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便，明天把企划案交上来。”齐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冷硬的压迫感。合上笔记本电脑时，金属机身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某种判决的落槌。胡暄摸向一旁的烟盒想点支烟，却突然想起——烟盒早被抽空了。
出门时有点匆忙，竟连车钥匙都忘在卧室，此胡暄只能裹紧那件深灰色外套，任由秋风拍打在脸上。沿河步道两旁的梧桐树在暮色中垂下枯黄的枝桠，落叶在路上积成斑驳的毯子。胡暄刻意避开广场上跳广场舞的人群，帆布鞋踩过枯叶时发出脆生生的“咔嚓”声，仿佛每一步都在碾碎某种隐秘的焦躁。河面映着零星的霓虹灯，波光粼粼如打翻的彩色玻璃，却照不进她的眼底。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在转角处出现时，她突然加快脚步，踏进便利店。
玻璃门上的感应器"叮咚"一声，店员抱着一箱饮料在货架上摆货，这一声让店员匆忙来到前台。
胡暄盯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烟，突然想换一种烟抽抽。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烟盒正被她攥得发出沙沙声。齐清发来的消息刺眼地亮着，胡暄看见是齐清发来的消息甚至懒得点开。锁屏时，屏幕蓝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冷色，映出眼下那片熬夜熬出的青影。推开小区铁门时，金属门轴发出生锈的呻吟。她撕开烟盒包装。取烟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想起火机还躺在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烟支在指间来回转动，过滤嘴的纹路硌着掌心，她抬头望向路灯，光晕里飞舞的尘埃突然凝滞。
不远处外的银杏树下，男人的手与她的手相牵，她身上的米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白色的真丝裙摆。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树影间交叠成缠绵的形状。男人侧头看向身旁，露出下颌线条优美的侧脸，胡暄认出了这张脸，电影院里的男主角，而此时他用深情的眼神凝视着那位女主角。
秋夜的风突然变得刺骨，胡暄裹紧外套的动作慢得像被按下了0.5倍速。她盯着左清宛耳垂上晃动的耳钉，那是为她买的五周年礼物。耳钉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落进她眼底却成了灼热的针尖。男人忽然将左清宛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瓷器。胡暄的喉咙发紧，烟支被捏得变形，过滤嘴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像一条濒死的鱼。
男人的手轻轻托着左清宛的细腰，微微低头，两人的唇瓣悄然相贴。这一幕仿佛电视剧中的浪漫情节在现实上演，然而旁边并没有摄像机的闪烁光芒。胡暄呆呆地伫立在旁，目睹着这一切悄然发生。
酒店行政客房的厚重窗帘将光线隔绝在外，整间屋子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唯有55寸液晶电视屏幕闪烁着幽幽蓝光，放着左清宛在《宫灯》中饰演的贵妃正用帕子掩唇轻笑，安庆路饰演的帝王在烛火摇曳的寝殿里执起她的手。这画面与房间里的现实形成诡异的割裂——胡暄蜷缩在床尾，墨色长发凌乱地垂落，露出后颈处被酒瓶磕碰出的淤青。她摸索着床头柜上的烟盒，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第三次发现烟盒空空后，胡暄烦躁地将其砸向墙角。散落的玻璃酒瓶在羊毛地毯上滚出沉闷声响，其中一瓶芝华士的标签还沾着未干的水渍。胡暄撑着酸软的膝盖起身时，后腰撞到了床尾，疼痛让她闷哼一声。
座机话筒被拿起时发出刺耳的嗡鸣，李婉的声音透过电流显得格外清晰："您好这里是郎悦酒店行政客房服务部，请问需要什么？"女孩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胡暄舌尖抵着发苦的牙齿，哑声道："8806，三瓶高地威士……"说到一半，喉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她剧烈咳嗽起来，话筒被重重磕在床头，震得免提键弹开又闭合。"客人？"李婉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自己的呼吸。监控屏幕上8806的房态灯由绿转红又闪烁几下，她想起入职培训时经理反复强调的"红色预警处理流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话筒里传来含混不清的"忌"字，她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转椅上，手抖得连库房管理系统都输错了三次密码。当李婉推着载着琥珀色酒瓶的小推车来到8806时，门缝里溢出的酒气熏得她眼眶发酸。
门开的瞬间，她看见胡暄正倚在门框上，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脖颈上一道细长的伤痕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她伸手接酒瓶时，李婉慌忙低头。
"签、签单。"李婉将账单递过去时，笔尖在平板上划出的轨迹歪歪扭扭。胡暄输入密码时，李婉注意到她右手的无名指戴着枚素圈银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房门闭合的瞬间，她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瓶相碰的清脆声响，混合着电视机里的台词，令人毛骨悚然。
半小时后，李婉正蹲在员工通道里揉着发红的鼻尖，突然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惊得抬头。女人身着的香槟色职业套装剪裁完美，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跟在她身后的赵阳阳满脸堆笑："齐总，8806的客人......"
"开门。"齐清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赵阳阳只能让李宛去取总卡。
房卡划过门锁时发出轻响，门缝里飘出的威士忌气息让李婉胃部翻涌。齐清走进去将房门关上，一切都被隔绝。
齐清轻轻将灯点亮，房间内顿时洒满柔和的光辉。她看向床尾，只见胡暄倚在那里，手中握着一瓶威士忌，那瓶中液体已消耗过半。地面散落着混乱的空酒瓶，显得有些凌乱。电视里传来片尾曲的声音，胡暄手持遥控器，又按了一次重播键。
“再过三个小时，今天就要结束了，你的企划案有进展吗？”齐清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瓶瓶罐罐，站在胡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胡暄抬起头，望向齐清，轻声喊道“姐。”
这一声“姐”让齐清微微发愣，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胡暄这样称呼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