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二人走了之后,宋策上前把门给关上了。刚才闹的动静不小,如今外头有三五个妇人正望着这边小声的说着私话儿。
赵阿婆找了个木凳子坐下,见宋策看了过来,她有些伤怀的说道:“原先瞧着他是个好的,没成想竟然是个披着羊皮子的豺狼。阿嫣去的时候得亏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否则还不知道孩子会在他家里吃多少苦头呢!”说完便红了眼眶。
宋策不知道怎么安慰赵阿婆,只喊了一声:“姨母…”
赵阿婆用袖子擦了擦眼眶,叹道:“这都是命啊!老天爷不开眼,我可怜的阿嫣还那么年轻,娇花一般的年岁,怎的就…”还没说完就轻拍了拍嘴唇,道:“瞧我,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没得扰的哥儿陪着我老婆子伤神。哥儿,折腾这么一通想必你也累了,回屋待会儿吧,歇歇神。”
宋策闻言忙上前蹲下身子,轻声道:“姨母且安心,相信阿嫣姐姐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为她如此伤神,往后您还有我呢!您一直待我如亲子,这些我都记在了心里。若不是有姨母为我费心费力操持琐事,我如何能沉下心来好好读书?万请姨母保重自己的身子,往后我定会叫您过上顶好的日子!”
“好…好…好。” 赵阿婆声调微微哽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哥儿有这心,我老婆子便是再不会怕的。”
“姨母回屋歇会儿吧。”宋策忙扶住起身的赵阿婆,轻声道。
赵阿婆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宋策的手背,缓步回了屋。
到了下午饭时,赵阿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让宋策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
……
次日,宋策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夜里不知何时下了一场小雨。晴空如洗,温柔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撒下斑驳的光影。
宋策正在自己的位置上读着上回淘回来的旧书,便有人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是那赵维和陈昊仁站在一处,身后还跟两个同在县学读书的学子。
宋策微微皱了皱眉,那赵维便笑着开口道:“宋兄,下学了。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妙锦阁么?你快些把案上的书收拾收拾,咱们快些过去,还能占个好位置。”
宋策颔首,把书放入书箱装好,然后起身跟着他们走出了县学,径直来到了妙锦阁。
几人刚到妙锦阁门口,守门的龟公赶忙跑过来作揖问好。
赵维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扔了过去,道:“这是爷几个的入场茶费,不用找了!”
那龟公接住银子,一脸讨好的笑道:“几位公子里面请!这是您的牌子,请收好。”说着便有那粉衣婢女迎上前来,给赵维发了一块圆形的木制令牌。
众人跟随那龟公进入妙锦阁大厅,宋策发现这青楼的场景布置跟他以往在电视剧里见过的迥然不同。若非要说的话,这妙锦阁当是一间豪华精致的人间雅舍。
入目便是白色砖石铺就的莲花形状的台子,台子上以串珠为帘幕把弹曲儿的艺人与客人们间隔开来。透过珠帘,宋策隐约看见里面似是有个黄衣女子,正弹着清心悦耳的曲子。
莲花台两侧则是客人们入座的地方,每桌相隔约莫一米,且都用落地屏风间隔开,屏风上绘着花颜月貌的盛装佳人,别有一番情趣。
可能是瞧着他们几个眼生,龟公边引路边自豪道:“几位公子是头一次来这儿吧,不是小的夸大,咱们妙锦阁所用的一应装饰家具都是上好的檀木所制,柱子则为范金浇铸而成,连引路的客灯都是水晶碧石,夜里能放光呢!”
顺着龟公指着的方向,众人只见两侧柱子上挂着镂空的山水楼阁灯,宋策靠近瞧了一眼,好家伙,里面放的的确是正在发光的夜明珠。
见宋策一脸惊奇的样子,那赵维和陈昊仁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好笑的模样来。
再往两边走,便是悬着轻纱罗帐的雅间了。色泽鲜明的鲛绡纱帐上,用银色丝线绣制着山间竹林图,纱帐两边则悬垂了镂空玉制石榴香薰球,看起来极为雅致。
“几位公子,竹室到了。”
龟公摆了摆手,便有那婢女极有眼色的掀开竹室的纱帐,把几人迎进雅间。而后用同色丝带把层叠的纱帐在两侧固定住,只垂下一层薄薄的轻纱帘幕,既能保障**,又能清楚地瞧见外头的情况。
一曲终了,在莲花台两侧入座的自诩风流的才子囊中羞涩,便写出赞美弹者的酸诗来,请婢女送至台上;那些在雅间不差钱的富家公子们便直白得多,直接使人送了银子上去。
在一旁服侍的婢女为几人依次倒了酒,宋策道了谢后,只听旁边穿灰色长衫的学子道:“没想到,宋兄不光才学品貌一流,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性情,对着个婢女也如此温声浅语。”
说话的这人名唤孙谈,素日便与赵维交好。听了孙谈的话,那赵维笑着接话道:“宋兄是个读书人,见到女子温存爱怜本就是雅事一桩,孙兄玩笑之语,宋兄可别放在心上啊!”
“宋兄海量,哪里会跟你斤斤计较,来,我们一起敬宋兄一杯!”陈昊仁端着酒杯站起身,笑道。
赵维、孙谈、还有那个唤做禹楼的学子,都跟着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朝着宋策示意。
宋策含笑着端起眼前的酒杯,站起身微微颔首:“诸兄,请。”
陈昊仁看宋策坐得端正,笑道:“宋兄,咱们出来是放松的,又不是去考试,你放松些。”说完冲着外头候着的龟公摆了摆手,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喊两个姑娘来伺候。”
那龟公接过银子掂了掂,欣然应了下来,快步扭身去找鸨母了。
不一会儿,妙锦阁的鸨母便领了两个姿容不俗、举止端方的姑娘过来拜见。
“几位公子。”鸨母指了指左边的姑娘,笑道:“这是秋晴姑娘,擅琴。”说着又把右手边的姑娘往前拉了一步,“这是碧霜姑娘,擅诗。”
妙锦阁在这方面还是很懂眼色的,一般这些读书人前来,除非主动要求或者有指定的姑娘,鸨母都会带良女过来拜见。
两个姑娘行礼的仪态十分标准,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练习的。陈昊仁对此十分满意,摆摆手让鸨母下去了。
“碧霜姑娘,我这位宋兄可是咱们青州里最年轻的秀才公,学问见识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还不快去跟宋兄讨教两句?”
碧霜又行一礼,坐到宋策跟前,小声道:“打扰公子了。”
这位碧霜姑娘的脂粉擦得着实有些浓,尤其是坐到他身旁以后,粉香熏得他都有些头晕了。孙谈见秋晴一个人站在那,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跟前,笑道:“劳烦秋晴姑娘奏上一曲。”
秋晴颔首,轻拨琴弦,悠扬空灵的琴声缓缓响起。
赵维接收到陈昊仁的暗示,极有眼色的站起身来,朗声道:“这么干坐着也是无趣,咱们都是文人,便行个雅令,就改字令如何?”
“甚美,甚美。”孙谈接过话,笑道:“咱们初识二位姑娘,本就美事一桩,碧霜姑娘又擅作诗,那这令官,便由碧霜姑娘来当吧!”
说着便冲碧霜做了个揖。
碧霜笑着应了,从一旁的小桌上取了木制雕花签筒,木签上雕着各种常见的图案,令官先请接令人抽签,所做诗句需与自己所抽的木签含义相同。比如抽中桃花图案的木签,那诗句中就要带与桃花相关的字,这些诗句可以自写,也可以是先贤古人的佳句。当接令人言之成理,自圆其说,便可指定人选饮一杯酒。对的不工整或者牵强的罚一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者罚两杯。
碧霜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宋策身边,含羞道:“请宋公子抽签。”
宋策从签筒中随意抽了一支木签,然后拿着木签让众人看了一眼后放在了桌上。
是一支“春”签。
宋策吟道:“人面不知何处去,菜花依旧笑春风。”
那个名为禹楼的学子笑道:“宋兄,这诗句明明说的是桃花,你为何改菜花?”
宋策笑了笑,道:“只因:桃花净尽菜花开。”
“妙!真妙!” 禹楼鼓了鼓掌,称赞了宋策几句。而宋策朝着陈昊仁微微一笑,“便请陈兄满饮杯中酒吧!”
陈昊仁一看宋策那笑容就知道他定然是要阴自己了,这人明明就一肚子坏水,怎么还会有同窗被他蒙蔽呢?
想了想待会的计策,陈昊仁也没推辞,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碧霜又走到赵维身边,微笑着奉上签筒,赵维伸手故意摸了一把碧霜的白嫩的右手,这才慢吞吞的抽了支签给大家展示。
还好,“菊”签。
赵维故意沉吟一声,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叶。” 禹楼又不解道:“这菊花改成菊叶,是何意?”
赵维得意一笑,“便是:菊花丛此不须开。”
禹楼点点头,又照常夸赞了几句,赵维这才笑着坐下来,对着宋策道:“宋兄,请吧!”
宋策颔首,喝了眼前的酒。
孙谈抽中了“雀”签。他摇了摇头,道:“晴空一雀排云上。”说完朝禹楼看去。
禹楼十分上道的问出声:“请孙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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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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