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归事后回忆,她掉到井里的时间应该很短,虽然当时体感像是在黑暗中熬了一个世纪。
石骏誉没有来得及把凳子固定这件事最后救了她一命,她在慌乱和强烈求生欲驱使下,在下坠的那个瞬间奋力抬起了凳子,凳脚穿过铁架子的缝隙,在经久失修的电梯内壁划出了长长一道刮痕,火花四溅,最终卡在了一块石壁的缝隙里,电梯剧烈晃动了两下停住了,安子归就被这样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冷得快要失去意识。
井道里漆黑一片,看不到底的深处一直有刺骨的冷风蹿上来,安子归哆哆嗦嗦地用她能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循环反复咒骂那个最后关头还不忘弄死的她的赵艺睿。
一边骂一边还不忘顺便埋怨贺瑫两句,来太晚了,要不是她机智又运气好,他们这下得在井底见面了,五十米深的井底,她这辈子最接近地狱的一次。
她就这样半吊在凳子上,颤颤巍巍一边小声骂人一边环顾四周,直到看到那个男人无比狗血地从天而降。
“操。”骂习惯了脏话一时收不回去,安子归抬头就是一句沙哑的国骂,“你他妈怎么不直接踏着五彩祥云来……”
为了找安子归精神高度紧张的贺瑫拉着安全绳晃着头顶的探照灯,因为安子归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头靠在安全绳上屏息了一秒才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知道她还神志清醒,他绷着的神经一松,差点脱力。
“别挑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轻松,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仍然不受控制地带着颤,“他们不让我下来,一会把你拉上去我估计会被老陈骂死。”
安子归低声笑。
不能让别人下来,她这狼狈的样子只给贺瑫一个人看。
“会有点痛。”贺瑫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先用安全绳把安子归绑起来,然后开始拆她的五花大绑。
“其实已经麻了。”安子归轻声嘟囔,其实她连冷都感觉不到了,她现在还能清醒,纯粹就是被赵艺睿气得。
贺瑫不接话。
他手上动作很利索,安子归都没什么感觉就发现两人已经绑在一起了。
“我以为……”她埋在他怀里幽幽的,“你身上应该挺暖和的……”
她还想取个暖,结果他身上也跟冰块一样,还湿哒哒的。
“我外套口袋里有暖宝宝,下来前搓热了的。”贺瑫永远知道她的重点在哪。
安子归唔了一声,手塞到他袋子里,满足地闭上眼。
救援绳被拉了两下开始缓缓上升,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安子归感到放松。
“贺瑫。”她还不敢睡。
“嗯?”贺瑫应声,嘴唇贴着她的额角。
“这次之后,我们俩的账就两清了。”她笑了。
她为了活下去费尽全力,也终于可以和他清了离婚那笔账。
她还给他一个老婆,和往后余生。
“好。”贺瑫也笑了。
矿井上面的纷纷扰扰终于彻底远了,安子归上救护车的时候看都没看那群人一眼。
她以后的生活和这群人不再有任何关系,他们的审判对她没有任何影响,那个夜夜在她幻觉里哭泣的白晓晓,也在冰冷的矿井里消失了。
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仍然不可能会因为白晓晓拦住她的车就选择聘用白晓晓,但是这次之后,她会多花点时间在拒绝之后去查查背后的原因,多走一步,争取少一点遗憾。
她的能力有限,她只能做到不要像宓荷那样,临死之前还留着很多遗憾,甚至那些遗憾也随着她葬身火海再也无从得知。
好好活着,问心无愧,就够了。
***
一年后,新城。
“这什么东西?”安子归皱着眉一脸嫌弃。
“营养粉,医院配的。”贺瑫塞给她,“我喝过了,能入口。”
安子归侧身拿起桌子上的包装看了一眼热量。
“……”她吓得又放下了杯子,“你昨天晚上折腾我的时候没看到我肚子上叠起来的肉?”
她体重已经破百了,已经很营养了,整个人就是只行走的猪了!
“那叫人皮,正常人坐起来都会叠起来。”贺瑫面不改色心不跳。
安子归冷着脸掀起了贺瑫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肚子。
毫无防备的贺瑫一秒绷直,用力挤出腹肌。
安子归:“……矫情。”
她肚子上的叫正常人都有的东西,他肚子上就必须得是腹肌?
挤得真快,切!害她还得顺手摸两把。
“到点了。”被摸得很舒服的贺瑫满意地拉好衣服,“你确定你看了没问题么?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没问题。”安子归打开了电视。
一年前的那个案子轰动了整个新城,几个貌不惊人的普通人在几年时间里害死了十几条人命,这些人有可能和你擦肩而过无数次,这些人有可能是你找的心理咨询师,你上班地方的保洁,甚至路边的闲汉,他们对你点头微笑,他们劝解你苦难终将过去,而你,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噩梦缠绕,死亡在你脑海中嘀嗒嘀嗒倒计时,直到你看到那个女孩转身,被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两个月前,这个案子最终终审。
安子归并没有关心那几个人最后的结局,但是,她关心真相,她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踏入那群人布好的陷阱里的。
新城电视台这一整年时间都在跟踪这个案子,他们采访了老赵和小赵,采访了加害人,还采访了她,最后把这一年的采访做成了一部纪录片,今天首播。
打开电视,主持人在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安子归看到了袁之薇。她穿着劳改服,头发简单地梳成马尾,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安子归抱住了抱枕,贺瑫抱住了她。
纪录片里有一大部分都是袁之薇的独白,她全程都在微笑,娓娓道来,仿佛那些活生生的人命都只是故事。
“是我最先注意到石骏誉的。”袁之薇说。
“我儿子死了以后我就离婚了,工作也辞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反复回忆急诊室当天的场景,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那个主治医生不是把重点放在另外一个孩子身上而疏忽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不是就可以救活了。”
“或者我当时不要那么明事理,不要觉得另外的孩子确实应该先救,是不是就不会失去我的儿子。”
“有些事情是不能反复回想的。”袁之薇低头把玩手指,“深想了你就会发现,我的儿子真的是冤死的。”
所以仇恨开始萌芽。
“我没有办法自己从这个死循环中走出来,所以就找了个心理咨询师,就是石骏誉。”
就是这个可怖案子的开端。
“五年多前吧,我第一次去见石骏誉,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我发现石骏誉对我发生的事情有非常强烈的共情感。”
“这其实是很不专业的表现,尤其在石骏誉这样级别的心理咨询师身上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现,所以我回家以后查了石骏誉的过去,我发现他已婚,有个孩子叫石娜娜,八岁那年死于他杀。”
“这件事在当地的新闻网站还能找得到,闹的很大,还有好多视频,可我对这些都不关心,我最关心的,是那个凶手的结局。”
说到这里,袁之薇坐直了身体。
“杀害石娜娜的凶手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壮汉,在杀害石娜娜之前在她所在的学校主要的工作是管理学校的花草肥料库存,做的是体力活,身体非常健康甚至壮硕。”
“但是这个人在杀了石娜娜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消瘦,几次新闻视频采访和新闻照片都能看得出,他的精神状况越来越恍惚,到死之前整个人都已经瘦到脱形,精神失常,整个人的行为已经像个行尸走肉了。”
“这是石骏誉干的,他为他女儿报了仇。”
袁之薇这句话说得很肯定。
“所以我给他发了一封邮件,邮件的主题是论文探讨。”
“我把我猜测到的他对凶手用的药和用药方法都写了进去,他很快回了邮件,修改了论文里几种药的剂量。”袁之薇侧着头回忆,“国内心理咨询师是不能用药的,这方面,海归派石骏誉比我强很多,他给的方案比我猜测的还要全面,按照他的做法,对方肯定会受尽折磨最终死于精神衰弱。”
也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杀人方法。
“我把他这个方案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查了每种药物的获取来源,最终都用到了那位急诊医生身上。”
她一直不提那个名字,那个因为医疗事故导致她儿子窒息而亡的医生的名字。
“你怎么用的?”记者问。
“那个人因为老婆有肾病常年卧床,家里经济压力和工作压力很大,本身就有精神问题。”
“他经济拮据,上班的时候都是自带盒饭,盒饭里面通常只有白饭咸菜,为了避人耳目,他喜欢一个人躲在花园里吃饭,所以他放盒饭和热盒饭的地方都不在急诊室医生休息区,他会把盒饭放在医院员工休息区,很容易就能接触到。”
也很容易下|药。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三个月不到,他的精神状况其实就已经无法正常上班了,但是他没有请假,所以没过多久就死了。”
失足淹死。
记者沉默了一会,问:“既然你们的仇都报了,又是因为什么认识了王梅傅光费景明张小琴他们的?”
为什么这个可怕的互助会会越滚越大。
袁之薇又笑了:“因为不完美。”
纪录片在这个时候在袁之薇的脸上做了个定格,这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甚至有些温婉动人的女人在这个定格里,疯狂的情绪终于一览无遗。
“不管是石骏誉还是我,都没有体会到酣畅淋漓。”
“我们在下|药的过程中战战兢兢机关算尽,石骏誉为了报仇甚至亲手买了木炭研究了很多密室杀人的布置,又借着当地治安本来就不怎么样才完成的犯罪。我们杀人杀的都很狼狈,而他们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最终要用生命偿还的是哪一笔债。”袁之薇收起了笑容,“这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我们在邮件里不停地完善那份论文,最终得出结论,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够。”
“你们已经报完仇了。”记者提醒她。
“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并没有。”袁之薇也提醒记者,“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逍遥法外的人很多,痛失亲人却什么都做不到的人也有很多。”
“所以你们想要解决这个世界上所有逍遥法外的人?”记者问。
“当然不是。”袁之薇被逗笑了,“互助会的主要目的是帮助、治愈,不要让会员感受到孤独。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在一起主要的目的不是解决那些逍遥法外的人,我们主要是为了治愈自己,通过互相帮忙互相安慰的方式让自己走出悲痛。”
“你们互相帮助的方式就是杀人?”记者又问。
袁之薇没有马上回答。
纪录片导演这段一刀未剪,所以能看到镜头下面的袁之薇坐在那里看着窗外,谜一样地扬起了嘴角。
“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她说。
“你问。”记者回答。
“如果你有家人惨死,杀了你家人的那个人逍遥法外,这时候给你一个杀死仇人的机会,你会放弃么?”她问。
记者一怔,下意识看向导演。
“我不要你在镜头前的回答,我要你内心真正的回答。”袁之薇看着记者。
记者没有回答。
袁之薇笑笑:“大部分人的选择都和你一样,沉默就代表犹豫,犹豫了下一步就是行动。”
“是杀人还是治愈,是相对而言的。”她算是回答了记者上一个问题。
“那你最终选择在废弃煤矿里了结一切,也是为了治愈么?”记者决定绕过这个话题。
“对。”这个问题袁之薇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为什么?”记者又问。
“我和石骏誉达成共识之后,针对这个方案又复盘了几个薄弱环节,我们两个能够报仇成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运气,石骏誉是因为对方是个社会底层渣滓,而我是因为对方本来就在服用精神药物,如果遇到一个正常人,我们俩就很难下手了。”
记者接了上去:“所以你们需要一些底层的,能够让人毫无防备靠近的人,比如保洁王梅和张小琴,比如喜欢用监控视频敲诈的费景明。”
袁之薇摇摇头。
“费景明是个错误。”她说,“他手里拿着太多人的秘密,他的加入,意味着整个互助会失去了平衡。”
记者抬头。
“有了他,我们就等于拥有了大部分监控视频的音像和音频,他拥有的秘密太多,除了目标人物的,还有我们的。我们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现在又多了眼睛和耳朵,拥有的太多,人就会变得贪心。”
“所以你就杀了他?”记者问。
袁之薇摇头:“不,费景明刚刚加入的时候,我们都是很开心的。”
失衡不是一瞬间发生的,互助会的人开始互相猜忌也不是一朝一夕发生的。
“我发现不对劲,是石骏誉让赵艺睿也跟着加入之后。”袁之薇表情冷了下来,“我发现石骏誉除了想要拥有随时杀人的能力,他还给自己磨了一把刀。”
“你们应该见过赵艺睿了吧。”袁之薇问。
记者点点头。
“她是真正的反社会人格,而且被石骏誉培养成了一个疯子,她擅长公关,擅长在网络上操纵人心。”袁之薇苦笑,“有些事情,我也是事后才想通的。”
“我们杀人都是有顺序的,加入互助会的人说完自己的仇怨,然后按照方案一步步去做,方案总是越做越好,漏洞总是越来越少,帮王梅帮张小琴最后帮费景明,报仇的过程都是一环扣一环,我们换了好几种药物,利用催眠和其他手段,王梅之后,死掉的目标人物最终都会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但是,还是不够完美。”袁之薇叹了口气,“而且帮费景明报完仇之后,我们就失去了目标人物。”
“我们又开始反反复复地复盘之前的方案,发现了很多可以修改的地方,发现了更低成本的药物,发现了更没有痕迹的做法。”
“在这之后,白晓晓就死了。”袁之薇安静了一会。
“杀了白晓晓父亲后我再也没有关注过他们家的事,白晓晓的死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我查了她死亡的原因,发现这个女孩在父母双亡之后就被世界抛弃了。”
“所以你要为她报仇?”记者问。
“为什么不呢?”袁之薇反问,“害死白晓晓的人有很多,我们又可以继续完善方案,或许我们这些人还可以从这个过程中得到救赎。”
“你觉得你们杀的那些人,都该死么?”记者又问。
“这个世界上有谁是该死的?”袁之薇反问,“被执行死刑的人是因为触犯了法律,但是法律还不是人定的。”
“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想法制定规则,执行死刑,和法律又有什么区别?”她又问。
“那孙其呢?”记者问。
孙其和他们的规则没有任何关系,孙其只是因为发现了真相。
“孙其阻碍了规则。”袁之薇想都没想就回答。
记者哑然。
“你看,我又被你带偏了。”袁之薇笑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们过程的,可是这过程总是充满了疑问。”
“我们最初定下来的人都是没有异议的,秦欣、卢露和张志强都是直接把白晓晓推到深渊里的人,所以杀他们,互助会里的人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在这之后,我就想收手了。”袁之薇又叹了口气,“曹苏清夫妇,宓荷和安子归都太间接了,如果要把他们都杀了,那么网上那些咒骂过白晓晓的人也一样都该死。”
“我因为这件事和石骏誉产生了冲突,而赵艺睿为了继续杀人,丢给我很多证据:安子归为了保护艺人把白晓晓拖下水,曹苏清为了夫妻综艺能正常进行,把黑锅丢给了白晓晓,他的老婆刘玫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选择了沉默。”
“还有宓荷,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公共场合戴上那个戒指么?”袁之薇冷笑,“因为她想要得到下一部剧的角色,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威胁曹苏清,这也让白晓晓看清了现实。”
“我被这些证据绕晕了,也愤怒了,蔷薇庄园的那场火是愤怒下的产物,本来曹苏清他们不应该是这样死的,我们才给他们植入了恐怖片场景,他们几个人的幻觉里白晓晓都还没有转身,而且精神也都还没有达到可以致死的程度。是我让傅光偷偷给曹苏清加了药,他放火是因为幻觉,非常简单粗暴的幻觉。”
“这是互助会第一次产生明显的裂痕。”袁之薇看向镜头,“我和石骏誉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我在和他吵架的过程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赵艺睿能拿出那么多的证据让我们继续杀人,那就意味着赵艺睿这个人其实从一开始就关注白晓晓了,因为那些已经被删帖的记录和网上的舆论操作,一看就出自赵艺睿的手笔。”
“那也就意味着,杀人的形式已经无关乎这个人是否值得被杀,赵艺睿本人就可以制造这个标准,石骏誉的整个杀人模式已经变成了我想杀谁就能找到理由杀谁。”
这个世界上,没罪的人太少了。
“跳脱出来,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包括为什么那么巧,我们就能拥有一个能黑下新城百分之九十监控的费景明。”
“我回头去查了费景明女友死亡的全过程,果然在里面也发现了石骏誉的影子。”
“从这之后,互助会的所有初衷就都崩塌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费景明。”袁之薇说,“他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是我问他,为什么一个富二代死后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自己的心理咨询师。”
“费景明不是雪天路滑从山上掉下去的,他是自杀。”
“他常常跑山的那条路,就是他女友当时死亡的地方,他并不是去确认事情,他只是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他帮杀了自己女友的人杀了很多人,他享受其中,他回不去了,所以他骑着摩托车从那条路上跳了下去。”
“我很看不起他。”
“我以为他知道真相后会选择去对付石骏誉,谁知道他选择了逃避,甚至直到最后那一刻给安子归留下的视频影像都似是而非。”
“你知道么。”袁之薇看着摄像头,“人性就是这样的。”
“他如果完全灭绝人性,就可以选一条更好更爽快的报仇路。”
“但是他没有,他到死之前最大的情绪居然是愧疚和逃避。”袁之薇哼笑。
“费景明死了之后,互助会就变得更加分裂,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暗示傅光费景明是因为喜欢安子归被石骏誉弄死的,傅光和石骏誉开始离心。”
袁之薇动了动脖子。
“再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我们还剩下一个安子归没有杀,但是安子归却偏偏是最难杀的那一个,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成功,逼着她离婚结果反而惹上了贺瑫。”
“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结束这一切的。”
她把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想要炸塌煤矿埋了所有人,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记者又沉默了几秒。
“能谈谈你说的那个系统么?”他问。
“可以啊。”袁之薇笑。
这是她最骄傲的地方。
“其实每个人在死之前的亏心事,都不是我们希望他看到的。”
“尤其是白晓晓,所有人死之前都不觉得自己亏欠了白晓晓,所以要催眠他们最终看到白晓晓回头,必须得彻底摧毁他们的精神世界。”
“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其实很简单。”袁之薇看着镜头笑。
“现代人大部分都上网,他们在匿名的世界里做了很多事,也暴露了很多事。他们永远只会关注自己最在乎的事,会为了自己心里面最看重的东西出声,甚至会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事化身键盘侠,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陌生人。”
“这些东西全都搜集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心理治疗过程,就可以找到这个人内心深处最最怕的东西。”
“我们从这个东西入手,配合药物,很快就可以摧毁一个人。”
“比如曹苏清最看重的名利,安子归最看重的家庭。”
“可是你还是失败了。”记者说。
“谁知道呢。”袁之薇露出了微笑,“我其实很好奇,我们最后漏掉的那个人,她还会不会做梦,梦里面那些植入到她脑内的场景还会不会反反复复。”
“她那么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是不是真的值得。”
***
贺瑫啪的一声关了电视。
“别看了。”这纪录片过分了。
安子归没回答。
贺瑫低头,发现这人抱着抱枕靠着他早就睡着了。
“……放完了?”安子归睡眼朦胧地抬头,“这也太长了。”
“……你什么时候睡的?”贺瑫问。
“记者问是杀人还是治愈的时候。”安子归打了个哈欠,“我就突然不关心了。”
这就是一群疯子,她真的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去想为什么,因为她又不疯。
“你看完了?”被贺瑫抱上床,她钻进贺瑫怀里。
新家刚搬进来没多久,贺瑫居然买了粉色的被子,她每天睡进去都觉得自己宛若有病。
“看完了。”贺瑫关了灯。
“有什么感受?”安子归好奇了。
贺瑫想了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被这群疯子盯上他们还能逃脱,日后的日子就只能好好过才不算浪费了。
“嗤!”安子归喷笑出声。
“睡吧。”贺瑫翻了个身,把两人都裹进粉色的被子。
那些纷扰,和他们已经完全无关了,他们今后的生活就和这粉色的被子一样,实际的、俗气的、烟火味的。
互相拥抱着,白头偕老。
—全文完—
大结局咯!
谢谢大家陪我到最后
番外会在下周日晚上八点一次性更完哒。
这本写的好过瘾,下次有时间还要试试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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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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