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话,楚叙池竟然没什么反应,陈言清靠在墙上的头没动,移动眼神去看他。
这巷子有点拥挤的,两人之间只隔半臂距离,灯光很亮,但又不那么亮,不过足够看清楚叙池脸上那带着一点神经质的表情。
楚叙池也靠着墙壁,站得很直,双手消失在风衣口袋里,一只领子立起来,一只领子完好躺着,他的喉结像美术生画册上的素描体,明暗有度。
关键是他的表情,他唇边挂着一抹浅笑,唇角微扬着,借助身高优势,像是俯视着陈言清,他唇边的笑跟他裹着冰块的眼珠子丝毫不搭边,但是偏偏那笑,又让他的眼神是含着温度的。
“看什么?”陈言清吼,“回话啊!”
楚叙池向前半步,眼神很灼人,陈言清想走,被他揪住衬衫领口使劲拽了回来,重新靠回墙壁上,陈言清微微抿唇。
“怕我又亲你啊?”楚叙池说这话的时候,确实很迷恋的看着他的嘴唇。
陈言清摇头,很清醒的说:“我要走了。”
“我不喜欢你去酒吧兼职。”楚叙池用气音说。他只要垂头,就能吻上陈言清的唇,他盯着陈言清双眼看。
这句话跟他这个人一样莫名其妙,之前那个比较礼貌的楚叙池去哪里了?陈言清一掌抓住他的手说:“放开!关你屁事。”
“为什么要在酒吧?”楚叙池的声音比他的大,他看向楚叙池,疑惑住了,怎么楚叙池好像是真的在生气。
“说了需要钱!”陈言清冲他的脸吼,用力侧过身要走。
楚叙池又把他抓过来,按他在墙上,膝盖抵着他低吼:“说了我给你钱。”
包养。陈言清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他不希望自己跟楚叙池的关系是这样的,但是他又看见楚叙池在拿钱包,楚叙池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他低头觉得很无力,又看那张卡一眼,被楚叙池的手指送入了他的裤子口袋中,廉价的裤子竟然如此轻易让楚叙池得逞?他忽然上前,一口钳住了楚叙池的手背。
楚叙池没发出声音,也没动作,只是看向了陈言清,陈言清觉得自己好像要哭了,眼睛面前的一切模糊得很,视线落在楚叙池的胸膛,那儿一片黑的,但又不那么黑。
“陈言清。”楚叙池皱眉。
他低头好像要亲上来了,陈言清的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把卡拿了出来,轻轻丢在了脚边。
楚叙池听见了,往他手边看了眼,眼中并无怒气,他再次上前时忽然想到些什么,对陈言清说:“在这儿等我。”
陈言清再不收走咬住他手背的牙齿,就快要生锈了,他收回嘴,说:“嗯。”
楚叙池都不太相信他能这么乖的站在这儿等,于是说:“跟我去车上。”
陈言清撇他一眼:“不去。”
楚叙池冷笑了声:“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不在这儿。”他没把威胁的话说完,转过身走了。
他走后,陈言清蹲下来,捡起那张卡看了一眼,然后把卡丢到对面的墙上,他想象楚叙池那张高冷的脸就在那儿,丢了一次后他起身捡回,然后又丢一次,就这样几个来回后,楚叙池的脚步声传来了。
楚叙池看见陈言清把卡扔到了对面的墙上,又冷笑了声,他走近陈言清,陈言清却用防御的眼神看向他,他僵住脸说:“刚才是谁咬人?”
陈言清看了眼他提在手里的品牌袋子,又警惕起来。
楚叙池把袋子递给他,声音如同一块冰碎开:“收了。”
什么东西啊?陈言清往袋子里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大衣,柔和白的衬衫,原来是衣服,他说:“不用了学长。”
“学长?”楚叙池气笑了。
“我走了。”陈言清经过楚叙池身边,听见袋子落地的声音,他想回头看楚叙池的表情,但李世出现在了他眼前。
李世快速扫了眼他们,问背对着他的楚叙池:“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留我一个人在那儿喝酒呢,原来是在送礼啊。”
陈言清心想,其实楚叙池的表情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他对李世说:“礼太贵重,我不能收,先走了。”
李世支吾了声。
在陈言清离开之后,楚叙池也转过了身,没表情的对李世说:“我也先走了。”
“好,我也走,陈言清的酒都卖完了,你也不用管他了。”李世看了眼楚叙池飞速离开的背影,说:“不是,你这袋子不拿了?”
李世决定暂时把这袋子保管起来,他提起袋子时,发现楚叙池站在路灯下回头看着他,楚叙池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的表情,不过应该是李世看错了,楚叙池说:“帮我找个地方烧了,谢谢。”
“这不是你精心挑选的吗?”李世低声问。
“烧了。”楚叙池固执重复。
“好。”李世撒谎。
李世带着这袋子回了家,半夜三点半收到楚叙池的信息,正在打游戏的他抽出一只手来点开,看见楚叙池问:“还没烧吧?”
李世直接回:“你是不是有病?”
“滚。”楚叙池说。
李世回:“烧了,晚了,做什么事都要把握好时机的你懂吧?”
片刻后楚叙池发来一个字:“赔。”然后给李世转了一笔巨款。
从浴室洗了澡出来,穿着天蓝丝质睡衣的楚叙池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只有李世给他发来的一张图,图片是放在衣柜里的那袋衣服,他没回复,点到跟郭同之的对话框,点进陈言清的名片又把陈言清加了一遍,这回他的介绍消息写的是:“同意我。”
他扔下手机,双手捂住脸一搓,压根睡不着,他转身又想去琴房,但是想到已经被举报很多次了,只好忍着坐在床边,手指一下一下扣着被陈言清咬过的手背,破皮了,再次有了血痕,他感到刺痛,停下来。
忽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抓起手机一看,是校领导,也就是陈言清的辅导员给他发来信息,问他睡了没有,他看了眼时间,回复说:“您刚处理完事情么?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
“我明天再劝劝言清吧,到时候我约你们一起吃个饭,这事究竟能不能定下来,也要抓紧了。”
楚叙池想到陈言清那样的抵触他,本来想对辅导员说不用了,但是打字的时候删删减减,还是发了个“好的”过去,他沉口气,躺下了,一闭眼出现陈言清双眼湿漉漉的样子,他睁眼翻身,又闭上眼,再次想到陈言清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被刻画在清隽的脸上,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第二天早上,陈言清是在酒吧的里间醒来的,他昨晚竟然睡在了这儿,他还记得他回到酒吧就冲到卫生间吐了,然后习惯性去找大三实习群,想找到楚叙池,但是那个群已经被他退掉了,他找了好久找不到,最后在卫生间里睡着了,应该是老板叫人把他扛到这里来的。
陈言清上午还有课,他抓起手机一看,有好多条微信消息,他点进去,首先看见的是通讯录那儿,又有人添加他好友,他点进去,率先看见第二栏的黑色头像,看见验证信息后,陈言清说:“神经病。”
他继续放任不管,但是却同意了李世的好友请求。
洗了澡换了衣服,来不及吃早餐的陈言清准点出现在教室门口,郭同之在第三排冲他挥手:“快来这儿,我给你占了位置。”
陈言清在众多人的视线中走了过来,他把背包放下,郭同之小声说:“你换包了。”
陈言清坐下:“嗯。”
郭同之闻了闻,问他:“你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气诶,是什么香水?”
陈言清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向郭同之,郭同之立即摆出不开心的脸色:“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你怎么不回我?”
“无关痛痒,我昨天又喝醉了,所以没回。”陈言清顿了顿,“但是辅导员的信息我不知道怎么回。”
这时任课老师走进来了,郭同之摸出手机来跟陈言清对话,问:“辅导员发什么?是那个电量供应者的事吗?”
“嗯。”陈言清很快回。
郭同之看了眼表情淡淡的他的侧脸,又问:“辅导员具体说什么?”
陈言清直接截图发给他,然后放下手机,认真听课。
郭同之来了兴致,将辅导员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做了逐字分析,下课后,他跟在陈言清身边说:“虽然辅导员这个人有时候特别官方,说的话也很官方,但是呢,我认为,他确实是为了你在考虑的,这个名额要是成为你的了——”
“别说了。”陈言清淡淡看他一眼,“听完你说,一会儿又得再听辅导员说一遍。”
“那你去吧,我不说了。”郭同之笑嘻嘻,“有什么事发信息给我啊,还有你转我的钱我退回去了,等你有了闲钱之后再给我吧,我不急,等下次我爸妈给我生活费之后我再给你匀点儿,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帮助别人也是造福自己嘛。”
陈言清道完谢,眉间一皱,感叹:“郭同之,你真的挺会说话。”
郭同之疑惑:“嗯?”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起风了,陈言清立马就想到了楚叙池穿的风衣。他像个游魂一样上了楼梯,再次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里边还是只有辅导员一个人,陈言清在他的示意下走进来,他将眼镜一摘,对陈言清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劝说,最后他说:“言清,其实我是最看好你的,关于这个职业呢,是有私密性的。我想到你之后就立即想到你大一的时候曾说过的话,你说你来北方上我们这所大学,就是为了想成为时间复原者,但筛选十分严格,你没过关,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要放在心上。那么现在,我举个例子,你可以曲线救国,弯道超车。并且成为电量供应者之后,你也是有一些权限的呀。”
陈言清再次犹豫了,辅导员看出他的犹疑,又立即说:“不管怎么样,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楚叙池先见一面,哪怕你们只一起吃个饭就走人呢。”
陈言清皱起眉来了,辅导员按住他放在膝上的一只手,说:“我已经把他请来了,你不赏他的脸,也赏赏我的脸好不好?”
陈言清跟辅导员对视了一阵,他不吭声,辅导员起身走了出去,没多久,门再次被敲响了,但是门根本没关,陈言清回头,看见站在门边将将把手收回去的楚叙池。
好像是有人教了楚叙池什么,他的面色有些迟疑的不自然,机械性朝陈言清挥挥手,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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