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水泊晚步汨虚

看到这支白竹笛,徐间瞥了晏冲玄一眼。这笛子是万真人的成名法宝,笛音有很强的治疗效果,修真界少有,没想到他会把这笛子送给她。

看了一会儿,虚若盈取出灵水,把白竹笛擦干净,试了下音准,非常准,音色也非常清亮,就顺手吹了一首《关山月》。

两人坐在黑夜里,静静听她吹着。笛声在静夜里分外旷远悠长,少了几分曲子本来的沉郁苍凉。或许是因为她此时心境闲适安然,吹出来的笛声才会是如此。

一曲吹完,虚若盈很是惊喜,说:“这笛子很好,这个白色的竹子是上界的品种吗?”

“不知道。”晏冲玄对花花草草并没有太多研究。

徐间接言:“是雪玉竹,灵竹的一种,可以用来炼丹。”

“徐仙师会炼丹吗?”

“略懂一二。”

“炼丹很烧钱的吧,我听说丹修都得是有钱人,不然炼不起丹药。”

“炼丹是比较消耗材料。”

她收起笛子,说:“好啦,该你了。刚才忘记找你要彩头了,这回要是再输了的话,我可不会忘记了。”

徐间点头。

第二局开始。徐间的风格与晏冲玄完全不同,沉稳、内敛,不露锋芒、绵里藏针、出其不意,比晏冲玄那种大开大合更难应付。第二局持续的时间,也就比第一局长得多。

徐间拿出了全部的本事,认认真真在下这局棋。平时只要没有重大利益,他不会全力以赴,也会经常保留实力,故意输给对手。

但他不想输给她。

他认真,虚若盈也就认真了许多,不像第一局时那么散漫。棋局持续了两刻钟的功夫,才分出胜负。

胜负一分,虚若盈就伸出手,说:“拿来吧。”

徐间拿出一口小巧的钟,放在她手上。

晏冲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那是非常厉害的防御法宝,这家伙居然用这个做彩头。

看到这口钟,虚若盈有点失望,说:“是这个啊,我见过了。”

徐间淡淡道:“这个对你有用。”

“总是给我这种东西,又不能拿来玩。”

徐间又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上:“这是之前的彩头。”

虚若盈看过去,是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只绿彩斑斓的蛊虫。她马上打开盒子,一边存档,一边伸手去摸。

她没摸着,被截住了。

晏冲玄截住了她的手,盯着徐间,目光如剑,声音锐利异常:“这是食人蛊,不是拿来玩的。”

徐间还没说话,虚若盈就先好奇起来了:“食人蛊是吃人肉的蛊吗?这么一只能吃多少呢?能不能吃其他东西?”

见她一点也不怕,还问东问西,晏冲玄望向她,问:“你不怕?”

“不怕呀。”

这时,徐间才淡声道:“这是什么,我比你更清楚,松手。”

晏冲玄又看了食人蛊一眼,发现食人蛊身体上有无形的禁制纹路,已经被封印了。不解开禁制封印,能碰触到的只是外面的禁制,根本碰不到蛊虫本体。这禁制甚是高明,寻常修士难以解除。

他松开了手。

虚若盈把那只食人蛊拿起来,左看右看,戳了又戳。蛊虫大部分都是灰不溜秋、丑不拉几的,像悲声蛊、食人蛊这种外表美丽的很少。

研究了一会儿,除了颜色十分艳丽之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她就把蛊虫收了起来。

此时,日已将白,天边出现了一线染着金色的亮光。虚若盈也不再玩了,转头去看天际。两人坐在她身旁,也望向天空。

渐渐地,天越来越亮,金色也越来越多。荒坡上长着一片芦苇,被金色的光照着,也成了金色。

很快,万丈金光洒遍荒原,也洒到三人身上。被太阳照着,虚若盈开心极了,脸上的笑比阳光还璀璨,简直要把人的眼晃花了。

徐间望着她,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太阳经常都会有,为什么看到日出就那么开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侧过头来看他。

这一次,徐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望着她,很认真地问:“为什么开心?因为太阳?”

虚若盈眨眨眼,眼里全是开怀之色,语声也很轻盈:“太阳很公平啊,不会偏心。人最不公平了,最会偏心。看重的和不看重的,有天壤之别。”

徐间认真思考许久,才问:“即便太阳不会偏心你,你也觉得开心?”

“我不需要太阳偏心我,只要它谁都不偏心,那就够了,”说着,她又望向天际,一轮红日挂在那里,“可惜,人不是太阳。”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声音不再轻盈,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了上去,压着它落到了地上。

徐间默然,她想谁不偏心?会偏心别人,不偏心她的人是谁?不看重她,看重其他人的人是谁?

他没问出口,心中却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蓦地,徐间想起了之前听她的丫鬟提过的话:

“要是小姐也有灵根就好了,那样小姐就能到上界去了,也不会被她爹娘丢在下界,管也不管,好可怜的。”

“我听说小姐的爹娘已经死了,难道他们还没死?”

“快别说了,这些不能说,要是被族长知道,后果很严重。”

爹娘,爹娘,下界飞升到上界,已经死了……

她姓虚,又住在岁家。

一道灵光划过脑际,徐间猛然一惊,瞬间就知道了她的父母是谁,虚天行和岁时青,修真界十分有名的一对天才道侣,只靠自身的修为,直接从下界双双成功飞升上界,早已陨落。

明白之后,徐间闭上眼睛,他终于知道不偏心她的人是谁了。

虚天行和岁时青都是修真界千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天生就是做修士的料。他们极端看不起凡人,认为只有修士才是人,凡人和草芥、牲畜无异,只是修道的材料。

两人都是魂修,惯于利用魂魄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他们飞升到上界后,短短几年里就做下了数桩屠戮凡人城镇的血案,搜集凡人的魂魄去炼制魂幡,轰动一时。

她居然是这两个人的女儿。

她居然那么不幸,成了这两个人的女儿。

徐间闭上眼睛,怒气和怜惜抑制不住地涌上来。难怪她不开心,怪不得她不开心,有这样一对父母,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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