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轩走在路上，无心看风景，但渐渐的他也猜到沛白叫他来干嘛。

正是夕阳时分，晚霞撒向树林，流入人间，很美。

可惜他对此不感兴趣。

顾钰轩感觉到背上的书包开始震动起来——是他的手机响了。

他一直都把手机放到书包夹层，毕竟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

顾钰轩想不到是谁打来的电话，自己跟顾诺说过自己晚上会去顾家，自然也不可能是顾承天或者白媛的电话，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

还能是谁。

顾钰轩掏出手机，发现是微信电话。

是沛白打来的。

“喂。”顾钰轩接通了电话，或许他应该拒绝，但扪心自问，他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电话那边先是没有说话，在沉默了几十秒之后才发出闷闷的声音。

“会长打了我，骂了我，然后自己走了。就这么留我一个人伤心，也太犯规了。”

沛白的声音有些像撒娇，又有些像无理取闹完后来认错的家伙。

“你怎么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伤心？”顾钰轩的声音含着笑意，可说出来的话让沛白楞了楞，不过转头一想，眼前这个家伙可能又在故意说些让人在意的话了。

顾钰轩打着电话，看向一旁，晚霞的光照在水平面上，让人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现实。

“会长又在诓我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在诓你？”

“会长就是个大骗子，不是吗？”

“骗了那么久才发现，说明我是个技术高超的骗子不是吗？”

“会长对我心动过吗？”

顾钰轩先是轻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回答道：“你已经问过类似的问题，不是吗？太啰嗦的话会显得你很蠢。”

“蠢就蠢吧。”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的话，去问问滚滚长江水吧，它会告诉你。”说完顾钰轩就挂了电话，继续走着。

没人知道他在眺望远处的水面时，眼里的那抹泪是否会乘风而去，风是否会将它赠与那滔滔江水。

沛白就站在他身后，将他的一切小动作都捕捉。

顾钰轩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去，正当他犹豫是打车还是给苏湛打电话时，一辆车就停在他面前。

“少爷，我来接您回家了。”开车的是苏湛，似乎是掐着点来的。

“谢谢。”顾钰轩坐上车，整个人轻松多了，“你不会跟踪我？”

苏湛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兢兢业业地回答道：“不会的，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学校门口等您。”

“也对，这才是你的风格嘛。”

“少爷，这几天您可能要经常见到老爷和夫人了。他们对您开始渐渐上心了起来。”

顾钰轩听了之后先是瘪了瘪嘴，他搞不懂自己父母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他现在既没有到高三的紧张时刻，也早就过了叛逆期容易出事的年龄，没什么让他们担心的理由。

“为什么？我最近似乎并没有惹事。”

“或许……”苏湛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于顾钰轩，他可比顾承天要了解的多，他怕说出来伤了他的心。

“或许老爷也懂得了什么叫做父亲吧。”

他心软了。

从顾钰轩分化成omega那天开始，顾承天便开始对顾钰轩上心，让他去买了项圈，抑制剂和一些omega的日常用品。

许湛知道，顾承天作为alpha，认为一个omega需要保护和关心很正常，可因为性别而突如其来的关心与在乎对于顾钰轩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太过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要是愿意懂的话，早就懂了，怎么可能这么突然。”顾钰轩不太相信苏湛的说辞，只觉得有些烦躁。

如果这一切和他无关，那么就太好了。

俩人回了顾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苏湛去停车，顾钰轩刚刚走进客厅就看见顾承天在沙发上坐着，而餐桌上还摆着饭菜，似乎是为他留的。

“回来了，坐。”顾承天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看上去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顾钰轩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起来，他可从来没有见过顾承天对着白媛以外的人笑。

这么一来，他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起来，简直就像冬天刚刚洗完澡一样浑身打颤。

他还是挑了个比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根本想不到顾承天待会要做什么。

“您今天没有去公司吗？”顾钰轩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他现在只想躺倒床上睡一觉，不想去应酬谁。

“这不是挑了个时间来陪陪你嘛。”

“还真是劳烦您了。”

“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你父亲。”顾承天说话带着笑意，如果不是顾钰轩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平时根本不会和自己多说几句话，他可能也会有那么一点点被煽动吧。

“去吃饭吧，让阿姨给你拿加热板保温着。”说着顾承天便带着顾钰轩坐到餐桌上，都是几道家常菜，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顾承天又是给顾钰轩拿碗洗筷子，还给他盛饭，这让顾钰轩心中默默升起丝丝暖意。

温热的饭菜在此时变得滚烫起来。

“这几天我会陪你，知道你学业忙，爸爸也只能陪着你的一日三餐。”

顾钰轩听着顾承天的话，突然觉得自己这位父亲似乎还是爱自己的……

这顿饭顾钰轩吃的很慢。

顾钰轩回了房间，没什么心情写作业，刚准备看会书时，苏湛敲开了门。

“少爷。”苏湛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有些像礼盒，里面装了东西，“这是老爷给您的……”

顾承天没送过顾钰轩什么东西，他想要什么直接告诉苏湛就行了。

“替我谢谢……他了。”顾钰轩接过盒子，有些沉，两边的重量不太一样，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顾钰轩有些开心，小小的心灵被安抚了许多。

原来他自己的父亲也是会在乎他的。

打开盒子，里面有两盒抑制剂，一个皮质项圈，一罐防狼喷雾，一盒抑制贴。

全部都是omega用的东西。

顾钰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手颤抖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他想找到一件……哪怕一件也好，只要一件和omega没有任何关系的东西，他都会撒一个谎——一个骗自己的谎。

没有。

顾钰轩将东西一一按原样放回去，盖上盖子，将盒子抱在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断地抖着。

他有些想哭，可为什么呢？

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哭。

细细的呜咽声是他最后的倔强。

突然，顾钰轩拿起盒子重重地往地上摔去，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可顾钰轩还是不满足似的将里面的东西抓起来，再狠狠往下砸。

抑制剂被打碎，皮质项圈被顾钰轩用剪刀剪成碎片，那罐所谓的防狼喷雾也被踩扁。

顾钰轩整个人崩溃地踩到碎玻璃上，不在乎脚掌是否会被划破，从床板的缝隙里拿出打火机，将那盒抑制贴烧了个精光。

他不能咆哮，不能哭泣，只能做些没有意义的发泄。

顾钰轩有些想哭。

这是他分化之后第一次开始憎恨自己的性别。

什么狗屁父爱，明明是对omega的爱。

如果自己没有成为omega，顾承天也就不会对他好，不会对他上心。

学校里的一切也不再和现在一样，学生会里的大家，那些alpha追求者都会离他而去，自己仍然是孤独一人。

包括沛白，如果他不是因为长得像omega，沛白怎么可能会加入学生会，怎么可能会有后面一连串的故事……

顾钰轩摔完东西便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自己造成的一片狼藉，心里有一道结，怎么也解不开。

他闭上眼满是顾承天刚刚对他的好，可越是想越是让他全身发抖，胃部开始抽搐，由身体内部发出的刺骨的冷开始蔓延至全身，尤其是胸口处。

顾钰轩突然发了疯一样向卫生间跑去，食指和无名指伸进口腔，抠挖着咽喉，一阵酸水涌上来。

他将刚刚吃过的食物一并吐出来，一点也不剩。

简单漱了漱口后顾钰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和往常一样，可今天的夜格外漫长，足够应付难过的情绪。

天一亮，一切又将化为乌有。

他的崩溃只发生在无人，无声之中。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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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处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