下后排车窗，对她温声说，“我也顺路，要不然一起吧。”

郁渺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车。

时景真是个高情商好人，怪不得他能当男主，这情商是谢泽能比的吗，我是安雅我也选他。郁渺心中感叹，吞下药片，白水裹着固体向胃里坠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时景抬头，朝已经站直看向这边的夏天轻轻翘起嘴角。

少年精致的五官在顶光照耀下仍旧轮廓分明，那双剔透的眼眸仿佛没有涟漪的湖水，第一眼看到时只觉澄澈美丽，再看却发现水位深不见底，只是乍看美丽。

他眼眸弯弯，宣告主权般，对夏天比了一个模糊的口型。

‘耐心。’

-

季明泽还在为三天后的数分考试努力。

夜晚的数学让人昏昏欲睡，他决定去厨房冲一杯咖啡来延长至少三个小时的学习时间。

客厅里灯光黯淡，他想起自己的两个室友——一个好像去参加什么派对，另一个还躺在医院里调理身心。

“阿川还真是多灾多难。”想起这一个月来程向川倒的霉，季明泽都为他感到心累。跟S级，还有S级感兴趣的特招生扯上关系往往都没好事。

好在认识了郁渺，阴差阳错还救了他一条命。

冰箱里存放了数种口味的速冻咖啡条，借着冰箱内部的光，季明泽开始挑选口味。

随着“咔”的一声，大门打开，透出一些微弱的光源。开门的人走进来，按下开灯键。

季明泽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眼，不自觉眯了一下眼睛，决定还是喝黑咖啡提神，随口问：“怎么样，派对好玩吗？”

对方很安静。

季明泽顺着光源看过去。

等看清那张脸时，他显得极为震惊：“我去，你是谁？！”

终于……终于……总之能发了！

12号一直赶路，路上找了个漫画看，站错男主了啊啊啊啊TT

伊莱要出场了，本来做人设的时候准备叫他弥赛亚，但总有种直呼Jesus的感觉，叫约书亚又觉得有点小正太感（？）orz于是放弃

谢谢宝宝们的评论和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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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