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空气都静得出奇。

津岛修治扯了扯星野晴的衣角，仰着头陈述道：“因为那个‘基点’是很坏的人。”

“嗯，是坏人。”

星野晴握住了津岛修治的手。“但再坏的人也杀不了一个小世界的人，是我忽视了直觉，杀掉了他，从而导致一个小世界坍塌了。”

她顿了顿又说：

“这件事过后，我走遍了这颗星球的很多地方，发现很凑巧的是，几乎所有的‘基点’都在日本。日本就像一个混杂的染缸，各种能力体系混杂，小世界割裂明显。就比如东京和横滨，明明地理位置很近，但是却好像存在两个时代的文明，科技、经济、人文的发展仿佛有着天然的屏障，互相之间渗透得很慢，直到近些年，才融合的自然了些。”

凤镜夜思索了会，问：“这么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存在吗。”

星野晴淡淡道。

“那要看你怎么定位真实。”

“我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只不过相比正常的世界，它的创造被添加了一些特别的“设定”。”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荒谬，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肯定，星野晴不会说假话。

齐木楠雄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判断‘基点’是靠直觉吗。”

星野晴嗯了一声，她偏头想了想。“一种……很玄的直觉，不太好形容。”

津岛修治抿了抿唇，犹豫的问：“我们也是‘基点’吗？”

“没错，镜夜、楠雄、还有修治。”

星野晴念着名字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在津岛修治身上落定，她看着津岛修治的眼睛说。“修治是我不太能确定的，但是凭着我的经验，无效化的异能力，最优级的存在，不是基点的可能性很小。”

凤镜夜看了看在场的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但是我没有任何能力，只是普通人啊。”

“‘基点’不是以特殊能力定义的。”

星野晴做了个比喻：“再者‘基点’也有主次之分，次‘基点’的消失不一定会直接导致世界的坍塌，就像是非承重柱，砸掉一个一般不会影响房子的稳固性，但是砸掉很多，会不会影响到主承重柱，那就不一定了。”

凤镜夜茫茫然。

活了三十多年，突然被告诉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基点’，真的是太打破世界观了。

他已经开始考虑把保镖队伍扩大三倍体量。

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地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齐木楠雄也被震得不轻，他神情认真：“星野老师，从你向我父亲说破对超能力知情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你算好的对吗，你指引我来这里，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星野晴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她看着这孩子的眼睛说。

“因为，齐木把你养的很好。正直、勇敢、善良……这些年，你一直在保护这个世界，你长大了，足够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星野晴：“除此之外……出于我的一点私心。我想问一下，楠雄，诞生在这个世界你有感到后悔吗？”

齐木楠雄怔了片刻，随即溢出了一个清浅的弧度：“不，我觉得，很幸福。”

尽管父母都很粗线条，但是他们互相相爱和爱护我，同学大部分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咖啡果冻很好吃，甜品让人快乐，每天不同的景色都很美。

虽然有时候不得不去拯救突然预知的灾难，也会遇到坏人，也会苦恼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平凡人。

但是，星野老师，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被生下来，我觉得很幸福。

星野晴神色蓦地柔和下来。

“那就太好了。”

这次我没有做错，真是太好了。

＊

齐木楠雄带着打包好的咖啡果冻离开了。

“这是什么。”

“财产清单。”

凤镜夜把手里厚厚的一沓资料分成两份，正是齐木楠雄带来的文件。

“这边是赠与合同。”他一个个摆到星野晴的面前。

“我这么有钱的吗？”星野晴拿起其中一本，简单的翻了翻，都不由得流露出讶异。

“你也不看你的财产是谁在打理。”凤镜夜用中指推了推眼镜，眼神自满不已。

“东京赤司商场？”星野晴翻到一页，随口问。

“啊，赤司征臣送的。”凤镜夜瞅了一眼。

“谁？”

“一个和我一样的有钱人，你救了他夫人你忘了吗？”

“是吗？”星野晴回想了一下，没从脑海里搜索出记录，“完全没印象啊。”

她又翻了翻：“迹部财团的股权？”

“迹部将一，迹部景吾的父亲，没有你他就被撕票了。”

“诶……这个有点印象，景吾那孩子也是‘基点’来着，当时还哭得很惨。”

凤镜夜啧了一声：“……这下我真庆幸自己是‘基点’，不然在你眼里可能是个透明人。”

“别把我说的那么没良心。”星野晴顿住：“怎么还有金矿……”

“国长路大觉送的。”

凤镜夜言简意赅。

“额……”

还有好多，看不完索性就不看了，星野晴把几本资料放回桌上，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我有签过接受赠予的协议吗，有去公证过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压切先生签的，所以这些实际上是在压切的名下。”凤镜夜：“和你名下也没区别吧。”

星野晴惊讶：“……压切能听你的？”

“送上门的钱你不要，还不准压切先生替你收吗。”

星野晴无语，她拿起笔，看着一堆的文件道。“我签哪里。”

凤镜夜慢吞吞得给她翻页。

“这些赠予合同主要以流动资产为主，不动产比较少。按你说的，够他挥霍得活几辈子了，恕我提醒，赠与合同属于诺成性合同，也就是说已经一旦签下合同，完成交付就无法反悔了。”

“谢谢你没必要的提醒。”星野晴随手接过来。

“老师，我不要。”

津岛修治听了一圈，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撑着桌子终于看到了赠与合同上的名字，小脸皱成一团。

“为什么？”星野晴边签边问。

“因为这是老师的，不是我的。”

“那以后你送我任何东西，我也不要了。”

“这不一样。”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津岛修治的嘴角下压。“……我永远也说不过老师。”

小孩的情绪自然被星野晴感知到了，她停下笔，捏了捏他的小脸坦言道：“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对我来说这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只是希望，你最后做出的决定，不是在经济受制条件下的被迫选择。而且我们之前说好的呀，就算不选我，我也会让你有独立生活的条件的，不记得了吗。”

“‘基点’……是因为我是基点吗？”

星野晴愣住了。

这几秒的沉默让津岛修治极其不安。

他双手握紧了衣角，忍不住仰头追问：“命运、喜欢，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对吗？”

他的眼睛里满是藏着的倔强和泪水。

“是因为不想我以后离家出走死掉，导致世界坍塌对吗？”

星野晴回过神来，她缓缓蹲下身。

她如此认真的看着津岛修治，瘦小的，敏感的，害怕被爱，也害怕不被爱的津岛修治。

她捧着小孩的脸，看着津岛修治湿透了的羽睫，温柔的低声。

“不是的，我永远不会骗你，宝贝。”

“拯救是我有余力的选择，因为我看得到，所以不能假装看不到。因为我有能力去救，所以救一下也没关系。”

“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如果有个选择题，救你和救数万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得救你的。”

“就算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津岛修治从喉咙里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星野晴摇摇头，她的神情和话语无比肯定：“你是最好的孩子。”

津岛修治眼里包着泪水，仰头呆呆得看她。

“生活在毫不乐观的家庭里，很恐惧对吧。这世间尽是相互欺瞒之人，尽是可耻之事。人类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令人作呕，无法忍受。”

“可就算你有颠覆一切的能力，仍然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竭尽全力得给大家带来快乐。”

她揉了揉小孩晕红的眼角，温柔又坚定：“津岛修治是个像神明一样的好孩子。”

这一刻，心脏感觉像一块柔软的海绵，湿漉漉得能挤出水来。酸涩的感觉积蓄，津岛修治堵的说不出话，他猛得抱住了星野晴，掩饰性得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随后星野晴感到了一片湿意，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到了她的皮肤上。

小孩哭起来也悄无声息。

星野晴把他抱起来，轻抚得安抚着脊背，轻声：“没事了，没事了，老师在，老师以后会陪着你。”

“……一辈子吗？”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唔……”

一辈子好像不行啊，星野晴想了想，说不定自己会死在这孩子前头。

“不，不行吗？”津岛修治抬起头，眼神倔强，抽噎的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

她找了些理由：“你长大以后会遇到其他的人呀，也会有自己的家庭……”

津岛修治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要，我要和老师一直在一起。”

说完便眼巴巴得等着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