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丢失的第二日,幽灵卫传来消息,城中和城外十里之内,都不曾找到朝汐的踪迹。
凤君临一整天闷闷不乐。
到了夜里,又开始飘雪。
赋嫣坐在床榻边,凤君临躺在榻上,两个人都满腹心事。
凤君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没有赋嫣的陪伴,自己就难以入睡。
昨日她一夜未归,他早早的歇下,却噩梦连连,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赋嫣,你说,朝汐到底去了哪里呢?”门外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凤君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原本打算,除夕之夜陪他一起看烟火的,也不能了。”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他把一切都想的很美,却忘了这宫廷的残酷。
也许是赋嫣和朝汐的陪伴,让他忘了,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或许,朝汐离了我们,也过得很好。”
赋嫣想起白日的那一幕幕,不由心惊,也惴惴不安——她发现了楼主的秘密,还和凤君临这么亲近,今夜,楼主一定会派人来刺杀她。
“也许罢。”叹了口气,凤君临起身来,披上裘衣:“至少我希望那孩子过得很好。”
而后站起身来,拉起地上的赋嫣:“陪我去看看雪吧,琉璃离去这些年,再也没人陪我看过雪了。”
赋嫣很担心,还是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手掌里是凤君临身体传来的温度。
出了门,冷风瞬间袭来。凤君临转过身来,替赋嫣拢了拢绯色的裘衣:“小心受凉。”
“谢陛下。”
赋嫣往后退了一步,委婉的拒绝了凤君临的好意。
她并不想被凤君临所给的任何一点温暖动摇保护晟贤宇的决心,她想把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心里,永远不说出来。
“罢了,你们都怕我、恨我,哪儿有人真心对我呢?”凤君临失落的转过身去,又继续去看这落雪的天空:“或许曾经有,但她被我亲手格杀了,如今也没有了。”
他伫立在寒风里,迎着落雪,影子在微弱的灯光里有些落寞。
“陛下,以后会有的。”
赋嫣起身,陪着他一起伫立在风里。
至少,我是真心对陛下的。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脱口而出。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来,迎着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能被这寒风吹醒。
“不会了,琉璃走了,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失望的笑笑,风吹的凤君临的心莫名的疼。
“不要躲,让我握一握吧。”他伸手,去握住赋嫣的手,恍惚还是牵着琉璃的手在看落雪:“这十年,我在孤独里慢慢的煎熬,想这样牵着一个人的手看看落雪,也终究不能。”
赋嫣刚要挣扎开,听到凤君临低落的语气,便任由他握着。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若当初我不赐死琉璃,就没有今日这些悔恨了吧。”想起琉璃,想起那年她在大雪里决绝的神情,凤君临觉得这尘世,真的冷的不像话:“那样的话,如今,或许她还能陪我在这里看这白茫茫的世界。”
抬头看过去,雪花已慢慢的在台阶上落了薄薄一层。
凤君临紧紧的握住赋嫣的手,眼睛看向远处的灯火。
“陛下,琉璃楼主……”赋嫣想起凤凰楼几次刺杀凤君临,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看着灯火,轻声:“或许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不,她不会希望的。”凤君临在风里轻笑,掌心的温度渐渐变冷:“她要为夜汐报仇,要亲手将我拉进地狱里,才会开心。”
今夜,是一个下雪的夜,也是一个极容易敞开心扉的夜。
凤君临从未主动对人提及过琉璃,可今日面对赋嫣,他想把这些年的悔恨都告诉她。
就像……
是在告诉琉璃。
“如果……我是说如果……”凤君临的坦诚让赋嫣羞愧,她握着凤君临的手,感觉他在颤抖:“琉璃楼主还活着,陛下会不会高兴?”
“可她已经去了十年了,是我亲手杀了她。”
凤君临觉得有些可笑,当初是他骗了她,甚至亲手手刃了她。
可她故去的那些日子,他却时时刻刻希望她活着,活在那年初遇的洛阳,有弯弯的笑眼。
“那,有没有可能,李代桃僵呢?”
赋嫣大睁着眼睛,试探性的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凤君临是一个敏锐的人,他听出了赋嫣话里的意思。
“我……我不知道。”
赋嫣一瞬间有些慌张,立即否认。
“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你在瞒我。”
凤君临放开她的手,转过身与她对立,看着她的眼睛。
“陛下。”
风很大。
雪花飞扬。
赋嫣垂着头,不敢看凤君临的眼睛,她怕看到凤君临的悲伤和孤独,就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这样罢,你如实对我说,我不会为难晟贤宇的。”
凤君临料到了她的顾虑,重新转过身去,拉住自己的裘衣,语气温和的道。
“陛下一言九鼎,不要食言。”
赋嫣听到凤君临的承诺,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她都是在煎熬中渡过,如今终于要说出真相。
凤君临不再说话,等她说下去。
然而,赋嫣的话还不曾说出口,突然有两个人自左右两侧袭来,直刺赋嫣。
凤君临看来不及躲,一把将赋嫣拉住自己怀里,将背后留给了蒙面黑衣人。
“陛下!”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雪夜格外刺耳,赋嫣抱着凤君临,急喝一声:“护驾!!”
凤君临的鲜血在大雪里鲜红刺目,赋嫣看着自己受伤的鲜血,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一国之君,竟可以为了她,舍弃性命。
可是自己呢?却欺他、瞒他。
赋嫣心里满是愧疚,抱着凤君临坐在大雪里:“快传太医!!”
当夜,凤君临遇刺。
两位刺客武艺高强,伤了好几名侍卫,差点杀了凤君临的贴身侍卫赋嫣。
最后,幽灵卫几十人赶到,两名刺客难以抵挡,放弃刺杀逃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外面大雪飞扬,屋里炭火很旺,几位当值的太医在屋里来来回回,记得满头大汗。
赋嫣紧紧的拉着凤君临的手,生怕他有性命之忧。
“陛下如何了?”
待太医们商量好了药方,命药童们去熬药,赋嫣终于清醒过来,问道。
刚才的一幕幕让她心惊。
她确定,那两个人就是楼主派来刺杀她的。这一次不成功,还会有下一次。
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命跟凤君临说实话,更不知道今夜还有几波刺杀。
朱舸和朱殷铩羽而归,那么,颜麟会不会来?
“赋嫣姑娘放心,血止住了,已无大碍。”
几位太医看凤君临握住赋嫣的手不松开,都有眼色的躬身以礼。
身侧,汪平垂着眼睑,看着榻上的凤君临,不经意间冷笑了一下,对着太医们恭敬的道:“有劳各位太医。”
太医们也不再多做停留,纷纷对汪平拱手,退了出去。
凤君临睁开眼睛,看见赋嫣,又打量着四周:“你们退下罢,有赋嫣护卫即可。”
“陛下,这……”
汪平有些为难。
若是留赋嫣在这里,她难免不会把今晨所见说出去。可是凤君临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当场反驳。
“你放心,没事的。”凤君临蹙着眉,看了汪平一眼:“赋嫣很可靠。”
“奴才告退。”
凤君临已然有些不高兴,也没有什么力气与他说下去,汪平只好退了出来。
“那些刺客,是什么人?”
汪平关上门,凤君临拉过赋嫣,小声问道。
“是沧翎楼的左右护法,朱舸和朱殷。”
赋嫣面色有些仓皇,甚至有些苍白。
凤凰楼的实力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当对自己刺杀真的来临,自己也会害怕。
“他们为何刺杀你?”
凤君临不解。
外面的雪还在下,落雪覆盖了方才的血迹,仿佛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我知道了楼主的秘密。”
“什么秘密?”
真相终于要在这个雪夜揭开了。
赋嫣不知道揭开这个真相是对是错,但她很害怕,如此此时不说出真相,这个真相,将会和她一起,长埋底下。
“陛下可知,如今的望春楼主,就是琉璃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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