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治冷静道：“那就公布我是老师的学生，当代的作家、钢琴家、艺术家……收学生的还少吗？”

凤镜夜冷笑了一声。“一个作家收了个画画的学生？”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下还挂着倒时差的黑眼圈，面色疲倦，眼神却锐利十足：“再者，这个只适合在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公布，现在再发布这种澄清发言，只会让公众以为我们在掩盖事实。”

“当然不是直接澄清。”

相比官方的澄清，大众更容易相信旁人有意无意的证明，津岛修治再清楚不过了，他脑子转的飞快，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

“去联系津岛源右卫门和津岛文治，让他们从旁澄清。我父亲很擅长演戏，证据的话……新闻里有他在青森参加议员选举的巡回演讲视频，再加上老师这段时间在青森旅居，和我当时被老师救了的新闻，联系起来编个尽善尽美的故事，然后再让津岛文治和警所的那些人从旁佐证，差不多够了。”

凤镜夜有些犹疑：“津岛源右卫门那个人……”

津岛修治果断道：“放心用吧，就算他记恨老师，但只要能够和老师扯上关系，对他来说就只有好处，他绝对不会拒绝。而津岛文治现在已经和老师达成了合作，他也会全力配合你。”

凤镜夜沉默了几秒问道：“你说的能代表晴的意见？”

他打电话当然是想确定星野晴的想法，以此来展开公关，津岛修治提的方案确实不错，可如果星野晴不同意，他也绝不会用。

津岛修治轻轻笑了笑，声音一下变得愉悦起来：“我想，我可以。”

他看了看窗外，并没有星野晴的身影，大概已经在庭院更远的地方了，他摆了摆腿，有些想要尽快结束电话了。

“另外，镜夜先生，送你两个好消息。我们要回东京了，老师的新作也完结了。怎么样，够不够你压舆论新闻。”

“晴要回东京了！？”

凤镜夜惊喜不已，他弯起了嘴角，把津岛修治提的方案在脑海里又转了转，不由得心里喟叹这个小鬼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我知道了。”

需要忙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既然已经敲定了，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寒暄了。

凤镜夜把电话挂了。

一听到挂断的嘟声，津岛修治立刻丢开手机跳下床，像一只小鸟一样往外扑腾，他踏出门左右扫了扫，果然就看到星野晴正在远处和千代女说话。

＊

最近几天。

为了尽快帮助千代女适应人类社会。

压切长谷部把千代女指挥得团团转。

星野宅不算很大但需要做的事很多，修剪草坪，卫生打理，园艺维护，必需品和食材的采购……除了下厨之外的不需要与人交流的事，压切长谷部都教着千代女一一去做。

这些事是很琐碎的。

但出乎压切长谷部意料的是，千代女效率极高，脾气也极好，好到压切长谷部有点怀疑这个特级咒灵到底是不是咒灵了。

怎么形容呢，感觉就像人类社会理想形态中的妈妈一样，包容，平和，能干极了。

压切长谷部猜测大概和津岛修治对母爱的期望有关吧，咒灵在萌芽的过程中有意得塑造了自己。

但是几天过后，压切长谷部发现只让千代女做事务性的工作也不行，说话太磕磕绊绊了。

还是得与人沟通交流。

然而人类看不到千代女。

于是压切长谷部给千代女找了很多电视剧，甚至帮千代女找了些夜聊的网友，反正千代女也不用睡觉。

看了几天电视后的效果很显著，千代女的理解水平提高了，表达的词汇也变得丰富起来。但是副作用也出现了，千代女喜欢看的多是家庭伦理剧，主角一般是任劳任怨的老妈子，或者人间有大爱的圣母，这下就更加深了千代女的自我塑造。

别说津岛修治和压切长谷部了，现在千代女几乎把星野晴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那扭曲的眼仁里时常怀藏着母亲似的爱意，倒是让星野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所有咒灵都像你这么乖巧也挺好的。”星野晴靠着廊柱，抬头轻声的和千代女闲聊。

“对……也挺好……的”千代女点了点头，力气大到头发都荡了荡。

“哪里好？”星野晴逗她。

“修治好……老师也好……压切也好。”千代女硕大的眼睛眨了眨，她的眼睛是左右闭合的竖瞳，一眨一眨看起来挺吓人的。

但星野晴觉得很可爱，她摸了摸千代女及地的白发，神情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然后缓慢道。“千代女，我做了个决定。”

千代女歪了歪头：“……决定…”

“……我想陪着修治长大。”

她说完便安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又轻轻地笑了，这笑容淡的像雾一般：“我至今不知道‘全员存活’指的是哪些人……但如果我少插手小世界的事情，让‘全员存活’结局晚一点达成，我就能陪修治更久一点。”

她喃喃自语：“至少能多给我一些想办法的时间。”

这话实在隐晦。

千代女的大脑分析不了复杂的逻辑和隐含的深意，但她能感觉到星野晴大概是不开心的，于是她想了想说。

“……喜欢……老师……我最喜欢了。”

“这是在安慰我么。”

“是……真心话……呀。”千代女在后面加了个新学的尾音。

无论是谁，心情不快的时候总是容易被爱意打动的，星野晴也不例外。

她轻笑一声，然后摸了摸眼前乖巧弓着腰的咒灵，说了句：“谢谢。”

“不……不谢。”

活了这么久了，星野晴的调节能力已经无比强大了，转过神来，又有心情开始逗人玩了：“但是，我真的是千代女最喜欢的存在吗？”

“嗯！”单字千代女说的还是很利索的。

“那修治呢？”

“也……最喜欢！”千代女的眼睛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呼啦”变得亮闪闪的。

“不行哦，最喜欢只能选一个。”

“诶？”听到这句话的千代女脖子像卡顿似的一撇，完全没反应过来。

“啊，这个反应，果然是选修治啊，这样我会哭的很惨哦。”她的眉头开始皱起，装作可怜兮兮。

千代女抱着头，脸上出现了人类化进退两难的神情，她弓着身体观察了星野晴的脸，仔细瞧了瞧后猛得退后一步，一边飞快地摇头一边焦急得叠声喊：“不要哭……老师……不要哭，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这急得像发电报似的叠音词，让星野晴有些装不下去了，她努力上唇压着下唇，差点没笑出来。

“老师。”

津岛修治隔着十米远叫她。

星野晴回头就看到他身上只穿着睡觉时的棉纱睡衣，上面还有熊猫的图案，于是她弯着眉眼着提醒道：“外面有点凉，套一件外套再出来玩。”

津岛修治顿住脚步哦了一声，又转头跑回室内了，木质的鞋底踩踏木质地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哒”。

没几秒他就边穿外套边“哒哒哒”得跑回来，卷卷的头发蓬起又落下。

像是一只眼巴巴的小狗。

星野晴在脑海里划过这么一句话，然后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在说什么。”津岛修治瞅了瞅千代女，贴着星野晴的衣角问。

他是没戴透视的咒具眼镜的，之所以能清楚得看到千代女，是星野晴给千代女做的束缚。

束缚条件很有趣。

以千代女永远保护津岛修治为条件，换千代女永远能被津岛修治看到。

这听起来就是非常双标的束缚，原则上来说是成立不了的。

可是津岛修治觉得被保护有利于自己，千代女认为被津岛修治看到有利于自己，于是束缚硬生生得等价合理了。

这下津岛修治就不用任何透视咒具了，虽然其他的咒灵看不到，但可以非常便利的和千代女对话。

可津岛修治一般懒得说，他觉得千代女长得不好看，说话也难听。

“在说千代女最喜欢你而不是我这个事情。”星野晴如实回答。

津岛修治眨眨眼，他长长的睫毛卷翘得扇动，鸢红色的眼睛笑得甜蜜又狡黠：“但是我最喜欢老师呀，算不算扯平了。”

星野晴捏了捏他这段时间养的多了点肉的小脸，开怀大笑。

“怎么不算呢。”

这可太算了。

＊

凤镜夜那边稳步得推进着公关的节奏，他先是把星野晴新作完结的消息放出风声，搅乱了粉丝的注意力。

然后是津岛源右卫门的澄清。

就像津岛修治说的，这人极为擅长演戏，澄清的手段也极其巧妙。

只在参加节目时不经意得提了几句自己幼子最近刚和某位知名作家缔结了师生关系，以及幼子绘画的天赋，就顺利得抢了主受访人的风头，收视率和支持率一下拉满了。

节目播出之后，闻风而动赶到青森津岛宅现场采访的记者们，又很“幸运得”刚好遇到了出门的津岛文治。

津岛文治在“不得已”下，只能“好心”得帮记者们补充了他们想要的“真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