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桠上的树叶已经没剩多少了,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
今年周巡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出行,所以由周傅锦这个太子为首,其余的皇子公主王爷包括周珩在内几乎齐聚一堂。
秋猎,谁猎得最大动物,谁胜。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这么没有眼色猎的动物比太子还大,可有时候就是会有这样的人。
此时这人正在向周珩挑眉,又看向周傅锦,骑着高头大马从两人面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
周珩是先帝的幼子,所以见上谁都要喊一声皇兄,只是年幼时都与他们不太亲近,所以没什么交集。
周珩也不知道,这突然的示威是给谁看。
他不会手脚功夫,射箭也一般,往年秋猎都是重在参与,今年周巡不在,怎么感觉到处都是眼睛盯着。
“小皇叔要进林吗?”周傅锦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看起来心情颇好,没有注意到那一丝异样。
见周珩一直盯着周罄,眼底闪过不满又叫了一声“小皇叔?”
周珩才回神“不了,你也刚回来,先回行宫休息。”
行宫就在城外衢山上,站在行宫长廊外可以俯瞰整座都城,这是一座天然屏障,太祖爷将都城迁到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易守难攻。
周傅锦一直走在前头,周珩默默跟着。
两人一路无言,快到行宫时周珩被人叫住,周傅锦便一人回了行宫。
徐邵林默默跟在周傅锦身后,对方突然一个止步,转头道“周罄最近和谁亲近?”
徐邵林不语。
从前周罄他从未放在眼里,只是今日挑衅意味太过明显,周傅锦不得不将他也抬到明面上来。
顿了顿他又问“九皇叔去哪了?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
这次徐邵林回道“去了陇地,年中时那出了一块天然玉石,九王爷便启程去瞧了。”
“玉石?”
“是,听说色泽纯净,在日光下能放出五色,所以又叫五色石。”
周傅锦若有所思,眸中划过一丝阴沉,随后抬脚放声“让人看着,周罄从今日起也让人看着。”
“是。”
周珩这边又被李砚叫住。
这一次他明显没了赏菊宴上的沉稳与风度,上来就直入主题“殿下,平准令一职可有消息?”
周珩皱眉,脸色不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这不是李卫卿该担忧的事,未免多言。”
“微臣自知不妥,但微臣幼弟今年已过课试,还有教习的推荐书信,殿下可否通融?”
言外之意就是走后门,周珩虽有这个权利,但是官员准定最后还是要周巡敲定,周珩无法插手。
李砚见周珩脸色越来越不好,却没有要停嘴的意思“殿下善思,微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幼弟李睿定能克己奉公,为北凌鞠躬尽瘁。”
周珩鼻尖哼了一声,直接甩袖离去。
李砚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直直地送周珩远去。
周珩只觉李砚脑子有病,做了那么多年的卫尉,已过三十,怎么说话这般直言直语。
李睿,他有印象,课试非常出色,就连禹太傅也读过他的文章,说此子将来必成大才。
此次他也在候选名单当中,原本非常有机会。
周珩只当是插曲,并没有把这一事放在心上,他让昭山将李砚说得话告知周巡,周巡要怎么做就与他无关了。
当然他从心底里不喜欢这种走后门的关系。
回到行宫,周傅锦不知何时在他寝殿等着他了。
他就这么端坐着,手里捧着册子,看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挂着笑意。
周珩有些恍惚,心中想着,周傅锦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些,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有长那么高吗?
他又想到了周巡,父子两个都是大高个,先皇后也不矮,这么一想,周傅锦好像长得很合理。
剑眉凤目,身姿挺拔,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鬼使神差,周珩脱口而出“帛仁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谁知周傅锦原本还笑着的嘴角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周珩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又补充道“怎么?年纪不小了,十一皇子年纪比你小都已议亲了,你还不想?”
周傅锦合上册子,又变回了之前那副神色,滴水不漏地回道“父皇身子不好,战事不歇,我暂时还没那个心思。”
周珩点点头,按照现代人的思想十五六还是孩子,但是在这里民间已经抱上孩子了。
只是没想到周傅锦话锋转向他,问他“那小皇叔已及冠为何还不纳妃?”
为什么?
因为他迟早要回去的,在这里成家算怎么回事?到时候自己回去了,留下老婆孩子在这里吗?
这不是渣男吗?
他不想做渣男,但这话回不了周傅锦,他只能打马虎眼“你小皇叔不解风情,又不善言语,算不得什么良配,就不祸害都城的女郎了。”
周傅锦又笑,这一次笑意直达眼底。
周珩却有些看不懂了,以前小时候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周珩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眼神都快粘他身上了,周珩都看不懂。
可能是青春期的小孩,天马行空的,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
周珩可以这么敷衍周傅锦,但可敷衍不了太后。
秋猎结束,回到都城,太后就把一沓子都城适龄女郎的画册堆他面前,周珩喝茶的手顿在半空,哑声道“母后何时做媒人了,这么多女郎画册。”
“贫嘴。”太后将几个心仪的,摊开放在周珩面前“你皇兄子嗣虽不多,但各个都平安长大了,母后现在就操心你的事,你满都城看看,有哪家孩子都及冠了,后院都空无一人的?”
“这次你一定要选一个!”
周珩叹了口气,一边翻看着一边在想措辞。
忽然他翻到了徐家的女儿。
太后见他停顿,循着目光看去,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喜欢?”
周珩摇头,徐邵林长得就好看,他亲妹妹自然不会差,只是疑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养在外祖家,怎么又回来了?”
“三年孝期已过。”太后想起惋惜道“是个好姑娘,但是不能耽误一辈子,已过花信之年,李廷魁想必也不想耽误她。”
李叶温,四年前的廷试魁首,那段时间周珩在江南,后来又昏迷,所以一直是听说。
在自己回都城后,周巡让李叶温南下除叛,可惜被暗中偷袭,身受重伤,徐家姑娘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听说她整日郁郁寡欢,身子每况愈下,徐邵林不忍将人送到了外祖家,希望远离故人故土,让她开心些。
她却以未婚妻的身份为李叶温守孝三年。
也算痴情女子。
这般,她的亲事自然不会顺利,周珩忽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急需一个人来稳住太后,徐家姑娘重情,想来不会那么快想要议亲。
应该是流言蜚语不断,所以才重新议亲。
或者他们两个可以合作,周珩给她做靠山,她给周珩一个名义上的王妃。
自己以后回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这么想着,周珩道“母后给儿臣些时间,儿臣想见见徐家女郎。”
太后自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从宫中出来后,周珩松了口气。
第二日就约了徐家女郎见面。
两人约了在寺庙想见,周珩特意准备了一间厢房,他要确保就算合作不成,徐青枝的名声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寺庙就是最好的掩护。
所以等他见到徐青枝时,也感叹她和徐邵林也太像了一些,徐邵林要是穿女装站在他面前,他估计也分不出来。
“见过平成王殿下。”
“不用多礼。”周珩将人都屏退在外,屋里就他们两人。
他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徐青枝,他明显看到对方轻轻松了一口气。
周珩非常满意地喝了一口茶。
“多谢殿下厚爱,只是......”
周珩不知她还有什么顾虑,不免心头一紧,又听她犹豫良久才道“殿下虽已及冠,但臣女始终比殿下年长四岁,传出去.....”
“无妨。”周珩大手一挥,完全不放在心上“女郎只安心待在都城,本王保证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敢在女郎面前造次。”
徐青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再说些什么,全被周珩挡在口语间。
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原本徐青枝还非常忐忑,没想到流言确实越来越少,因为从那以后周珩时不时地就大张旗鼓给徐府送东西。
明面上两人没什么关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青枝得了周珩的青眼。
自然不会多话。
徐青枝过意不去,登门拜谢,只是不巧。
入冬后周珩身子一直不大好,风寒反反复复。
他坐在屏风后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身子不便,不方便见面。”
徐青枝摆手“本就是臣女唐突。”
周珩觉得哪里不对,又道“以后女郎喊我表字即可,或者同我父兄一般喊我阿行,不然容易穿帮。”
徐青枝惶恐。
“无妨,不知女郎可有兰闺名字?”
“父兄都喊我枝枝。”
周珩轻声“嗯,枝枝。”
他等良久都未听见徐青枝喊他名字,又出声安慰“喊一声,我听听。”
“我.....玉.....玉行?”
周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之前差点忘了这种称呼问题,以后不免要同进同出,这方面出岔子可不好。
就在此时,周傅锦踏进了房门,脸色黑得吓人,眼神一下子就钉在了徐青枝的身上。
徐青枝浑身一颤,忙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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