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下得没头没尾，傍晚时终于积了薄薄一层，把整座城市裹得发僵。林砚缩在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里，指尖捏着杯热可可，杯壁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却还是没忍住往玻璃窗上哈了口气，看着白雾里映出的自己——羽绒服帽子拉得老高，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双眼睛，活像只怕冷的猫。

他是来等末班车的。晚自习结束时雪下得太大，公交迟迟没来，同学要么被家长接走，要么结伴打车，只剩他抱着书包杵在路边，最后实在冻得受不了，才躲进这家24小时便利店。店里没什么人，除了收银台后打哈欠的店员，就只有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碗没怎么动的关东煮，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看什么文档。

林砚没敢多看，找了个离对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刚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就听见“咔嗒”一声——是对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男生啧了一声，声音有点低，带着点被打断的烦躁，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林砚这才看清他的侧脸：下颌线很清晰，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在眼下投了片浅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有点不好接近。

大概是注意到林砚的目光，男生突然抬眼望过来。林砚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盯着自己的热可可，耳根却控制不住地发烫。他听见脚步声靠近，然后是带着点凉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学，能借个充电宝吗？”

林砚抬起头，撞进对方的眼睛里。那是双偏深的眸子，像落了雪的夜空，看起来冷，却没什么攻击性。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自己，忙不迭点头：“有、有的！”说着就去翻书包，手指慌乱地在课本和练习册之间摸索，好不容易摸到那个白色的充电宝，递过去时却没拿稳，充电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抱歉……”林砚脸更红了，赶紧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充电宝，就和另一只手撞在了一起。对方的手很凉，指腹带着点薄茧，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像有电流窜过，林砚的手指僵了一下，下意识缩回手。

男生把充电宝捡起来，用指腹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还给林砚时，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很淡，快得像错觉：“没事，手挺凉的，怎么不多穿点？”

“我、我穿了很多了……”林砚小声辩解，把充电宝插上数据线，递给对方，“你用吧，我还有电。”

“谢了。”男生接过数据线，插在手机上，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林砚瞥见他锁屏壁纸上是一只橘猫，和他冷硬的样子一点都不搭。男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把手机往回收了收，坐回原来的位置，却没再看文档，而是拿起那碗快凉透的关东煮，用竹签扎起一颗鱼丸，慢慢吃着。

店里很安静，只有暖风机的声音和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声。林砚捧着热可可，小口喝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对方那边瞟。男生吃东西很慢，姿态很放松，和刚才皱眉看手机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刚买的草莓饼干，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男生面前，把饼干递过去：“那个……你要吃吗？我刚买的，还没拆。”

男生抬眼看他，目光落在饼干袋上，又移回他脸上，沉默了两秒，接过饼干：“谢了，我叫沈屹。”

“我叫林砚。”林砚赶紧说，说完又觉得有点傻，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外面传来公交的报站声，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等的车来了，“啊！我的车来了！沈屹，充电宝我明天再找你要可以吗？”

“可以。”沈屹点头，看着他抓起书包往门口跑，在门口停下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推门冲进雪里，围巾的一角在风里晃了晃，很快消失在雪幕里。

沈屹看着那扇被推开又关上的门，指尖捏着那袋草莓饼干，包装袋上印着可爱的草莓图案，和林砚红着脸的样子重叠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电量正在缓慢回升，又拿起那颗没吃完的鱼丸，慢慢嚼着，嘴角的笑意比刚才明显了些。

雪还在下，便利店的灯光依旧暖黄，林砚跑远的脚步声似乎还在空气里回荡，而那只白色的充电宝，还插在沈屹的手机上，像一个悄悄埋下的伏笔，等着明天被重新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