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的教学采用多样化,流动式。
稷下学宫的每位学者都可以使用【织梦镜】接入稷下的中央系统【万象鉴】。
【万象鉴】会综合各位学子各方面的素质,天赋,倾向以及评价,赋予一个动态的等阶,从低到高为:朝岁,问心,明镜,见归,千秋。
等阶决定了其在稷下能接触的知识等级,开放知识限度,能申请的资源调配额度,以及参与各类活动的资格。
同时,【万象鉴】会根据每位学子的织梦镜数据库采集分析他们的“道路轨迹”,生成个性化的修习建议,推荐最适合的课程,导师与实践方向。
等阶的划分与十一峰确立的权限制度不约而同地吻合,只不过十一峰的权限涉及范围更广,需通过提升权限的考核也越严格。
据池杳幽所知,抛开十一峰内部不谈,如今八大星域中出现最高权限等级的仅有一人——时宙星域的域主。
相比十一峰的权限制度,稷下学宫的等阶变化就灵活很多。
学者们可以通过“道”,“器”,“知行”这三个方面来提升等阶。
“道”即为“道基”。学子可学习各家理念,展现对其的理解深度,批判思维,跨界联想能力。
“器”即为“术业”。学子根据【万象鉴】的引导与个人兴趣,选择主修和辅修两个学派及以上来进行深耕,实际学会理念操作星际级技术,工具与方法。
最后,“知行”即为“问道”。学子将自己的思想以及所学付诸现实意义上的实践,参与百家争鸣,跨界项目,梦境探索等实地活动,去真正地创造一番事业。
近来,“争鸣”即将开启,整个天渊星域都被封锁,稷下学宫不再给学子设置课程安排。
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星台】等星象轮转结束,等【天命】降临。
年轻温润的祭酒站在高台下,他面容温冷,狭长的眼眸却向上挑起。
他身旁的人似乎故意捉弄他,向他吹气。
他的发丝被故意吹起,他抬起那双迷雾般的黑眸,不冷不热的眼神止住了身旁人的动作。
青年立于人中,身形修长,玄色的长袍衬得他宽肩窄腰。
长衫衣襟两侧别着金色的扣章,垂下红色的流苏,随着他身形的移动而晃动。
天上星象转动缓慢下来,人群开始热闹起来。
姬商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登上了高台之上。
高台上有三位教授,分别为阴阳家,农家,和方技家。
农家和方技家作为拥有保底权柄的派系,他们的主持代表公平。
而阴阳家作为观察星象最权威的派系,每次“争鸣”的【天命】都由他们揭示。
“姬商。”阴阳家的长辈姬岁时开口道。
“小姑好。”姬商有点懒洋洋地打招呼。
“荷教授,谢教授好。”
他音色好听,咬字起来带着股莫名的散漫。
“小商啊。”方技家的谢教授慈祥地笑起来,“近来学院里还好吧。”
姬商:“不是我管能更好。”
荷教授笑到:“小商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这个位置啊。”
接着,荷教授低下头悄悄道:“小商,我给你支个招,你要是实在不想待在这个位置,就让你弟替班,反正你俩长得一模一样,不会有人发觉的。”
姬商挑眉:“荷老,或许我已经干过了呢?”他语气顿了一顿,“或许你面前站着的就是姬辰呢?”
“我们俩那么长得那么像。”
荷老笑着摆摆手:“小商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姬岁时咳了几声,示意几位正经一点。
姬商收敛了懒洋洋的气势,看向天上的星象。
【观星台】很大,二十八星宿的标识穿插在地面,墙壁上。前前后后的虚阶泛着淡淡的金色,明暗地交替模拟天空中的星辰变幻。
姬辰故意捉弄他哥不成。
他哥理都不带理他,转身就上了【观星台】。
姬辰看上去早已习以为常,转过头就去嚯嚯身旁站着的少女。
被打扰到的少女淡淡抬眼,眉眼间满是冷淡,对商辰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
反倒是少女旁边的人开了口:“姬辰!你哥不搭理你也请你不要放弃骚扰他,转而去打扰其他人。”
稷下学宫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对阴阳家的双生子最不对付的就是彼此。
姬辰被戳到痛点:“南枳,作为墨家的下一任钜子你的兼爱都学到哪里去了。”
南枳冷哼一声,拉着从始至终没有表情变化的北桴想要站到另一边去。
北桴止住她的动作,淡声道:“就在这。”
她转头对姬辰说:“听说你今年的等阶掉回了【见归】,你哥如今在【千秋】已久,你有思考过怎么补救吗?”
姬辰被问得语塞。
北桴漫不经心地抬眼:“姬辰,比较的第一步是实力相当。”
“你和你哥之间,还称不上比较。”
姬辰没接北桴的话,只是把南枳拉到他们两人之间站着,彻底拉开两人的距离。
稷下学宫实力至上,他不会意气上头去反驳北桴什么。
其次,他承认北桴说得很对,他和姬商之间还隔了好一段距离。
姬辰面无表情地想着,足以拉开沟壑的距离。
池杳幽站的地方更高一点,正好目睹了这段小插曲。
稷下学宫天才如云,但天下英雄犹如过江之卿,只有真正的天才在其中才会漫步繁星。
道家北桴,墨家南枳,阴阳家姬辰。
稷下学宫赫赫有名的几家天才,她一下子就见了三家。
池杳幽对天才并不热衷
与其说是不热衷,不如说是她早已跳出了天才的竞争。
织梦师拥有的能力,十一峰赋予的权利都过于耀眼了。
耀眼到彻底掩盖掉了她本身作为天才的光芒。
哪怕从头掌握织梦师的能力,她也是一个人在走一条没有对手的道路。
就像她催眠自己一样,或许自己走在这条路的途中死掉了,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因为织梦师就是这么充满不确定性,他们就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死亡永远不知道会在哪一刻降临。
十一峰是那么重视他们,又是那么轻视他们。
不过,现在她不是织梦师,只是稷下学宫的一名普通学子。
天才们的争斗吗?
她弯了弯嘴角。
恰巧,她也是。
谢衣栾很久都没有代表方技家出席过了。
她早年间接受方技家的思想洗礼,决心进入到各大星域中去探索一切未知。
此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她对家族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事实上,她出去之后研究的一切方向似乎都与方技家息息相关。
时间好似又倒回了临行前,她的耳边传来母亲冷冷的话语。
“谢衣栾,你天生就是方技家的下一任家主。”
“你逃不掉的。”
年轻气盛是天才的不认命。
她摆脱掉家族的一切不是为了向她母亲证明命运不定什么的。
相反,她其实相信命运既定。
只是,在她见识过方技家最古老最悠久的思想后,这种最纯粹的东西令她着迷,她开始渴望深入探索一些有关【生命】最纯粹的东西。
所以她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去追寻自己的那条“道”。
就像她对她母亲说的,她更像一位探索未知的纯粹学者,而不是一位引领方技家未来的家主。
家主,一词就足以牵扯众多了。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我只适合当一位学者,而不是一位家主。”
“我对未知充满了好奇,为了探索它们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
母亲似乎沉默下来。
“谢衣栾。”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最了解方技家的人,可你真的了解它吗?”
是吗?
原来她至今为止都没能真正理解方技家的理念。
谢衣栾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母亲或许说的没错,化一切手段去探寻未知,这是她从始至终都在做的事情。
方技家对她而言不是累赘,而是新的起点。
多年没有回来,谢衣栾对天渊星域的变化不甚了解。
母亲把她带去见了农家的长辈。
农家那边的派系一向平和,这么多年除了技术上的更新换代,其余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让她感到些许无趣。
她当年没有留在稷下学宫学习,就是觉得各家的思想过于固化,完全没有思想上的革新。
母亲看穿了她的想法,说:“让你失望了,如今的稷下可谓是惊喜连连。”
“你应该去见见现任祭酒,我想你和他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谢衣栾侧过头看向母亲:“现任祭酒,姬商?”
母亲点点头:“姬商这孩子,整天都想把这个位置给甩了。”
她语气慢了几秒,揶揄道:“就像你不想继承方技家一样。”
谢衣栾无语:“我没有不想继承方技家。”
母亲感叹一声:“唉,你们这届的孩子,全都是逆着性子来,等你见了农家那位,你就知道了。”
谢衣栾皱眉:“农家哪位?”
母亲站起身,推开后门:“下一任的农家继承人。”
“荷叶生。”
谢衣栾感觉很神奇,她向来不觉得“纨绔子弟”这四个字可以放在农家身上。
荷叶生懒散地倚靠在廊柱上,指挥仿生机器人从他的名下的“锦绣谷”采摘最新型研发出来的“星辰果”,然后从身侧的果盘中慢悠悠拿起一颗丢进嘴里,目光一顿,看见了谢衣栾。
“哟,稀客。”
他一把折扇撑着下巴,笑容优雅,远处看像个恣意的少年郎。
谢衣栾扶了扶分析用的单片镜:“你这是在?”
荷叶生耸耸肩:“看不出来吗?试尝我的最新研究。”
“谢衣栾。”他突然朝她笑,“你该不会到外面待了这么多年待傻了吧。”
“如果当真如此,那我会对你非常失望的。”
他的笑容里带上一丝戏谑,似是挑衅。
谢衣栾毫无波澜地接过仿生机器人送来的星辰果:“这就是你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科研成果?营养利用率比原生果实还低百分之三十,你的存在简直让农家的核心技术倒退几百年。”
“农家居然还能容得下你这种败类做继承人。”
谢衣栾还在天渊星域的时候因为家族关系,和农家的许多人有过接触,她当时就对“荷叶生”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行事风格和主张“及时行乐”的思想理念。
当时,她就觉得这人和农家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如今,听说农家选了他当继承人,她终于有一种“农家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种地,终于种地种疯了”的既视感。
荷叶生闻言,不怒反笑:“谢衣栾,你是在说我?你过去在方技家做的那些事,和我又有很大差别吗?”
“方技家‘拯夭亡,全性命’的训诫,到了您这里,怎么就成了‘催夭亡,研性命’了?”
“上一批被你拿去实验的植物,至今没有一个是可以还回来,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您那些变异扭曲的‘奇珍’。”
谢衣栾微微偏头,皱起眉:“你去过我的‘样本圃’?”
荷叶生合上扇子,眼神从容:“借我们农家的东西却没有还,作为借主,理应关心一下吧。”
谢衣栾还想再说点什么,见母亲向这边走过来,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荷叶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将所有生命视作耗材,你最终得到的到底是你所谓的‘真理’,还是一个值得‘生命’去追求的答案呢?”
“我从年少起,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了。”
谢衣栾下意识想接着说些什么,荷叶生将扇子撑开,挡在他们之间。
“不必急着回答我。”
“答案对你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走吧,去【观星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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