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生日快乐。”

挽着何颖，杨程然面色自如的上前打招呼。

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周旭眼神止不住往他旁边瞥，“这位是，你的女伴？”

“我未婚妻。”杨程然单手划向她的腰侧，说话间将她又贴近自己几分。

何颖可谓是看到了周旭脸色变黑的全过程。

心里不由开始打鼓，她轻笑着点头示意，“周伯好。”

“哼。”从鼻腔中冷哼一声，周旭看都不看她。

转头看着他乖巧的宝贝女儿，周旭语气也不留情面，“夕沅，你先进去吧，省的和一些人站在一起，丢了你的身份。”

杨程然这黄毛小子，自己明确表示过今天要介绍夕沅和他认识，意图再明显不过，可他竟然带着人过来。这不是摆明了，要驳他的脸面。

眼底闪过些无奈的尴尬，何颖头脑飞快转动，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现在的局面。

“周伯说的人，不会是我吧？”

可何颖还没想出来，杨程然的声音就斜插了进来。

她讶异转头。

就见他眼中笑意淡淡，似是玩笑话，身体又有些紧绷。

不是说好的生意伙伴，怎么能半点面子都不给留，何颖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爸爸的玩笑话，也就杨先生能接上了。”与此同身，一旁的周夕沅也笑着开口。

神态是落落大方的自信，她朝着杨程然的方向伸手，“我叫周夕沅，很开心能再见你。”

何颖望着她，不觉就抿了抿唇角。

自以为过了很久，可年少时的自己就像是困在河上刻舟求剑的痴人，时不时的会晃出来一下。她一直羡慕的，都是这样大方又自信的样子。

“再见？”杨程然轻拧眉心。

周夕沅点头，先不露痕迹的安抚一下周旭，才歪头笑，“我们之前见过，有兴趣的话，等会我讲给你听。”

“不用。”颔首，杨程然姿态做的低，却是冷然拒绝。

而周夕沅伸出来的手，还一直僵在空中。

回过神来的何颖见状，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讲给我听。”

只一碰到，周夕沅就飞快的收回，侧过身道：“二位先请进吧。”

望着他们牵手进去的场面，周旭狠狠瞪女儿一眼，“你是不是就单纯想跟我做对？那小子都这么侮辱人了，你倒态度好起来？”

“嗯，他真的很过分。”周夕沅撒娇的摇晃他的胳膊，面容狡黠，“那爸爸会为了给我出气，终止和他们的合作吗？”

气焰立刻小了些，周旭不自然咳嗽，“一码归一码，赚钱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莞尔，周夕沅看向别墅里，目光满是势在必得，“爸爸，他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所以，两码是一样的，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要自重！”周旭的表情立刻有些严肃，暗含着警告，他女儿这么优秀，就算是杨程然眼瞎，也大有不分伯仲的年轻人，可做不了丢丑的事情。

忙拍拍他，周夕沅笑，“我有数的，放心吧。”

走进别墅。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已经消失了，何颖长舒一口气，肩膀不自觉松懈。“电光火石，吓死我了。”

“这就吓到了。”

身旁传来他不咸不淡的嗓音，何颖没好气的用胳膊肘捣他一下，“被拿来当盾牌的又不是你。而且明知道我这个盾牌不牢固，你还火上浇油。”

说得就是他刚才的态度。

不见他回答，何颖鼓着气仰头去看他。

奢华到有些俗气的巨大水晶吊灯下，杨程然眼尾压着笑，弯腰靠近她压低声音，“是啊，我唯恐天下不乱，所以麻烦你这个盾还是坚固点吧。”

有种调皮的少年气，就像是十几岁的他在此刻突然窜出来，坏笑着跟她打招呼。

何颖忍不住呆了呆，脸颊就热了起来。

“程然，好久不见啊！”

有人举着酒杯，站在他们身后。

杨程然立即含笑转身，看清来人后扶着何颖的腰往前半步，“好久不见，这是我未婚妻何颖。”

“何小姐。”那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客气的冲她举杯示意。

手边没有酒，何颖只能笑着点点头。

揽在她腰上的手便又收了收，杨程然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取餐区，“你去那边吃点东西，我等会来找你。”

先冲那中年人尴尬笑笑，何颖靠近他小声耳语，“不是该陪着你交际应酬？我没事的。”

要定婚的时候，他说过的，他现在需要一个结婚的形象。

冷清的眸子凝了她半刻，杨程然对中年人轻道一声抱歉，索性牵着她走过去。

“结婚是长久一生的事情，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要有委屈自己来迁就我的心思。”

带她在餐区前站定，杨程然先夹了一块蛋糕放在她手边，“即便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也不急在这一时。这里的人大多是我们父亲那一辈的，连我都算不上熟识，只打招呼走个过场就好。”

“你下班到现在滴水未进，先吃点东西。等时机合适，或者你有不舒服的感觉，我们可以随时离开。”

他说话时，神态依旧清淡，似乎是说出理当如此的所思所想。

全然不觉得会在何颖的心里掀起如何的涟漪。

她见过太多的男人，油腻又自大，高高在上索取着女友或妻子的付出。也不是没有参加过这种应酬的场合，女孩子们总是会被当成某种资源，或用来炫耀显摆，或用来恭维谄媚，理所当然的附庸着她的男伴。

满场是攀谈的人，可他却只管她有没有饿肚子。

何颖忍不住莞尔，她能暗恋他这么多年，即便是隔着漫长的不曾见面的时光，也对他念念不忘。曾以为是自己糊涂犯傻，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啦！”放松下来，何颖笑道。

“嗯。”杨程然看着她柔顺的头发，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

意料之中的好触感。

在何颖炸毛之前，杨程然淡淡收手转身，先走了。

被逗的失笑，何颖低头，看清他拿给她的蛋糕后笑容就淡了淡。

又是抹茶蛋糕。

——

周夕沅走进来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他们两个人相隔一方的样子。

杨程然孤身和人交际，言谈之间都透着一种矜贵感，尤其他周围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叔，越发能突显他的气质。而另一端的那个女人呢，一人在大快朵颐，真是可笑。

轻哧一声，周夕沅立刻笃定她心里的猜测。这个未婚妻，一定是一场骗局，是他来拒绝爸爸的手段。这样想着，她拿着一杯香槟走向她。

“你叫什么？”

刚咬了一口曲奇，何颖飞快咀嚼两下，“何颖。”然后就看着手上的残渣碎屑，有些为难。

“虽然设了餐区，但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真的来认真吃饭。更何况是这样，让自己落入狼狈之中。”微呷一口香槟，周夕沅带着些许嘲讽说道。

如果是学生时期的何颖，此刻或许已经羞愧的要找地缝了。

偏头想想，何颖索性放弃原本去拿纸巾的想法，迎着她的目光浅笑着点头。“是吗。”

混不在意的样子，并没有达到周夕沅的预期，她冷笑一声，倒是也不意外何颖的厚脸皮。“你应该不是杨程然真正的未婚妻吧？”

倒是直白的进入主题了。

何颖轻笑，“周小姐对此的界定是指？我不明白你哪里得来的论断。”

“你和他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一点都不相配！”周夕沅眼含蔑视，“从你下车我就看出来了，你不习惯这样的礼服，也穿不稳高跟鞋，甚至这里的人谈论的话题你都不理解。就你这样的，怎么配是他的未婚妻？”

铺天盖地而来，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何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比谁都芥蒂。

缓缓低下头。

表情有些得意，周夕沅嘻笑一声，优雅的再喝下一口酒。

“可那又怎么办呢。”

香槟滑入口中，周夕沅听到何颖的轻叹。

抬起下巴，何颖似是苦恼万分的撇嘴，眼睛却笑起来，用十分矫揉的语气开口，“偏偏他对我痴缠呐，就是要和我订婚，拒绝都拒绝不了。”

能看到周夕沅表情的龟裂，何颖戏精上瘾，“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是老同学，从上学的时候他就开始粘着我。哪怕是毕业分开了，还是经常偷偷来看我，打探我的消息。这不是一看我失意流落回老家，就立刻上赶着……”

说得夸张，何颖轻摇晃脑袋，一睁眼就看到周夕沅身后站着的杨程然。

饶有兴味的勾唇望着她。

差点把自己舌头闪了，何颖干咳着摆手，“算了，周小姐对我们的过去什么都不了解，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已是清清楚楚把她划开了界限。周夕沅心里笃定她瞎说，便又不能不顾形象的争吵反驳，“何小姐的这份自信，还真让我倾佩。”

眼尾一转，看到有服务生托着酒盘路过，周夕沅突然有了主意。她叫住服务生，让他倒了满满一杯，递给何颖，“即如此，我就敬何小姐一杯。”

看着这几乎和杯口齐平的红酒，何颖蹙眉。

“我们周家才刚和杨家签了合同，何小姐就算不给我面子，也不顾及你未婚夫的面子？”见她不接，周夕沅不怀好意的笑，声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立时就犯了难，何颖咬了咬牙，真的伸手接过来。

“我可没有让她为难的面子。”

在她要举杯的时候，杨程然突然冷冷出声。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手不自觉就抖了一下，洒出些许红酒在手背上，闻到了酒味，何颖有些不舒服的皱眉。

“程然……”周夕沅想要解释，却见他停都没停，就径直经过她走到了何颖的身边。

从她手中拿过酒杯，杨程然转身看向周夕沅，眉宇间都是冷意，“我未婚妻酒精过敏，我自己来。”

“别！”周夕沅不由得小小惊呼一声。

可杨程然已经举杯，很快就见了底。

一口气喝完，他面色不改，眼神反而更冷漠。扫过周夕沅，酒杯往旁边一搁。

声音颇有些清脆。

从后背散发出一个激灵，周夕沅忽得有些类似畏惧的不自如感。

“想毁一份合同很简单，周家如若存了这样的心思，大可直白些。实在没有必要，以此来要挟刁难我的未婚妻。”杨程然手指在酒杯边轻点了两下，笑都带着寒气。

周旭一个并步上前，先把女儿挡在身后，才勉强笑着打圆场，“误会，小姑娘之间表达亲近而已。”

杨程然只看了看他，便直接转过身，托起何颖的手。

拿出方巾去擦上面的红酒，动作轻柔。

“不用了。”何颖不好意思的低声道。

另一只手在她手腕上捏了一下，杨程然抬头看她一眼。

何颖瞬间就老实了，他此刻的目光，没比看向周旭的时候好多少。

认真擦拭完了污渍，杨程然揽着她，“既然周伯没这个心思，我们也来尽过祝贺的心意了，就先行离开。”

漠视周旭安排来相送的人，杨程然带着她走出别墅。

晚风一吹，何颖这才闻道他身上的酒气，却没那么让人讨厌。

他的手还横在腰上，何颖试探着动了动，立刻被收紧。

杨程然压低了眼眸看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酒精过敏的？”何颖对他这样冷淡的眼神，也有些发怵，小心的问。

表情不变，杨程然一字一顿，“因为我一直粘着你，哪怕毕业分开了，也偷偷去看你，打探你的消息。”

瞬间想起她刚刚的胡言乱语，何颖刷的一下红了脸，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身后灯火灿烂，身前晦暗不明，他们站在这交界处，杨程然的气息都染了酒香。

一些不安分的念头在肆意生长，杨程然一手倏得捏住了她泛红的耳垂，手指些微用力的揉捏。

动作恣肆，眼神却澄净冷清。

何颖一时间懵了。

下一刻，杨程然在她腰上的手就忽得用力，另一只手也滑向她的后颈。

带着酒气的唇，如微凉的夜风一般，从她额头滑向眼尾。

何颖浑身僵住，怔怔瞪大眼睛，头脑发晕。

她好似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