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紫藤花的香气清幽淡雅。

白羽揉着被揪红的脖子,盘腿坐在藤椅上,从腰间佩囊取出一把油润圆滑的梳子。

纤长的指尖摩挲着梳背上三只鸟雀的图案。两只大鸟将小鸟护在其中,如暖意融融的一家三口。

梳子是阿卓送她的。

在胡家的几日,阿卓爹娘并不嫌弃她如乞丐。每日拿出最好的食物热情招待,又为她准备了干净的衣物,还常与她絮叨家里的大小事,宛若对待亲儿一般。

胡家与城外竹农合作,做着竹编生意,虽不富裕却衣食尚足,再养一个小子也养得起,便起了想收养她的心思。

只是觉得白羽对他们太过生分,甚至还有些防备。

在景阳城,冬日男孩一起去浴堂再正常不过,可她偏要自己烧一盆水在冷飕飕的湢室涤浴,还将门窗关得严丝合缝。

夜里宁肯睡在条件简陋的杂物间,也不睡在阿卓宽大舒适的床上。

话也少的可怜,若不是她开过口,兴许会以为她是个哑巴。

这就显得她有些怪,在白羽婉拒收养后他们便没有再提。

只有白羽自己知道,她很留恋在胡家的日子。

几日后,她悄悄地走了。

城门张贴着捉拿翎雪山神女的告示。

白羽躲在坊间巷旁,望向城门,却没有走出的勇气。

她入城时脸颊脏污,又有阿卓背她进来,因此并未仔细盘查,可此时她无过所,一个孩子想要出去必会被盘查一番。

“白羽!”

“白羽——”

少年纯真的声音焦急呼唤,一声声催动着她的心。

“阿卓!——”

她终是忍不住喊了他,却不想在瞧见他的身影后便被蒙面人捂住口鼻,拖进了巷子。

宽敞的街道正在远离,幽暗的巷子越来越深。

未知的恐惧笼罩,她害怕极了,张着惊恐的大眼,身子如泥鳅般拼命挣扎,却被塞上了嘴,两只粗蛮有力的手将她身子紧紧钳住。

绝望中,高大挺拔的身影极速奔来,如小狼一般。

“放开他!”

阿卓一把拽住白羽伸来的手,拉扯着要那人放下。深巷中却忽来几人塞住了他的嘴,将他一同带走。

忽而寒风一过,清鸣长啸。

几道飘逸的剑光挥舞,紫璃救下了他们。

白羽见她一袭紫衣美若霞嫣,御鸟腾云九天,恍若仙子,便跪下求她收自己为徒。

“白羽无依无靠,求仙子收我为徒。”

阿卓也傻愣愣地跪下,“求仙子也收下我,我想学好本事守护我在意的人。”

紫璃或是觉得与二人有缘,在阿卓拜别父母后,一同带去了夕云山。

只是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又瞧出白羽是女孩,便让流光送阿卓去了师门星云山,拜在她师弟予星的门下。

匆匆临走前,阿卓从怀中取出这把梳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我知道你想爹娘,便送这个给你吧,六年后再见,你可不要忘了我。”

盘桓中依旧不舍地向她挥手,再次大声叮嘱,“不要忘了我!……”直到身影化作一点消失不见。

“好!”白羽的手聚在唇边,大声回应。这是除爹娘外的第一次承诺。

这么些年,她见这梳子常想起自己的爹娘,也常想起他与胡家夫妇,只是本能地逃避一些的往事。

她在夕云山随心所欲,开朗了许多,也不知曾经高大憨厚的阿卓是何模样,应该有些傻乎乎的吧。

天色暗得很快。

白羽从衣柜中取出当年阿卓落下的包袱。内里是胡母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衣物,那时担心他长得快,便多备了些宽大的。

只是流光送得急,他还未来得及带走。

如今阿卓的个头应是穿不上了。

白羽试了试,肩膀有些宽,衣袖有些大,长短倒挺合适。青灰色布袄绵软舒适,依旧带着淡淡的干净香气,在身体的温热中弥漫而出,将她包拢。

脸颊忽地有些发热。

她赧然地褪下了外衣,搭在床头衣架上,在梳妆台前坐下。

轻软宽大的白色里衣透出窈窕曲线,细腰盈盈一握。

若是平日小白不觉得什么,可今日不知为何竟觉得身体有些燥热,心扑扑地直跳。

它蹲在衣架上,目光紧黏着白羽的背影,似乎再瞧不见别的东西。

案上的小小花瓶里常插着小小的花,小白每日都会采一朵它觉得最为漂亮的野花插入其中。

对于白羽这种时而大大咧咧,时而心思细腻的人来说,她虽懒得费这功夫装点,但见这雅致的东西无疑心情愉悦。

一个做工质朴的木盒在纤白的手中打开,随手放入了那颗冰雪李核。

盘大口径的木盒中皆是彩色小石子,红、黄、紫、白……各色尽有。

大多为圆润柔滑的玛瑙石,也有少些奇形怪状色彩艳丽的,她最为喜欢的是一粒淡紫心形带着羽毛纹路的小石头。

这些都是小白特意寻来送给她的宝贝,日积月累下竟装了满满一盒。

不过多数是因惹她生气用来和好的,也不知这些年她到底生了多少气。

她抓起一把,又溜着手让石子自然滑落,碰撞的清脆声音悦耳动听,往年的那些气早已烟消云散。

小白拍拍翅膀落在案上,嚷嚷道:“带上这个。”

“小白,我们不是去游玩的,这东西太沉了,我也怕弄丢,还是放在这里好了。”

白羽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安抚,小白嫌她弄乱了漂亮的羽毛,甩了甩头,眼眸似乎有些暗淡。

*

翌日一早,雪停了。

落霞居外的凤凰树红花似火,却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如血一般。

昏暗低沉的卷云中,透出微弱光亮。

这般天象,别说出门了,让人望一眼便想窝在屋子里。

不过,在久别重逢的期盼中,哪怕下刀子,白羽也想去见见那个曾为他遮风挡雪的少年。

秋千架上淡紫轻纱飘荡,如一缕忧愁的薄霞拂过。

紫璃似乎在想心事,白羽走到近前她才反应过来。

停下秋千,她起身打量了两眼,见她梳着高马尾,穿了身与身材不相符的青灰男衫,又是好笑又是不解,“你穿成这样,难不成想去戏弄小姑娘?”

白羽脸颊透出薄红,低头支吾道:“师傅,你说什么呀,我换男衫是因为……是因为阿卓不知我是女子,我怕见了他尴尬。”

紫璃眯起稍显清冷的柳叶眼,纤长玉指掩在唇上,咯咯笑起来,“你就不怕他见了你,要跟你结拜兄弟?”

“师傅!……”

听她取笑,白羽眉心闪了闪,脸更红了,又羞又急,恨不能一脚跺进地里。

紫璃笑意渐淡,黑眸中那缕忧愁又笼了上来,“也好,星云山都是男子,你这身打扮更为便利。如今仙门弟子频频失踪,山下的百姓也莫名染病,星云山已入险境,此次我们要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怎么会这样?”白羽心头一慌,不免担心起阿卓。

紫璃目光透向山外,面色凝重,“近年来,魔人遽然增多,只怕有魔头在背后操控一切。”

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又道:“你虽聪慧,还要勤勉修行,才能担当大任,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子是个窝囊废。”

白羽瘪嘴,委屈道:“是,师傅,徒儿知道了。”

随着紫璃向崖边走去,一路桃杏交错,无花无果。在夕云山唯一能结果的只有冰雪李树。

她想起昨日之事,上前两步拉住紫璃的胳膊,边走边道:“师傅,我昨日吃了一颗冰雪李,为何起初味道极好,最后却又酸又苦?我与小白之间还生了一道粉色灵线?”

紫璃稍稍思索,扭头问:“你与它分食过?”

“嗯。”白羽睁大懵懂的眼眸,注视她的神情。

“蓝凰曾说不可与人分食,我也不知其中缘由。”

紫璃望着她微微打量,有些好笑。

“至于粉色灵线……凡间传闻,情缘仙君可布世间情缘,牵的是粉线,只是人们更信奉月老的红线祠,因此没了香火,在人间便没了此仙。”

白羽惊眉一挑,“情缘仙君?莫不是牵错了吧?”

依稀感觉这名号似乎在哪见过。

若真如此,想必那一池梦幻,桃花纷飞也是拜他所赐。

只是……这也算是情缘?

她有些哭笑不得,是她长得好笑么?给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罢了,它不过是只鸟,相互喜欢也不打紧。

紫璃唇角的笑意收拢,“一切皆有缘法,顺其自然便就好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这话语间似乎透着安慰。

白羽叹口气,声如蚊蚋地嗯了声。

小白此刻蹲在树上,显然是听见了。它正来回琢磨情缘仙君,似乎听过这个称号,又有些鄙夷这个称号,见白羽走远翅膀一拍追了过去。

崖边,一只羽毛泛着七彩光晕,如彩虹流过的巨鸟已等候多时。

这么多年白羽只乘过一次流光,便是来时那日。

她与阿卓并肩而坐,风驰云涌,呼啸直上,整个人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平稳时四面空旷,而身下是望不见头的深渊,不禁腿一软,失手险些坠下去,是阿卓将她拉了回来,紧紧护在臂弯下。

那时她感觉到阿卓的胳膊也在微微发颤。

今日再乘,光是窥一眼万丈高崖便已吓得腿软,磨蹭半晌不敢上前。

流光和紫璃一样,都是急性子,哪里等得她许久。

一个催,一个不待她反应,直接大翅一削便将她抬上了背,随风呼啸一声,凌空而下。

“小白?!”

她的心随着下坠蓦地一提,忽地想起将小白遗忘了。

捂好马甲[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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