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她抬头望了望天。
灰败的蓝色,几线残云,落日也染不上颜色,她很久没有抬过头去寻找星星,城市里无数个被霓虹灯染的天,根本也看不出个什么。
“哪里有星星?”
林也随着她的视线慢慢仰起头,那根烟咬在嘴里,过了一会,他说:“找一找,没有光的地方,肯定有的吧。”
白语早知道他的脾性,就算下一刻他说想坐飞船去外太空,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她伸手勾出了车钥匙,食指套在钥匙圈里转:“嗯……那就去个荒郊野岭的地儿,把你卖了。”
林也噗嗤一声:“卖我?”
白语捏着他满是胡茬的下颌左看右看,末了啧了一声:“你如今这相貌,估计得拆开来**较划算。”
林也微眯着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的发言很危险啊……”
白语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走了,找个地儿去。”
车门拉开,白语打开播放器放着他的音乐,缓缓开上路。
太阳落山,月上枝头。
林也窝在副驾驶里,座椅调到不能再调,也放不下他一双长腿。他双手交叠在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上盖着一张绿色的毯子。
那是白语从515拿的,她冬天不喜欢开空调,经常裹着它在客厅里取暖。
林也半张脸都埋在毯子里。
刚加满的油,开出湖北都不成问题。
她轻点着屏幕调低音量,退出了导航,就这么一直沿着背离月亮的方向,一直开。
林也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身下座椅上传来阵阵温热,他下意识缩了缩身体,片刻后意识回笼。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窗外夜色四合,只有车前盖下发出轻响,是引擎声。
林也正要掏出手机给白语打电话,他耳侧的车窗被扣响。
白语裹在宽大的冲锋衣里,拉链到底,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睛。
“醒了?”她问,“还冷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下车了?”他包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哈着气。
“你不是说看星星吗?”她拽了拽他的手,“下来!”
长到看不见路的国道线边,白语靠在绿色的防护栏上,她抬手一指。
“看!”
并非漆黑一片的天,月色高悬,还有几片云彩镀了层银光似的围着月亮,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渐渐地,依稀能看见几颗星星,仿佛在夜色中闪烁。
“看到了是不是!”她指着其中一颗,“那颗最亮!”
刺骨的寒风几乎在这瞬间夺走了他的体温,鼻尖被冻得生疼。
等不到他回答,白语又朝他打了个响指:“看我做什么,看星星啊……”
林也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
白语的话音就这样随着呼啸的风飘走。
“白语……”
他叫着她的名字,却又说不出别的话。
白语抬手轻拍着他的背。
他不说,她也不问,也许有一天他会知道,她不需要他向她解释任何东西。
再如火的情谊也难抵挡寒风腊月里的温度。
两人各自沉默地站了会,回到了车上,放平了椅子,打开了天幕。
偶尔有夜间行驶的大车自他们身侧驶过,片刻的光明后是更深的黑暗。
林也握着她的手,沉静许久后,开口道:
“你喜欢许晖吗?”
“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思绪被打断的茫然。
林也没再说话,他知道她听见了。
白语凝神想了一会:“应该是喜欢的吧,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现在虽然……身份有些别扭,但是彼此相安无事,倒也是个不错的哥哥。”
空气又陷入了沉寂。
白语侧过头去,林也正盯着她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明明是该他问的问题,却被眼前人问了出来。
喜欢她吗?
林也的第一反应是肯定,其次又有些困惑,什么是喜欢?
陪伴,占有,触手的温热,一时的**……
白语捏了捏他的手指,又正躺回去:“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我也是。林也,我也是。”她叹了一口气,“我有时会在想,当时那样信誓旦旦地对你说,会一直陪着你,是不是年少轻狂了,我喜欢你唱歌,喜欢你站在舞台上弹吉他的样子,我想象不出来你做别的事情,也不愿意你去做那些事情,我看着你走得远,看着你飞得高,好像带着我一起,也去了那远方,高处,那些我不曾去过的地方。”
“林知逸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明确地知道对你的感情是由哪些组成,但是我……我好像不知道。”
远处有大货车呜呜驶来的声音,车身周遭的夜色逐渐被光破开,白语的话音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我总想让你开心一点,但是我不确定给你的那些,你是不是真的会开心,包括工作室,包括我,看似我们好像都得到了一切,但是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她转过头来,身后疾驰而过的车灯将她的发丝都照亮,她的神情认真而困惑。
“缺了些什么呢……”
缺了些什么呢。
缺了些时机吧。
林也抚上她的发顶,渐渐朝她靠近,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仿佛是一种安慰,一种陪伴。
白语在他的身上,总是找不到那种缺了的东西。
或者说,她在谁的身上都找不到那样的东西。
他们在车里睡了一夜。
天微微亮时,身下的座椅在晃动,白语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副驾驶上,身上盖着那条绿色的毯子。
林也正握着方向盘,听到动静瞥了一眼:“醒了?再睡会吧,时间还早。”
她揉了揉眼睛,本想问下一站在哪里停,忽然看到前方告示牌上一闪而过的路标。
他们在往回开。
“你走错方向了?”
林也摇了摇头:“不,我们回去。”
她楞在了座位上,片刻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下去。
到了上海,也不过是两天的功夫。
白语躺在515的沙发上,闭上眼睛,都是笔直的高速公路。
林也收拾了东西出了门,等他再回来时,白语还躺在那里,只是没了阳光,屋内漆黑一片。
他打开了灯,把手上的一打纸递到她面前。
“什么东西?”她懒得起身,也不想看。
林也就坐在她身边,将人扶起来。
“我违约的证明。”他说。
白语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并不去接。
“用不着那些。”
林也双臂箍在她的腰上,声音低沉:“用得着……这几年,谢谢你。”
白语忽然笑了一声:“别啊,林大明星,你这话我听了折寿。”
于是,一直到离开,他也没再说别的,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她,感受她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体。
白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时,正躺在她的单人床上,床头放着一打白纸。
合约期间所有的版权与收入全在工作室名下,他几乎是净身出户。
白语盯着那黑色签字笔处的名字好几秒钟,最后随手一折,将那打纸塞进了床头柜里。
生活依旧继续。
林也红得半边天,即使不特意去搜,白语也经常能在生活的各种地方见到他。
唯独除了他本人。
加入天星娱乐后两个月后,他的个人专辑发布——《二分之一的我》。
天星娱乐只是出品,版权所属归蓝海工作室。
乔戈里再一次于午饭时间感慨时,白语无动于衷地吃着饭。
“天星娱乐竟然能放弃版权?也真是神了!我说林也是不是脑子抽了啊!”
她听过那张专辑,在三天前,她下班回家发现门口有一个纸箱,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快递,拿回去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张专辑和唱片机。
白语躺在沙发上,听完了那十首歌,觉得林也还是应该唱歌。
只是歌手也得有听众。
她兀自神游了片刻,起身去洗澡。
就在白语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平淡下去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十一位的数字,不知道为什么,白语看到它的一瞬间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电话接起,那段却充斥着慌乱的气息,好像在十分嘈杂的地方,刺耳的歌声与尖叫声此起彼伏,白语听到一个名字。
挂了电话去医院时,外围被包得水泄不通,她只能从地下车库上去十三层病房。
一个陌生面孔的男生,仿佛一眼认出来了她,给她开了门。
林也病气十足地躺在床上,手上腿上打着石膏,笑道:“好久不见,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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