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林萱萱平复了一下心情,就急匆匆从角落里走出来拉着陆鸣去他们班。快走到时,远远地就看到常安和黎曼站在教室外的栏杆边不知道在聊着什么。此时常安刚好把脸转向黎曼,从林萱萱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脸,但就一眼,就逼得她突然不敢上前了。
才一两个月没见,不知道为什么,林萱萱总觉得常安看起来不一样了。好像……沧桑又稳重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看黎曼的眼神,那么炙热,写满了莫名的情绪,这眼神林萱萱从前从来没见过。
陆鸣没察觉林萱萱的犹豫,他见林萱萱突然不走了,只好回过身来拉她:“走啊小羽毛,怎么了?”
他声音太大,常安和黎曼同时望向这边。常安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展颜一笑,快步走过来。
林萱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都知道了。我来就、就是想告诉你,还有三个月,你、你好好复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来问我,我现在学习可好了!”
常安又是一笑,林萱萱竟然从那笑容里看出了点宠溺,她不由地怔住了。
“你学习不是一直都很好么,有你给我开小灶,我就放心了。”常安道。
林萱萱没想到常安的状态居然是这样的,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挫败和伤心,居然这么云谈风轻。
好吧……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内心强大。
晚上回家,文晓岚也从向晚之那儿知道了这事,她不禁感叹常安真是可惜了,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打击一定很大。林萱萱没说常安一点儿也没受打击,她总觉得这状态很不正常,应该观察两天看看。
第二天是周六,文晓岚一大早就爬起来在厨房里鼓捣,等林萱萱起床,她就装好了自己做的几盒甜品让林萱萱给常安送去,她本人就不亲自去了,免得像搞慰问一样。
林萱萱正好也想跟常安再聊聊,于是就拿上了自己珍贵的几本笔记,拎着一大堆蛋糕面包饼干的去坐公交车。
常乐在外地上学,常安一家三口都在家,林萱萱有点忐忑地进去,不知道人家一家人现在是个什么氛围,不敢随便笑嘻嘻。常安的爸妈看起来都很平静,虽然明显能感觉出来不像平时那么轻松,但谁也没表现得苦大仇深的。
林萱萱放下带来的东西,和常安爸妈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揣着自己的一摞笔记本进了常安卧室。
常安正戴着耳机做题,林萱萱都走到他旁边了他也没发现。林萱萱站在他侧后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盯着一道并不难的题看了半天,一点儿也没有要下笔的意思,再往上看,目光所及的几道选择题基本都做错了。
林萱萱皱了皱眉,觉得常安的状态一定不正常,他就算再顾着专业课,文化课也不能学成这样啊。
常安终于感觉到身后有人了,他摘下耳机回过头,一看是“贺云翼”,立刻笑了起来。
本来常安笑起来是非常好看的,一双眼睛总会弯起来,莫名可爱。但此刻林萱萱看着这笑容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事人似地笑成这样,难道不应该发泄一下消沉一阵然后赶紧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学习中吗?
察觉到“贺云翼”脸色不好,常安收起笑容问:“你怎么了?大早上就不高兴?”
虽然常安本人表现得并不介意的样子,但在林萱萱心里,他此刻分明就是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可怜,捧在手里怕掉了、话说重了怕刺激哭了,所以她拼尽全力调动起自己让人捉急的情商将表情调整好,谈谈道:“没有不高兴,起床气。我给你带了东西。”
常安看着那一摞笔记本惊了一下,他颇有兴致地拿起一本随手翻了翻,见首页先是一张占了满屏的知识脉络图,后面再是对各版块知识点的一一展开,个别比较容易混淆的知识甚至还有例题,不禁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你居然也做这种笔记?我还以为你这种天才什么东西都记在脑子里的。”
林萱萱干巴巴地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光靠脑子到底是不靠谱的,万一我哪天失忆了呢。”
常安还在啧啧赞叹:“你这笔记太厉害了,失忆的人都能靠它……”
林萱萱不知道他干嘛突然不说话了,只能自己接上:“失忆的人我可不敢保证,但几个月没学习的人肯定能靠它快速补习——你这几个月都没学过习吧,看你做的题正确率已经趋近百分之零了,这水平也是登峰造极了。”
后半句完全没经过大脑,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是在拿大铁锤砸那瓷娃娃么。
然而常安根本没被她这句话影响,还在专注地翻那几本笔记,像看出土文物似的。好半晌,林萱萱才说:“哎呀回头有时间你再慢慢看吧,这几本都送你了。”
常安闻言睁大了眼睛:“送我?你这么辛苦整理好的,送我干嘛?”
“我整理完就不需要了呀,整理的过程中它们早在我脑子里过了上百遍了。”
“可你不是说光靠脑子不靠谱?”
“没事,我现在不是光靠自己的脑子,我还靠小驼的脑子,我俩的脑子一起坏掉的概率也是趋近于零的。”
“……你拿回去吧,我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赶紧地吧,快收下快开始学习,没几个月就高考了,我还等着你和我考同一所学校呢。”
“……我肯定是没办法跟你考同一所学校的,不过我会努力的,但这个真的不需要,你拿回去,我需要的话自己整理就行。”
林萱萱要气死了,两人又让来让去地推搡半天,林萱萱突然灵光一现:“哎!我们复印一份不就得了!”
于是最后林萱萱拿走了复印件,把原件留给了常安。不仅如此,从这天开始,她开始担任起了课外老师的职责,每天吃过晚饭上晚自习之前都要跑去问问常安今天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要问她的。
开始几天常安总说没什么问题,林萱萱心里不踏实,某天突然袭击检查了他的试卷后才发现所谓没有问题大概是因为到处都是问题,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了。林萱萱虽然不想对瓷娃娃说重话,但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当场就发起火来,还把询问频率改成了一天三次,三餐后各一次,并且每次都恶狠狠地盯着常安,盯到他问出几个问题为止。
常安大概是被她瞪得实在受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不再自暴自弃,乖乖捡起书本磕磕巴巴地学起来。于是林萱萱每天要解答的问题也从三五个增长到十几个,问得常安都不好意思了,她还是甘之如饴,反正她的成绩考个不错的大学足够了,也不担心浪费这点时间,更何况在她心里花在这方面的时间也不叫“浪费”。
高考前的最后半个月,老师都要求同学们要由紧转松了,这时候基本一切也都定了,再努力也不会有多少成效了,得为最后的战役做准备,所以精神不能太紧绷了。
但常安却好像停不下来了似的。事实上短短两个月他简直变成了海绵精,疯狂地吸收一切知识,月考名次也像坐了火箭似的飞速上升。这里面虽然林萱萱的那几本笔记和她本人的“每日答疑”功不可没,但常安在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旁人简直无法想象。林萱萱有一次甚至听说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再这么下去精神能扛住,身体也有可能扛不住的。于是老师、家长、同学轮番上阵,劝他要逐步把节奏慢下来了,千万不能在最后关头把身体熬垮了。
最终,在大家的拉锯战中,高考如期而至。常安在最后几天终于每天睡到了六个小时,虽然向晚之一直念叨每天睡不够八小时脑子会变笨。
毫不夸张地说,林萱萱过去近三十年从来没在考场上这么酣畅淋漓过,从头到尾行云流水,做题做得都快忘了今夕何夕,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练了什么邪功把书都贴进了脑子里。
两个月后,同学们陆陆续续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小驼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名校,虽然不是省状元,但这成绩上这所大学其实有点可惜了,但小驼本人却不大在意,反正去喜欢的城市学喜欢的专业他就挺高兴了。
黎曼早就拿到了一所传媒大学的专业合格证,文化课很轻松地就过线了;陆鸣如愿考上了公安大学,林萱萱和常安则分别被一所985和211院校录取,三人又可以在宁城相聚了。
谢师宴这天除了跟各位老师依依惜别,还发生了一件事——常安向黎曼表白了。
虽然自从那天看到常安看黎曼的眼神后,林萱萱早有预感,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后,她还是有点难受。尤其是,她曾经一直以为是黎曼追着常安跑,要表白也得是她表白,没想到常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会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着黎曼,已经会当着这么多老师同学的面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然而她没有资格伤心。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属于她。如果不是这副躯壳,这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和她有关系,她不会认识仗义的陆鸣、呆萌的小驼、长不大的文晓岚,不会认识那个从舞台上走下来、近在咫尺的常安。
既然本来就不属于她,那她怎么还能起妄念呢?同行一程就好了,往后便各自安好吧。
她在心里默默打算上大学之后,除了定期回来看看文晓岚夫妇,其他人就渐渐别再联系了。
然而她打算不联系其他人,其他人可没打算不联系她。
八月下旬她又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岳州看自己老爸,回来的路上就接到陆鸣的电话和她商量哪天启程去宁城。
“咱们哥仨得一块儿从家出发奔赴未来,免得以后走散了。”陆鸣如是说。
“你可省省吧,常安不得陪女朋友,哪有功夫跟咱俩光棍一块儿。”
“黎曼开学早啊,常安先送她,再回来跟咱们汇合。”
“……他有毛病吗?钱多得没地儿花了要贡献给铁路局?”
黎曼的学校在宁城北边的一个城市,坐火车到宁城只要一个小时,正常情况下常安不应该送完黎曼直接坐车去宁城吗?
“你管人家,这叫情怀、叫仗义!”
“……随便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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