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通脚踩油门向右打方向盘,稳稳躲过一座在空中横冲直撞的马桶,反应过来不对味儿,回过头教训起焦临。
“怎么和你师父说话呢!教你的东西全教到狗肚子里了?”闵通看到后视镜里陶向无辜的眼神,嘿嘿两声,“我可没说小向是狗啊。”
“你就说她是狗呢!你教的东西可不全进她这只狗的肚子里了吗。”焦临看眼长得水灵灵的陶向,长叹口气,“就连你抽烟的德行都被这狗学了个遍,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天天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像什么话?”
“身为一个女人就该有女人样,你看她一天天和疯子似的见人就咬,怪不得基地里的人全管她叫疯狗。”
“女人是什么样啊?”陶向挑眉看着焦临。
“女人当然要温柔、知礼、贤惠……”
不等焦临墨迹完,陶向一把捂住他的嘴。
“你快闭嘴吧,你说的是你自己,是你们这群男人擅自给女人下的定义,而不是女人真正的样子。”
“你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给女人下这样的定义吗?因为他们怕女人翻身而起,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你每多说一句你对女人的看法,都在暴露你的无知与懦弱。”
“你要是学了基地里那群死男人的德行,我扒了你的皮!”
焦临哼唧道:“通哥,你看!她又要扒我皮!”
“小向刚才说的话没毛病,女人不该被定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灵魂,如果你认为每个灵魂都是一个样,那你这和谋杀无异。”闵通沉重道:“千万不要参与到基地里男人对女人灵魂的屠杀当中。”
焦临道:“通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其实就是不想陶向抽烟,抽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他不是非要定义女人,只是话到嘴边就这样了……
陶向看着焦临,沉默半晌。
其实错不全在焦临,错的是这个社会,错的是自古传承下来的固有认知,是大环境限制了人的想法。
陶向搂住焦临,但因体型差,她没能够到焦临的肩膀,只拍拍他的后背来掩饰尴尬。
车内安静下来,焦临和闵通没接话茬,不出片刻,两人爆笑。
车子载着笑声躲过一个又一个垃圾,闵通乐地直拍方向盘,喇叭被拍的叭叭直响。
“这天上咋没有卷尺呢?量量咱家二十三岁的小陶向多高了。”闵通笑的直流眼泪。
“不用米尺,我一直记着呢,小陶向一米五八!”焦临煽风点火道,甚至还张开手比划了下一米五八的长度,突然间想到什么,他又欠欠地问了一句,“小陶向是不是垫内增高,不垫内增高是不是也就一米五啊!”
这句话说完,又是一阵哄笑声,闵通还记得陶向小时候总垫内增高量身高,结果焦临把她鞋给拔下来了,内增高顺着鞋就飞了出来,可是把他笑够呛。
咣当一声巨响,吓得闵通一激灵,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陶向一拳呼向焦临面门。
那拳头虎虎生威,简直和他如出一辙,闵通得意地摇头,眼神中藏不住的欣赏。
“你笑的真开心。”陶向五根指头紧紧扣着焦临脖子,面无表情道:“但是我不知道笑点在哪,你给我讲讲,我也想乐呵乐呵。”
焦临立马收敛笑意,这神经病表情越死越危险。
眼前这张平静的脸逐渐与过去的记忆重合。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表情,她正是顶着这副表情,平静地伸手捏爆了刘隙的两个亲弟弟。
刘隙捂着下半身在地上抽搐的画面钻到了焦临脑袋里,他打了个冷颤,立马找补,“一米五八,你貌美如花!”
焦临狗腿子般搂住陶向的肩膀,“回家给你煮火锅,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动怒。”
说完还谄媚一笑,一双单到不能再单的眼睛,硬生生让他挤出了“双眼皮”,陶向嫌恶地推开他。
“咱们这次收割情况怎么样?”陶向拍拍闵通,闵通默契地递过烟,接着陶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打火机,手指在滑轮上一划,火苗蹭的窜出,点燃陶向嘴里叼着的烟。
晦暗明灭的火光带着她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陶向还记得她是在十三岁那年学会抽烟的。
那年有个男人想趁通哥不在的时候,抢陶向和焦临手中的物资,抢了物资还想抢人。
焦临为保护陶向被刀刺穿。
当时脑海中一片混沌,眼中就只有一地鲜血,以及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
她只伸手一掰,男人的脖子像玻璃瓶一样被她轻松掰断。
十多岁的她,就这样杀了第三个人。
拧断脖子后,她还拿着刀,把那人一块一块地切碎,做成拼图。
第二天,她醒了。
入眼的就是满地的尸块,她想起了这是她的杰作。
那天以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一旦闭眼,血淋淋的尸块就会浮现,时刻提醒着她的残暴与罪恶。
甚至在后来几天,她梦见自己把通哥和焦临分尸了。
那个梦以后,她的精神彻底崩溃。
直到一天夜里,她偷了一颗烟,那天以后就上了瘾。
第一次抽烟被抓把她吓够呛,那时候慌张极了,但通哥只是红着眼睛,紧紧抱着她,不停和她说对不起。
通哥是个非常感性的人,没说几句话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滚烫的泪水灼烧着陶向的肩膀,两个人抱在一起大哭,最后还是焦临挨个哄,这才不了了之。
她到现在都记得通哥那时对她说的话。
“你想抽就抽吧,可着自己的心走,人生不长,在末日时代还得再缩水,没必要逆着自己。”
“你要是抽,我就给你买好烟,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闵通和焦临的吵嘴声把陶向拉回现实。
她看着壮的和西伯利亚大狗熊一样的闵通叹口气。
这哪是西伯利亚大狗熊,分明就是HelloKitty。
“吸烟有害健康,少抽。”焦临道。
陶向回嘴:“与其被异化生物杀死,不如自己抽烟抽死,还算个好死法呢。”
陶向吐出一口烟,烟雾朦胧,模糊了陶向的脸,“在这个每天都可能是忌日的时代,还有什么健康可言?”
“行行行,你就抽吧,我的姑奶奶,祝你早日死于吸烟。”
焦临从背包中翻出一张地图,又掏出一张金属制卡片,手指向地图的左上角,他解释,“咱们这次的收割圈在天堂的西北角,收割目标是异化紫藤”
“情报贩子给紫藤的评级定为E级,价格在一百块钱左右,如果记录下紫藤特性还能再多换点钱。”
说罢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属制卡片又继续道:“咱们只要这次收割成功,就能换三张入城资格证,再加上手里攒的钱,就能进城了!”
陶向从焦临的话里嗅到了解脱的气息。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她终于迈开寻找陶施的第一步了。
“真是没想到,末日前的人拼了命的进城,末日后的人也是拼了命的进城啊,城里到底有啥好的?”
闵通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一张满是咒文刺青的脸隐隐泛红。
“以前还真不知道城里有啥好的,现在可知道了。”
“因为城里有师娘!过两天就能见到了,别想了,再想见面的时候就不激动了。”焦临调侃。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正是因为日复一日的想念,见面才变得更有意义。”闵通道
“我小屁孩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懂你那张红扑扑的老脸蛋!”
闵通回过头,右手握成拳警告,“你小子这张破嘴再多说一句,这拳头可就到你身上了!”
“陶向天天打我就是跟你学的,这就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焦临控诉。
“谁让你贱?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嘴有多贱吗?”陶向道。
“我还真不知道。”焦临做了个鬼脸的表情,陶向一巴掌呼过去,焦临才老实下来。
陶向放低靠背,躺在靠椅上抻了个懒腰,她嘴叼着烟,挤眉弄眼防烟熏的样子看的焦临又是一乐,陶向斜眼看了一眼,焦临噤声。
陶向感慨道:“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咱们这些偏远破烂基地就是三等,靠近城的基地就是六等,城就是九等,末日了还整这阶级对立,真**搞笑。”
“人家那些‘上等人’也是有本事,能在末日前建造一个城墙坚固,秩序完善,从里到外牢不可破的城,多有先见之明啊,九等不白封。”焦临又说:“真是不敢想象现在活在城里的人多么幸福。”
陶向:“......”
好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咱们基地不也结实的和王八壳子一样吗,没准咱们基地在牢固程度上要更胜一筹呢。”闵通道,“你得看得见眼前的好才行。”
陶向冲焦临翻了个白眼,将腿伸到前排座位中间,被通哥一巴掌拍回。
她继续道:“别对城里抱有太大希望,我估计城里没你想的那么好,离‘上位者’越近的地方越危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焦临回道:“怎样都好,我的愿望很简单,进城混吃等死。”
他过够了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再也不想今天怕自然灾害,明天怕异化生物突袭,后天怕食不果腹。
在城里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城建在干旱区,最危险的自然灾害就是高温,但城里有调节气温的设施,应对高温绰绰有余。
城墙坚固且安装了大量武器,城内还有巡逻兵和守卫队,完全不用担心突袭。
城里还有大量收割队和采集队,食物源源不断,只要有钱就能买。
就目前来说,他攒的这些钱完全够他下半辈子在城里养老了。
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
越想越兴奋,焦临呲着一对小虎牙,高兴地随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
看着焦临美滋滋那样,陶向没说什么,只把玩着颈间的哨子,眼神晦暗不明。
她从不相信城是避风港,毕竟姐姐变成梦里那样,就是城里人的成果。
城里一定不对劲。
虽然知道城里不对劲,但她不准备打破焦临的幻想。
毕竟在这个时代幻想亦是一种希望,是奔头,生活没了奔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车内的热闹劲一时让人忘记了这是个异化生物做主的时代,就在几人畅想未来的时候,车顶传来一声重响,陶向抬头,发现车顶墩出来一个形状迥异的深坑。
下一秒,她迅速地推开焦临,在焦临跌倒的同时,一把巨大的泛着荧光的绿刀,自上而下穿破车顶扎在焦临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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