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次日中午,禹楼手中拎了个三层的食盒,轻车熟路地来到县衙,门口的差役们一瞧是他,忙拱手道:“禹公子。”

禹楼笑着应了,随便搭了两句话,便进到了县衙里。杜知源一瞧是他,搁下手中的公文,笑道:“楼儿来了啊。”

“姑父。”禹楼也没客气,把食盒先放到一旁的矮几上,笑嘻嘻的说道:“今儿早上姑父使人传话,说想吃县学食舍的饭菜,侄儿一听这话,亲自去食舍打包了几份姑父您爱吃的菜,送到县衙来啦!”

杜知源也笑了,拿起桌上的公文敲了他一下,“就属你贫。”

禹楼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脑袋,把饭食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道:“姑父,您也别忙了,先吃点饭吧。”

杜知源点点头,二人净了净手,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楼儿,前几天你母亲来信了,信中问起你的情况来。你母亲她...也不容易,为人子,你要多多体谅才是。”

禹楼携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头也没抬:“姑父,母亲若真是想念我,也该给我寄封信才是。如今我来青州城五月有余,她一封信也没给我寄过,连个口信也没有呢!”

杜知源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叹声道:“不说这个了,如今你在县学,一切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禹楼咧嘴一笑,“姑父,我跟您说,往日里您夸那宋策的话一箩筐,侄儿听着倒是没多大感觉,就觉得他有些傲气。昨儿我跟同窗们去了妙锦阁后...”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禹楼赶忙闭了嘴。

杜知源:“......”

板着脸不轻不重的训了两句,杜知源才继续道:“楼儿,你说,那宋策如何了,可是不妥?”

“没有的事儿。”禹楼小心的看了杜知源一眼,小声道:“姑父,我们昨天只是去听了听曲儿,喝了两杯酒罢了,里面干净着呢。”

杜知源心说里面干不干净我不比你清楚。

“经过昨天我才知道,宋兄的气量真是大得很,陈兄那么讥讽他,他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赵兄不过在宋兄当初寒微之时递给过他半碗米酒,他竟然记到了现在!真是让侄儿开了眼界。还有那碧霜姑娘,生的天姿国色,十分动人,宋兄都不为所动,直言心有所属,如此行事,真乃端方君子!”

杜知源饮了口茶,状似随意的搭话道:“哦?竟有此事?”

禹楼忙点点头,越说越起劲,随即搁下筷子,接着说道:“姑父,宋兄曾放言一生不纳二色,如此专情,真让侄儿佩服。”

杜知源点了点头,禹楼犹豫了片刻后,小声问道:“姑父,侄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姑父解惑。”

“你说。”

左右厅内无人,禹楼又与姑父素来亲密,索性直接开口问道:“姑父是否属意觅宋兄为婿?”

杜知源一愣,搁下手里的筷子,道:“此话怎讲?”

禹楼嘿嘿一笑:“前天我去薛学长家还那本孤本词集,不小心听到了学长和夫人的谈话。”

杜知源双目微敛,看了禹楼良久,轻叹了口气:“是有此意。”

禹楼闻言,怔怔的望着姑父鬓边泛白的头发,想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如此也好。宋策瞧着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往后表妹的前程日子必不会差。姑母去得早,是姑父把表妹从小带大,各中辛酸不足外道。他轻声道:“姑父放心,侄儿往后一定会多多帮衬表妹,定不会让那秀才欺负了去。”

杜知源微微颔首,笑道:“那姑父便替晚儿多谢你了。”

出了县衙,禹楼便觉得自己身负某种使命一般,在县学里越发注意宋策的言行举止,以便考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平平淡淡过了半个月,宋策发现本该学长薛子义和县令杜知源请他过府吃饭的剧情居然没有了,五月二十与往日无异,他等了一夜,直到天亮。

今日宋策没有出门,他在房间里把原身所有的记忆从头到尾细细过了好几遍,细到他每个环节都烂熟于心。

当任务进度与原身记忆出现分歧,宋策当机立断地在心里把702系统喊了出来。

702系统的声音变成了阳光活泼的少年音色,它问道:“E1168号,你在做什么?”

宋策有些不解的回答道:“我…在做任务?”

“对。”702系统的声音悠然道:“你的任务是达成和魂796号的前世全然不同的结局,每当你做出一项改变和决定,任务的走向就不可控了。所以魂796号的记忆你只能当做一个参考,明白了吗?”

说完702系统就离开了,留下宋策坐在椅子上怔楞良久。

在县学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进入到了七月上旬,八月乡试在即。此时读书人都要出发到金陵城,提前准备乡试的各项事宜,安心在金陵备考。

下课后,学长薛子义把宋策叫进书房内,捻须笑道:“宋策,此次乡试,你可有把握?”

宋策微愣,然后行礼道:“学生不敢妄下海口,愿勉力一试。”

薛子义颔首,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道:“你往日里一心向学,夫子们都看在眼里。金陵物贵,居不大易,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罢。”

不等宋策拒绝,薛子义接着说道:“莫要推辞,只当你是问我借的。有了这些,你也能专心温书,不必为俗事烦身。”

宋策的反应也的确让薛子义十分满意,只见他双手接过荷包,拱手拜谢道:“学长美意,学生便不辞了。”

薛子义隐晦的看了几眼屏风,宋策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再次行礼后便退出房间。

瞧着宋策走远了,薛子义这才走到屏风后面,此时杜知源正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品着。

薛子义坐在杜知源对面,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叹声道:“泽逸兄,此子确非池中之物,为何不在他寒微之时与晚儿先行定下来呢?”

杜知源摇了摇头,忧心道:“不知为何,近月来我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梦见我把晚儿嫁给此子之后,晚儿与我逝于家中的场景,好不凄凉。那梦境十分真实,想来是上天示警,为兄不得不多加思量。”

薛子义一愣:“有这等事?”

杜知源沉着脸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让杜知源犹疑的是,他觉得这是梦,又不像梦。原因无他,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他一合上眼,梦中冗长而复杂的各项事宜都历历在目,晚儿嫁人的场景;育得一女婵儿的模样;宋策取得功名后的嘴脸;甚至他自己和晚儿被人谋害的细节。

他做了整整一个半月这样相同的梦。

这么想着,杜知源的心里越发紧绷,他刻意把晚儿与宋策定亲的日子避了过去,他想要看看,之后的发展到底是否跟梦中一般,还是他多疑多思。

看着薛子义关切的脸庞,杜知源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他微笑道:“只是梦中之事,做不得数。到时候再看吧。”

薛子义点点头,表示赞同。

出了县学后,宋策先回家与赵阿婆辞行,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随后租了个牛车回了陈家村。

方氏本来坐在门口与周云慧择菜,没想到竟看见长子拿着个包袱正往家里走。她连忙迎了上去,上上下下把宋策打量了一遍,喜道:“策儿怎么回家来了?”而周云慧早就跑到了宋策的怀里,一叠声的喊哥哥。

宋策摸了摸怀里小姑娘的头顶,笑着说道:“娘,我马上要去金陵乡试了,想着回家跟娘和周叔说一声。”

方氏闻言心中真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儿子出息,还是个未成家的少年人,在读书上比他那没福气的秀才爹要出色的多;忧的是金陵城距离陈家村定然很远,他独身一人,怎能不叫娘担忧呢?

方氏抓着宋策的手,心下一酸,“我儿在县学里,何不找同窗结伴而行?你自小没出过远门,娘这心里……”

“娘。”宋策拍了拍方氏的手,安抚道:“县学里的学子大多独身前往,大家时日安排不同,我算是去的较早的,儿子想着早些去一天,早些习惯金陵的环境,也好安心考试。”

方氏点了点头,周云慧也乖巧的从宋策身上滑了下来。而得知消息的周木匠也匆匆从外面回了家。

“大哥儿预备什么时候动身?”

宋策坐在堂屋里,方氏和周云慧进屋去给宋策准备一些路上需要的干粮和水。宋策看着眼前这个已显老态的男人,轻声道:“就今日,早些去,心里也好有底。”

“好,好。”连说两个好字,周木匠搓了搓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来。

“大哥儿,人都说穷家富路,这里是二十两银子,都是咱们家里人给你凑出来的,你路上也别省着,若到时候银钱不趁手了,早些使人来家里传信。”

“周叔,用不了这么多!”宋策接过来,只开口说道:“县学学长借了我五十两银子,一路上尽够了。”说着又从里拿出三分之一的银子递过去:“我一个读书人,只是去考试罢了,能花销多少?你们在家里头也别太俭省了。”

周木匠忙起身道:“大哥儿,你这是干啥?你考试是顶要紧的事情,听叔的,这钱你拿上,便是花不完,到时带回来就好了。”说着把那包银子塞给宋策,急忙进屋了,生怕他再还回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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