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周五。

那天，沛白在醒来之后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有一种被人吃干抹净然后丢掉的感觉？

原本属于那个人的位置空荡荡，就像一阵风吹过，留下的只有清凉。清晨鸟儿的叫声吵闹而嘹亮，一下一下刺激着人的大脑。

直到现在，沛白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当时的感觉，那种奇怪的空虚和寂寞……

“沛白！你tm在看哪？”吵吵闹闹的许明哲出现在他眼前，看他扭曲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有事快说。”

许明哲见他终于理自己，立马松了口气。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你上课就在那表演磕头，就连跑操的时候还不停打哈欠。晚上奖励多了吗？”许明哲嘴上说着荤话，但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调侃。

沛白最近一到晚上就会闻见那诺隐诺现的信息素，整个人兴奋的根本睡不着，想要换新床单，但又有些不舍。

“我觉得是……奖励少了。”沛白摸了摸鼻尖，想嗅到指尖的味道，“对了，你刚刚找我干嘛来着？”

“哦，你妹来找你了。”许明哲指了指门口的女孩子，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带着金丝眼镜，眼角的泪痣格外耀眼，虽然身穿校服，但如同身着西装般有气场。在沛汐汐的身边，有一群omega围着，教室门口堆满了人。

沛白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想知道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今天来是想干嘛。

“干嘛？”

“你有没有…顾钰轩的…联系方式？”沛汐汐说完羞着脸转过头，扭扭捏捏，像刚长大的孩子。

沛白本来有些不清晰，但现在他却瞪大眼睛，想要看透眼前这个害羞的青春期少女。

这还是自己那个能把追她自己的omega说哭的妹妹吗？

“你……不会看上了吧？人家才被告白。”沛白有些不爽地歪歪头，骨头之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给你也可以……给。”沛白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沛汐汐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沛白这么好说话，只好半信半疑地拿着纸条走了。

沛白微笑着目送了沛汐汐。

他给的是顾诺的电话号码，这是他之前在项圈上面看见的。

沛汐汐走了，但跟着她来的omega们似乎没有一哄而散，他们也听见了“顾钰轩”三个字。

“顾钰轩啊！你不认识？就是昨天霸屏论坛的omega，据说长得白白净净，迷倒了不少人呢。”

此时的顾钰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正在去卫生间的路上，但感觉有人在自己身后，但一转眼，只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青年。

“喂，上厕所就走快点，尿急。”那人似乎有些急躁，绕过顾钰轩，先进了卫生间。

顾钰轩想说句抱歉，可奈何那人走到太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消失在拐角。

顾钰轩只好走着，但他在拐角处时，他看见刚刚那个人正拿着棒球棍，一旁还蹲着几个抽烟的家伙。

本以为只是遇见几个抽烟的家伙了，但很快事实告诉他——那棒球棍很快就碰到了顾钰轩的脑袋上，让他险些跌倒。眩晕感不断传来，疼痛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大脑，危机感袭来。

“你们干什么？”顾钰轩靠着墙，让自己尽量离这些人远一点，他自认体力不好，跑不过这些人，就只能静观其变。

为首的那人一把抓住顾钰轩的衣领，把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滑出几米远。

“就你叫顾钰轩对吧？”那人半蹲着，一只脚踩在顾钰轩的小腹上，让顾钰轩身子一弓，差点吐出来，此时他的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那人用手拍了拍顾钰轩的脸，用奇怪地语气调侃到：“果真清纯，怪不得这学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看上你了。你说……我用刀给你刻个字，还有没有人为你这个小可怜神魂颠倒啊？”

顾钰轩此时眼里有些充满恐惧，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那么他就算两败俱伤也能跑走，但这里目测有五个人，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家伙……

毁容什么的无所谓，他更不想一身伤回去。

“你们…别……”顾钰轩故作颤抖地说道，实际上他十分冷静，并不觉得有什么恐惧的，他更想知道这些人为了什么。

“哼，一个omega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以后嫁人，好好生个孩子不就行了？”青年给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顾钰轩的腰窝，“给我打，这可是命令。”

顾钰轩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因为沛家兄妹和端木西而遭到校园暴力了。

棒球棍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身上，顾钰轩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背后已经全都是棍棒留下的红印，说不定正在渗血。更有人将校服外套蒙在自己头上，然后拽着外套，甚至是他的头发，狠狠地往墙上撞去，像一个发泄的工具一般。

他可以肯定厕所的墙壁或是瓷砖什么的已经被自己撞碎，因为他听见了玻璃或者易碎物品的碰撞声。

顾钰轩甚至用余光瞟到，有人正拿着手机录像！

过了一会，顾钰轩上身的衬衫已经被扯得稀烂，还粘上了水渍和灰尘，裤子上的灰尘左一块右一片，脸上有已经结痂的伤口，鼻梁上却还正渗着血，嘴角有些泥沙。

他的眼睛似乎被烟灰烫伤了，看东西有些模糊。

“你好像是omega对吧？这有没有alpha的？给他来一针，好好玩玩！”此话一出，那群人兴奋地喊叫起来，同时散发出信息素——低级alpha的廉价味道。

顾钰轩真的怕了。

他开始全身颤抖起来，想站起来，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无力地挥舞着双手，企图抓住些什么，但只有空无一物。

他想起来从前，顾诺对他说过一句话。

“总是哥哥在保护我，我虽为一辈女流，但哥哥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情，我绝对会挺身而出，什么都能做。”

顾诺…你在哪……哥哥这次可能真的跨不过去了……

顾钰轩卯着劲，一口气站起来，捡起身边的棒球棍，对着那人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之后，他就没有什么力气了，眩晕感，呕吐感，血腥味涌上来，他径直晕了过去。

半个多小时的暴力让他疲惫不堪，在恐惧与绝望的交织下，他撑不住了。

等他再醒来后，只觉得全身都好像被拆散了再装回去，天花板的灯光亮得他只好半眯着眼，想举起手挡住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小动作就跟全身神经撕裂一般痛苦。

“喂，你顾爷。别给我大喊大叫的，小点声！看微信，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我看见的都发过去了。五分钟，告诉我整件事的经过，这边判定轻伤，然后告诉我他们能判几年。嗯……什么？不能判刑？那我就把他们揍到全身残废。诶？你醒了？妈的都告诉过你小点声音，把病人吵醒了，滚蛋吧你。”

顾诺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吵的那个。

“你别动，要是饿了，想喝水就动动嘴。医生说你不少地方骨折，错位，住几天院就好了。”顾诺说着就拿湿棉签将顾钰轩的嘴唇轻轻打湿，让他舒服些。

顾钰轩喉结动了动，似乎连发出声音都有些困难。

“发生…什……”顾钰轩只能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但就是这几个字，让他感到喉咙被撕裂。

“你晕了过去，是别人举报的。当时就发现几个脚印和你的血迹，那几个人还是查监控查出来的，就这样。他们为什么打你？”顾诺划着手机，看上去很忙。

“不…”

“不知道啊。很快就知道了。这事我没跟别人说，就我们俩知道，我不打算告诉别人，你最好也守口如瓶。”

“……why？”

“很麻烦。待会送餐的来了，点的白粥，清淡点，医生说的。”

顾钰轩不再说话，他知道那些人也许是混社会的，顾诺和他们应该更熟悉。

更何况自己这幅样子，能做些什么呢？

很快，外卖到了，顾诺只点了一碗白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她拆开包装，拿出塑料勺，先是搅了下，然后挖起半勺，小口小口地吹气。

顾钰轩看到这一场景，顿时觉得自己的妹妹长大了，学会……关心人了。

平时顾诺吃东西都不会给自己吹的，哪怕再烫也是直接塞嘴里，就那么含着。

此时，顾诺的手机亮了一下，上面显示“丰子”发来一条消息。

“张嘴。”顾诺瞟都没瞟一眼，只是将勺子递到顾钰轩面前。

顾钰轩有些呆呆地，他没有想过顾诺真的会喂自己。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顾钰轩尴尬地度过了半个小时，但顾诺却不以为然。

“别惹事，我走了。”说完，顾诺就大步离开了，看上去有急事。

顾诺走到医院门口，招了辆出租车。

“临水一中，麻烦快点。”

顾诺看见丰子给自己发来的视频，里面是顾钰轩挨打的景象。

顾钰轩正双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而那群人似乎正在将烟头往顾钰轩的手背上按，而顾钰轩却如同失去知觉般，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

宛如缺水濒死的鱼。

临水一中

“丰子”正站在墙角旁，而角落里正是围堵顾钰轩的几个小混混。

“顾爷呢？怎么还不来，这几个家伙看着真够恶心的。”丰子吐了口痰，有些不满，在他身后，有一群看起来像不良青年的家伙，而且……长得似乎都不错。

“瞎嚷嚷啥呢？”一个不爽的声音传来，仔细听似乎是女生，但却格外低沉，富有磁性。

所有人听见声音后都不自觉挺起腰板。

临水一中初中部老大——顾诺。

她来了。

“小丰子，干得不错。”顾诺嘴里叼着烟，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的那人，“你，叫什么？”

那人畏畏缩缩，英气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alpha是怎样的女魔头……她可是靠打架和折磨人出名的家伙。

但他此时更好奇为什么顾诺会在这里，他们明明关系……

“王…王瑞。”

“嗯…王瑞啊。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老熟人了啊，可惜一直都只知道你的名字，没见过真人。真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特别的缘分？”顾诺蹲下来，轻轻地拍着王瑞的脸，宛如在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能见到你，是我的无上荣光。”

实际上，这样的场景更像老虎要吃掉自己孩子之前最后的抚摸。

顾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似乎是顾钰轩的检查结果。

“我向来是个明算账的家伙，但由于这次涉及到我的私事。”顾诺朝丰子挥挥手，接过一支记号笔，“顾钰轩，小指轻微骨折。”她一边说一边在王瑞小指根画了个圈。

“右臂错位，左脚扭伤，右眼因烫伤短暂失明，左眼也只是勉强撑着，多处肾脏轻微出血，背后有毛细血管出血…顺便一提，你们用什么东西打到他后脑勺时，差点就成了致命伤。”

顾诺思考了一下，但手中的记号笔却没有落下。

“真想把你的四肢都卸下来，或者打成粉碎性骨折，那样子，想想就兴奋。可是我和你老大还有点交情，不知道把你做了，会不会有麻烦。”顾诺认真思考了一会，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如果他要跟我反目成仇的话也好，我早烦他了。”顾诺想通了后，对着王瑞露出了笑容。她平时很少笑，从来只是动动嘴角，不会露出牙齿。

但这次，森白的牙齿露出来，嘴角咧的很高，两颗犬牙在阳光下闪烁，让人感觉有些疯狂，配上因为白化病而发白的皮肤，头发以及瞳孔，像一只活生生的白狮子。

“别别别！顾…顾爷！我…我也不知道那是您的人，不不不…不然我就劝劝老大了，饶了我…求你！”王瑞知道自己露的视频被顾诺看见了，而且那里面还有自己侮辱顾钰轩的话语，顾诺绝对饶不了自己，“喂…我说……段丰！我们…我们是好兄弟啊！睡过上下铺的，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顾诺没有给段丰回答的机会，直接一把捂住了王瑞的嘴。

“蠢货不需要发声。”

段丰复杂地看了一眼即将被收拾一顿的王瑞。

他们的确曾经是上下铺的舍友，但实际上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在给别人当小弟罢了。

“顾爷，在你动手之前，我先跟你确定一下。你这么动手，学生会那边怎么解释？”

段丰并不知道顾钰轩和顾诺的关系，只是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认为他们是情人。

“不重要。”

在一个小时的惨叫后，顾诺从“人墙”中走了出来，接过段丰给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我们去找…谁来着？”顾诺一时想不起那人的名字，但知道这人在哪，“把王瑞带上。”

“今天高三在干什么？据说有活动。”顾诺想起来那个人的名字，那是一个……她觉得很好听的名字——夏云生，

“篮球赛。”段丰不是个话多的人，回答问题总是直问直答。

“每年篮球赛都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