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个位于城市中心高楼顶层的一个公寓，面积不大，无比生活化，窗户是五彩缤纷的玻璃色块，沙发、茶几垫、电视、地毯，通通都是温馨至极的色调。

很难想象这里居然住着一个灭世级别的王权者。

“星野老师……”

比水流已经恭候多时。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了咏叹调。

“好久不见。”

五条悟越看他越觉得这人变态。

“你是忘了你刚刚还在偷窥吗？”

比水流瞥都没瞥他一眼，他眼睛里只有星野晴，眉眼沉沉：“……怎么，老师，看到我没有话说吗？”

星野晴视线在比水流身下的银白轮椅上，听到这话，她视线上移，对上比水流的眼睛，定了定神，开口问：“你的心脏呢……”

“哦，你说你后来给我的那颗心脏吗？”

比水流嘴角病态得上扬，眼神兴奋，一字一顿：“我挖出来了。”

“就摆在我的卧室里，你要看吗？”

五条悟侧身把星野晴挡住，他手指深陷，努力控制住自己，眼神冷凝至极。

“你真的别太过分了。”

“你急什么，说你了么。”

比水流对上五条悟的视线，往后靠了靠，歪头从容，意有所指：“星野老师，你确定我们两个人说话，需要有他在场吗？”

五条悟：“你说什么废话……”

“悟，你先出去。”

五条悟迅速回头，不可置信：“晴？”

星野晴握住五条悟的手，低头把手指抚平，又按了按他手掌中的月牙印，抬头轻声安抚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的，出去在门口等我好嘛。”

这一套动作十分有杀伤力。

五条悟一个字也没反驳，他照做了。

门被带上。

比水流冷笑。

“真听话啊。”

星野晴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她环视一圈，整个屋子里除了比水流就没旁人。

“你的氏族呢，磐舟天鸡、御芍神紫、还有那个未成年的……”

她记不起名字了，比水流也没想提醒的意思，他眉毛上挑，下巴微扬，说的干脆。

“跑了。”

星野晴：“撒谎。”

其他人有可能跑。

磐舟天鸡——比水流的监护人，绝不会跑。

“哈哈哈哈……撒谎……”

比水流狂笑不止，他笑得咳嗽起来，笑得无比神经质：“撒谎啊……星野老师，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我实在印象深刻啊！”

“怎么，我学以致用，你不开心吗？”

他对迦具都事件里的欺骗显然铭记于心。他的憎恨，就算知道基点的存在，也未曾减轻。

星野晴抿了抿唇，视线下垂避开，她已经知道比水流氏族的去向了，这人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也知道打不过她，便想用其他低武力值的基点威胁她。

“把你的人都撤回来，景吾，赤也……他们和王权者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别把无辜的人拉进来。”

无辜二字一出，比水流忽然安静下来。

他紧紧盯着星野晴看，看着这么一个窥视了那么多年，都看不透的人。

“为什么？”

“我想不通……星野老师，人类一直在背叛你吧，为什么你永远是这个样子。”

“‘书’真的那么神奇吗？它框定了你的人格，所以你永远不会堕落，永远没有私心……如此，你真的不恨吗？”

“为什么你要照着‘书’写下的故事线走呢，你完全有颠覆世界的能力……”

比水流眼神幽深，声音充满着蛊惑的意味，引人沉沦：“老师，你知道吗？只要你现在杀掉五条悟，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星野晴：“……迎刃而解？”

“对！杀掉五条悟，一个咒术世界坍塌，不会导致整个世界塌掉，‘全员存活’的结局就不会达成，你就可以活下来。”

比水流看着眼前神色若有所思的人，嘴角上扬，继续道：“津岛修治也不用看着你死。”

“你不知道吧。”

“那天他哭得可惨了。老师，如果你真的死了，还是因为他的人间失格而死，你猜津岛修治会怎么办呢。”

“他一定会立刻自杀吧。”

＊

与此同时。

门外的五条悟接到了来自津岛修治的电话。

“悟，老师是不是在和比水流单独说话？”

五条悟下意识左右望了望，没找到千代女的痕迹。“……”这小崽子开了天眼吗？

津岛修治：“你去偷偷听一下比水流说了什么。”

“我在听啊。”

五条悟握着手机，百无聊赖得踢了下地面，嘴角下压：“一句话没听着，晴开了结界。”

“……要你有何用？”

“我长得好看？”

“呵。”

电话被挂断，津岛修治的冷笑还在回荡。

五条悟觉得这小孩真没审美。

“呵什么呵啊，晴认证的好不好。”

五条悟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没忍住扒着门从门缝里偷偷往里面瞄，哪知这结界不仅屏蔽声音还屏蔽视线，他半点没瞄到。

五条悟这下真好奇了。

什么事需要瞒得这么严啊？

连太宰都需要悄悄打听。

好奇怪啊。

＊

比水流每一句话都在攻心。

他实在清楚星野晴的弱点，星野晴的偏爱，星野晴的私心，他一踩一个准。

可惜。

片刻安静后，比水流听到了星野晴的回答。

“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杀掉你，一切也迎刃而解了。”

他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星野晴：“瞧，你也不乐意。”

“你杀啊！”

比水流两眼生恨，浑身都是戾气，胸膛起伏不止，他两手抓紧两旁扶手，身体前倾，轮椅都被带得往前几步。他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嚼碎了。

“反正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再杀一次想必都不会有罪恶感吧！哈，对了……我们圣洁无比的神明大人怎么可能亲手杀人呢！”

比水流手指狰狞曲起，绿色的能量在手中凝聚，随着能力的启动，他黑漆漆的头发也在刹那间变成了银白色，瞳孔一蓝一绿，宛若竖起的猫眼，他眼神病态到极致，张手便把凝聚的能量往自己身上拍。

他居然是要自杀。

“别闹了！”

星野晴用力抓住比水流的手，她实在不懂这孩子这些年怎么就一步步偏激成这样。

如果恨她，那大可等她打出全员存活后死掉就好了，这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可他这个样子又分明不想她死。

如果说不恨，他又策划出失乐园后的一系列事件，分明是恨不得亲自拿剑亲自捅她一刀。

星野晴叹息一声。

她握住比水流的手腕，蹲下身来来，平视着那双偏执的眼睛，多年以后，她又叫回了十三年前的称呼。

“流……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要你杀了五条悟！”

星野晴头痛无比。

“我是不可能杀了悟的。”

“他不死你就会死！”

“悟死了我也会死！”

星野晴：“打出全员存活我会死，没有打出全员存活，我迟早也会死！我会死这句话写在了书上，就一定会实现。”

“那就不要在这个世界实现！”

比水流反握住她的手，脱口而出：“对了，让世界重启好了……没关系啊，老师，重启后也还是这个世界，你还是能够遇到津岛修治，之前杀掉基点的遗憾也可以弥补，你也能多出改书的时间……老师，让世界重启就好……”

星野晴心脏酸紧，一时失语，她缓了缓神才道：“等世界重启很累的。”

“要……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坍塌后的宇宙很黑，很静，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且，就算之后再遇到同一个人。

也不是现在的人了。

她不再说下去了，只轻声道：“流，你如果想救我……”

这话让比水流猛得抽回了手。

“我没有想救你。”

星野晴：“……”

“我只是想靠你实现我的新世界。”比水流垂下眼，食指蜷缩，想了想低声道：“五条悟不死也行，你帮我解开石板的压制，好不好。”

“不好。”

“你想都别想，想也没用。”

星野晴站起身：“我不帮大觉，你也赢不了。”

“不可能！”

比水流：“黄金之王、赤王、青王、所有王联合起来都打不过我，只要你不帮他们我就能赢……”

星野晴：“王权者的世界叫什么？！”

——《K》

“以威斯曼名字为名的小说，你觉得谁是主角，威斯曼是主角！白银之王主不变，你主变革，你觉得你是什么？”

星野晴：“你是反派！”

有几本小说最后是反派赢了的。

这孩子怎么就想不通呢？

比水流：“……”

星野晴：“把你安排的人撤回来。”

“我不。”

比水流垂着头，声音闷闷：“我不要被关起来……失乐园又不是我组织的，那两个孩子也不是我引导自杀的……”

星野晴：“可与谢野晶子是被你骗进失乐园的。”

“那又怎样！”

比水流心里突然窜死了一股无名火，他抬头瞪她，声音急促。

“你知不知道失乐园每个月死多少人！是我把与谢野晶子找来，是我救了她们，失乐园是非时院造的孽，你不怪国长路大觉，反而来怪我？！我救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